第19节
周行峻从一开始的歇底斯里到最后的完全平静，他看着旁边的那些人，木然而呆滞的林惠芝，愤恨而冷眼的苏瑾，没有表情的史密斯，恍惚而平静的楚辰，还有正关心看着楚辰的楚巍夫妇。 与此同时，法官的判决也传了出来：“经庭审审理查明，周某为了达到报复养子的目的，采用故意非法指使精神病患者林某剥夺他人生命的行为，身为间接正犯，已经构成故意杀人罪，公诉机关指控罪名成立；被告人林某患有间歇性精神病，没有行使责任能力，且主动供认主谋周某，可从轻处罚；经调查周某还犯有行贿罪、故意伤人罪、经济诈骗罪等多项罪名。依照法律规定，判决如下：被告人周某犯故意杀人罪等多项罪名，判处死刑，即刻行刑，无缓刑；被告人林某因犯罪期间处于非正常状态，判处到第三精神病院进行监管治疗……” 之后的话周行峻已经不想再听了，他的脑海中只盘旋着一句话：完了，一切都完了…… 可是他究竟是怎么落到今天这个地步的呢？他明明拥有更好的前程更多的财富，这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他究竟是怎么走到今天的呢？ 林惠芝在被告席上哈哈大笑着，一边笑一边流泪，周行峻看着林惠芝，窜到脑门的怒火就这样突兀的爆炸起来，是的，林惠芝，这一切都要怪林惠芝！如果不是她，他到现在还好好地，也许还能有东山再起的机会，都是林惠芝，她将这一切都毁了！ 看着大笑的疯女人，周行峻知道她此时正在清醒的时刻，他十分恶毒的说道，“哈哈，林惠芝，你再笑又有什么用？你的儿子已经死了！亲手被你杀死的！他死的时候还看着你哭呢！那小可怜的模样，我险些没忍下心！你知道你为什么得精神病吗？你是不是想起来那段时间吃什么药都不管用？哈哈，那药吃的越多病就越严重，都是你害死了你儿子，是你杀了他！” “林惠芝你这个精神病！是你亲手杀了你儿子！杀了小宝！是你！是你！” 周行峻被警察拉走的时候还不断地朝着林惠芝喊着，楚辰听着这一切，脸色苍白了一瞬，随后感受到双手被一左一右两只温暖的手掌握住，又渐渐恢复了血色。 抬起头，看着楚爹楚妈正关心的看着他，楚辰微笑了一下，在楚妈的头顶蹭了蹭。 “爸妈，我没事。” 是的，他已经没事了，他不是周行峻与林惠芝的孩子，那么林惠芝的亲生儿子究竟怎样了又与他有什么关系呢？就算曾经对林惠芝有所亏欠的母子之情，也随着第一世的那一刀而结束了，他不是圣人，没有那么多的慈悲心随意挥洒，他只是觉得……这真相太过不堪，林惠芝有些可怜罢了。 原来，周谨行居然真的不是那个正牌的二公子，而真正的二公子，早就在十八年前就死亡了，无论是他，还是周谨行，都只是周行峻肆意摆布回来的替代品。 而此时林惠芝的表情已经苍白的可怕，她瑟瑟发抖着，情不自禁想起了脑海中被封印了将近二十年的记忆，疯狂的自己，穿着白衣的医护，带着温暖体温的孩子，还有最后襁褓上的鲜血…… 她杀了自己的孩子，她杀了自己的孩子，她杀了自己的孩子…… 林惠芝突然“啊”的大叫一声，疯狂的朝着护栏外跑去，在被警察制住的时候还大吼大叫，满脸泪痕，最后林惠芝被带下去的时候还哭喊嘶吼着，模糊间似乎能听到她在叫小宝。 满庭静默，最后法官宣布退庭。 众人犹带叹息的走出法庭，楚爸拍打着楚辰的脊背，楚妈表示要回去给楚辰多做一些好吃的，谁也没有提注定死亡的周行峻和已经疯了的林惠芝。 “妈，再煲点汤吧，我想带去给周谨行。” “好，做点玉米排骨汤吧，这个清甜些。” 无论是楚爸还是楚妈对周谨行都极是感激，如果不是他，那么现在躺在医院里的就是小辰，那样凶险的一刀，若是小辰真的出事，他们不知道自己会不会也如同林惠芝一样疯掉。 