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节
在叶禹凡面色发白之际葛钦舟就已经觉得不对劲,这一举动让他紧张地跳了起来:“怎么了?你怎么了?” 叶禹凡又是哭泣又是呻吟,整个人痛苦万分,他听不到葛钦舟在叫自己,他又看见那一幕,那个女人勒着自己的脖子,像是恶鬼般露出凶残的面目…… 他快失去呼吸,眼前一阵阵发黑,难受得想死……之后,他做了什么,脖子上的力道陡然松了,女人愣愣地看着他,呻吟了一声,他手上握着一把细细的颜料刀,正扎在女人的肚子上…… “啊啊啊……!” 他听见一阵脚步声,他看见许多人,那些人脸上都露出惊恐的表情,其中一个是他万分熟悉的人影……他恐惧地喊:“长青……长青……” 他像是溺水的人抱住浮木般抱着他,仿佛做了错事的孩子不愿意承认,缩在对方怀里呢喃:“不要……长青……我怕……不要——!” “别怕,我在,我回来了……”男人用力地抚摸着头…… 他一抬头,看见那个女人发出“咈咈”的恐怖笑声:“你是疯子,你有暴力倾向,你想杀我是吗,呵哈……他们不会放过你,不会放过你的……” 好像又有人来,嘈杂声一片,男人大吼了一声,忽然松开自己,抓起女人肚子上的刀柄,一把抽了出来,紧接着机械地在女人身上扎了起来,一下、一下…… 女人尖叫着、逃避着,都无法躲开那些落在自己身上的痛楚,叫声越来越弱,最后什么声音也没了……女人不再挣扎,大片的红色从她身上涌出来,源源不断的,那是血的颜色…… “你在干什么!” “拉开他,快拉开他!” 声音渐渐远去,叶禹凡彻底昏了过去…… 医院。 “一直在放声大叫吗?有没有吐露有具体意义的词句?” “好像有喊‘长青’,喊了两三次,还说什么‘不要’,露出很害怕的表情……” “是吗?真奇怪啊,这孩子之前有犯过什么病么?” “……不清楚,我联系了他的父亲,具体你问他吧。” …… 叶父很快赶来了,见葛钦舟一脸愁闷地在走廊里抽烟,简单了解了情况,就进了病房。 叶禹凡昏睡了大半个小时后就醒了,但醒来后,整个人却像是失了魂似的躺在床上,一语不发。 葛钦舟看着窗外,还沉浸在刚才的慌乱中,没回过神来。 听到身后的声音才回过头,“叶先生……叶禹凡醒了么?” “嗯,他说想自己静一静。”叶父在外头无力地坐下。 叶父似乎并没有要责难葛钦舟的样子,只是一脸疲惫地垂着头,许久,才重重地叹了口气。 “两年前,小禹生了病……”男人仿佛要讲积在心中的压力通通倾诉出来,开了个头,就停不住地说了下去。 葛钦舟安静地听着,听到叶父说,“芮北年推测叶禹凡身体里有两个人”,以及“催眠后对方自称夏骁川”时,身体明显地一震。 关于灵神异怪,葛钦舟一向是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态度,去庙里烧香拜佛之类的事也是常有的,可即使如此,男人都没有心理准备,这种事情会发生在自己眼前。 如果说,方才自己对叶禹凡的说辞还很怀疑的话,此时此刻,他忽然开始相信,夏骁川真的在叶禹凡身上复生了。 葛钦舟:“叶先生……其实,夏骁川,是真的存在的。” 叶父:“……” “因为,他是我的表哥。”葛钦舟与对方交换了自己的秘密,并且毫无保留的把自己所知的告诉叶父。 “我的母族,是非常厉害的艺术世家……我年轻时也得过一些虚名,只是年少轻狂,为权势所害……如果夏骁川真的重生在小禹身上,我、我……”男人的声音闷闷的,仿佛在强忍着激动,“对不起,对你们来说,可能不是什么幸运的事,但我真的很高兴……” 叶父已经完全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葛钦舟眼眶发红:“所以,谢谢您没有让叶禹凡继续接受治疗……夏骁川在,我现在相信他存在……” 病房里的叶禹凡,受了极大的刺激。 柏长青为他杀了人……他为夏骁川,杀了那个女人……不对,想杀那个女人的,原本是他自己……柏长青死了吗?他被判罪了吗? 一想到这一点,叶禹凡就难受得再次抽搐起来。 “不……”眼泪控制不住地往下掉,他难受得连身上的手机在响都没有发觉。 还有官林运,为什么他那么痛苦……难道他不是罪魁祸首吗? 叶禹凡流着泪,茫然地回想着,除了恨他,心里还有一丝莫名的情绪……为什么会在无意识间,画出他的肖像呢? 手机不依不饶地作响,拉回叶禹凡的神智—— “叶禹凡?你在哪儿,我打你五个电话了!”是江冰的声音。 “我。”叶禹凡怔了怔,“我没事,我刚刚没听到。” “呼……”青年呼出一口气,“你在哪儿呢,我来找你。” 叶禹凡连忙拒绝:“我现在有事。” “……有事?哦,那你忙完了打给我?” “好……” ☆、第一百一十五章 第一百一十五章 变了很多 尽管叶禹凡的病很奇怪,而且看似与“精神”上的问题脱不开关系,但他的家人却没有一点让他继续接受治疗的意向,在吊完一瓶补充能量的葡萄糖后,就打算离开了医院。 “真的不要紧吗?”医生再次确认。 叶禹凡摇摇头:“没事。”每一次记忆来袭对他的精神都是一场巨大的侵袭,但只要熬过去就没事了。 叶父问儿子在国外时有没有发生过这种事,叶禹凡支支吾吾的敷衍着:“没几次。” 中年男人铁青着脸,眼中透出一丝痛苦:“以后发生这种事,不要瞒着我们。” “我知道了。”叶禹凡清楚父亲是在抱怨自己的“报喜不报忧”。的确,儿子很可能随时精神病猝发,还让他只身一人去遥远的国度留学,这不是普通的父母能做出来的决定,想必他们也承受了巨大的压力。 得到承诺后,男人的脸色才缓和了一些。 当天晚上葛钦舟邀请叶家一家人在附近的饭馆吃饭,本来应该是作为东道主的叶父埋单,葛钦舟却非常坚持。 席间葛钦舟提起了自己的职业,叶父也是教育学的老师