如果说一开始没有找到还好，如果找到了，却又再次失去，圣人也没办法承受这样的打击。 “我看你苏阿姨和史密斯也没有吃，一会你去医院的时候也带点饭菜过去吧，让你阿姨别太担心了，好歹吃点，别再孩子好了她再倒下去。” “嗯。” 楚辰点头，等到再次到医院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周谨行的睡颜。 周谨行平时睁开眼睛的时候总是显得很温柔的样子，后天养成的气质或者伪装让他什么时候都显得很有礼貌彬彬有礼，只有此刻睡着的时候，看着他飞扬的剑眉和英挺的鼻梁，才能看出这个人硬朗的轮廓。 楚辰有些恍惚，他似乎很久很久，都没有好好的看过这个人一眼了，此刻前嫌尽释，这个人的轮廓在他的心里，在慢慢清晰。楚辰将饭盒放在旁边的小桌子上，等着周谨行醒来。 周谨行这次并没有睡多长时间，不过半个小时就醒了，当看到病床旁边的楚辰的时候，硬朗的轮廓填上温柔，“小辰，你来了。” “嗯。”楚辰应了声，给周谨行倒了杯漱口水，随后将饭煲打开，将里面的汤拿了出来，“我妈炖的玉米排骨汤。” 周谨行十分夸张的深吸一口气，然后夸赞道，“阿姨做的汤真香，我从没闻过这么香的味道。” 明知道周谨行只是夸张，但是听到他这样夸赞楚妈，楚辰还是忍不住微笑，有些与有荣焉的说道，“那就多喝点吧。” 周谨行在内心比划了个v字，果然，从楚爸楚妈那里下手是对的，楚辰对他的亲生父母十分在乎，比对原来的周行峻一家子还要在乎百倍，而更让周谨行高兴的是，这一次楚辰的眼光没有错，楚爸楚妈看得出都是很好的人。 周谨行看着放在自己面前的汤碗和汤匙，伸出右手握住，动作有些艰难的喝了起来，只是每一口脸上的表情都十分痛苦，楚辰最开始还以为是楚妈的汤做的不合口味，随即他就反应过来，应该是周谨行的伤口问题。 楚辰有些犹豫，但是随即想起这个人将自己推开的场景，却又叹了口气。 将周谨行手中的汤匙和碗拿过来，“你受了伤，还是我喂你吧。” 周谨行点点头，看着楚辰拿出汤匙舀了一勺汤，随后放在唇边吹凉，白色的汤匙、棕色的汤汁和粉色惑人的唇瓣，随着那一口口温柔的吐纳，周谨行忽然觉得自己有些气息不稳。 随后那一勺沾满楚辰气息的勺子递到了他的唇边，周谨行张口将汤咽下，只觉得这一刀真没白挨，简直挨得太值得。 一口又一口，直到碗中所有的汤都消灭，周谨行还沉醉在楚辰难得的投喂中，看周谨行似乎没喝饱，“要不要再来一碗？” “嗯。”周谨行点头，虽然肚子有些撑，但是一点汤水，他还是喝得下的。 不过这一碗咽得还是有些艰难，楚辰似乎看了出来，伸手舀了一勺汤咽下，轻皱眉头，“好像是有些凉了。” 随后再喂的时候的就没有爱的吹吹了。 而此时的周谨行却没有丝毫的不高兴，他满心都沉浸在“雾草我和小辰共用了一个勺子！”“这是真的吗求打醒！”“这么幸福的人生感觉好不真实！”“哈哈哈我终于要走上小辰老攻的道路了吗感动哭了！”的心情中。 幸福来得太突然，于是周谨行不负众望的呛了。 蜡烛。 ☆、30|第二十九章 第二十九章 周谨行这次受伤颇重，虽然没有伤及内脏，但是却也元气大伤，需要好好将养。 楚妈对周谨行很上心，毕竟是为了自己儿子受的伤，而且这孩子既懂礼貌又嘴甜，楚妈也从一开始的救命恩人转变成现在讨喜的小辈，听说周谨行爱吃甜食，这几天几乎天天做酸甜口味的菜，还专门烤了许多甜度颇高的小点心，让楚辰吃醋不已。 “妈，你现在满眼都是周谨行，你不爱我了吗？”楚辰拉着楚妈的袖子撒娇。 楚妈笑着揉了揉楚辰的脑袋，“一边去，别捣乱，谨行的小慕斯还没好，一会都带到医院去，你们两个一起吃。” 楚辰不开心，“妈，你明知道我喜欢吃辣的。” “乖，谨行不能吃辣的，你们是同学，要谦让一下啊，人家还为你受了伤。” 楚辰耷拉着脑袋，怏怏不乐的回到客厅，看着电视上播放的水煮鱼的做法，忍不住流口水。 好想吃辣好想吃rou啊…… 可是最后还是带着食盒和楚妈一起到了医院。 周谨行住院，虽然有护工在，但是苏瑾还是不放心，周谨行这次受伤把她吓坏了，她第一次知道儿子也不是无所不能，那种后怕的感觉直到现在还没消散，所以索性买了张床在医院住下了，也好就近看顾周谨行。 其实说是看顾，苏瑾也没有做多少，大多数护工已经做了，她就是陪周谨行聊聊天，然后帮忙洗个苹果——之所以不说削，那是因为苏瑾在削第一个苹果时就被刀子割了手——于是周谨行就再也不让她动手了。 对于楚辰楚妈的到来，苏瑾虽然一开始有点别扭，但是楚家不是忘恩负义的人家，而且楚辰和儿子的感情这么好，苏瑾在最开始的别扭之后也就渐渐释然了，她的儿子没有事，坏人已经绳之于法，楚辰也是受害者——如今大家都好好地，她也没有什么好抱怨的。 在去了心里的偏见之后，苏瑾对楚辰和楚妈的态度好了许多，楚辰每天都和儿子讨论一些她们不懂的事情，然后她无聊之下就找楚妈聊天，当知道楚妈会做饭，而且每天带到医院里的饭都是楚妈亲手做的之后，苏瑾简直羡慕的眼睛都要粘上去了。 身为从小到大第一厨艺废，就算定时定点精确到秒都能做出不明食物的厨房杀手，苏瑾对会做饭、并且做的好吃的人相当敬佩，而且她和她儿子一个口味，都喜欢吃甜食，每天的定点投喂之下，苏瑾对楚妈的好感度蹭蹭往上涨，很快突破了陌生和友好，变成亲密了。 于是在楚辰和周谨行不注意的时候，苏瑾已经素华姐素华姐的叫开了，而楚妈也回之小瑾妹子。 ……这种奇怪的女人的友谊，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不过两个女人才不管周谨行和楚辰到底在想什么呢，苏瑾将自己之前画的画都拿出来给楚妈看，楚妈虽然不懂鉴定艺术，但是也能看出画的很好看，自然不吝夸奖，而在医院无聊的时候，楚妈就拿着毛线团给楚辰打毛衣，她还专门测量了周谨行的尺寸，想要给这孩子也打一件。 而当成品出来的时候，苏瑾更是对楚妈惊为天人，这种神奇的技艺，绝对是需要她这种家务废膜拜的啊，别说织毛衣了，她连洗毛衣都是扔洗衣机的好吗……因此被她儿子说过好多次都没改掉。 然后苏瑾死皮赖脸的求楚妈也给她织一件，而作为交换，苏瑾打算给楚妈描花样。 苏瑾手工不行，但是画画绝对是登堂入室的水准，于是等到第二件成品出来的时候，就连楚辰都感觉到这件毛衣的漂亮。 楚妈之前都是自己随意配色的，这次按照苏瑾配的颜色和花样来，果然衣服立刻上了一个档次，比那些名牌专柜的都丝毫不差。 楚妈还在毛衣的边缘处绣了些花纹，果然，加了这些花纹之后毛衣更精致了，而苏瑾已经从最开始的震撼到最后的麻木了。 她虽然家境略微贫困，但是因为从小跟随父亲学画，并没有学习多少关于大多数女子都要学的东西，要不然也不会到现在家务做不好，饭也做不来；而楚妈则不同，楚妈从小家境贫困，母亲在她十二岁那年就离世了，父亲常年上海捕鱼，家里面都靠她自己撑着，洗衣做饭家务活样样精通，像是打个毛衣绣个花什么的绝对是小意思，嫁给楚爸以前，她连自己的衣服都是到店里扯布自己做的，也就是现在生活好了，她才买衣服穿。 当然，没事的时候，像是现在，她也会给孩子丈夫打打毛衣，自己织的总要比店里买的厚实。 苏瑾对楚妈的手艺极为敬佩，“素华姐，你这毛衣都可以放到店里面去卖了，绝对不比那些名牌差啊。” 苏瑾这段时间被史密斯各种送衣服礼物饰品也熏陶出了水准上的鉴赏水平，更何况她本身就是学艺术的，欣赏方面自然不差。 楚妈笑了下，对这毛衣的效果也有些惊喜，“我这就是普通水准，还是你的花样打得好，不然这毛衣也不会这么漂亮。” “我就是随意画了两笔，要不是素华姐，这毛衣肯定不会织的这么漂亮。” 两个女人互相吹捧谦虚着，说了一会，楚妈意识到两人似乎有互相夸赞的嫌疑，忍不住笑了下，苏瑾看到楚妈笑，回想下两人的对话，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两个女人笑成一团，楚辰和周谨行在病房里面面相觑。 “她们两个在笑什么？”楚辰狐疑的向外间探了探头。 “我也不知道。”周谨行一脸茫然。 # 时间已经过去大半个月，周谨行已经能够渐渐的下床了，夏季的炎热日光投射进病房内，却带不走空调的阴凉，楚辰陪床陪了大半个月，和周谨行的关系也在逐步缓和中，虽然回不到最初，但是当个普通的朋友还是没问题的。 但是相对于两个小辈如同南极升温般缓慢的感情，两个mama的感情则如同点了火苗的柴禾一般，瞬间升到老高，在楚辰和周谨行不注意的时候，两个女人已经开始同进同出，若不是要照顾周谨行，苏瑾都想到楚家去住了。 楚爹：……喂，我还在呢！不要当我不存在啊！ 周谨行对这种变化乐见其成，还常常鼓励苏瑾去找楚妈逛街，楚辰看出了周谨行的险恶用心，皱皱眉头，却还是任楚妈去了。 楚妈前世今生好像都没有什么特别聊得来的朋友，好不容易遇见一个，也没有什么危险性，就随她去呗。 而且楚妈和苏瑾他还是知道一点的，两个人在一起就聊什么颜色毛线，什么花纹之类的，想到楚妈说的要给他和周谨行做毛衣，楚辰还有什么不知道的，自然是随楚妈高兴。 但是没想到就是这一高兴，楚妈却带回来一个震惊了楚辰的消息。 “什么？你想要开店？” 楚妈看得出有些羞涩，她还是不太抹得开，点了点头，有些小声的说道，“嗯，我想和苏瑾妹子合开一家店，她做花样，我做衣服。” “我看店里那些衣服也没什么特别的，给我一台缝纫机，我也能做，而且苏瑾妹子还会画画，还画的那么漂亮，我就想我们开一家店试试。” 楚辰揉了揉眉心，看着旁边一样目瞪口呆的楚爹，心里安慰了下，好歹不是只有自己被震惊不是，只是关于开店……“地址你们选好了吗？你们是想要做大还是就像要做个小作坊玩玩？人员和资金呢？有第一批的货吗？市场调研有没有？还有主打方向，是白领少女学生还是家庭主妇？” 楚妈瞪着眼睛，楚辰说的这些……她们都没想到，她和苏瑾就是一时心血来潮，苏瑾画了几身衣服，她觉得很好看，如果做出来肯定有人买，所以两人就想要开家店铺。 而且最近看的《主妇当自强》里面的主妇们都有自己的事业，特别帅，尤其是主角king女王，不仅把渣男老公甩了，还让渣男老公追悔莫及苦苦哀求，却被king女王一脚踢开，太帅气了！ 楚妈看的时候就热血沸腾，特别崇拜，而且苏瑾也看了这个，两个人一起追剧，都对电视剧里面主妇的事业产生了深深的向往。 所以两人就想开家店。 “都……没有。”楚妈有些沮丧的低头。 楚爸这时候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还不待说明老婆的异想天开，就看到老婆沮丧的低头，只把楚爸看的心都碎了，哪还管什么事业不事业的，“没关系，有我呢，我替你们弄。” “真的？” “真……的。”楚爸回答的有些迟疑，“对了儿子，你刚才都说了什么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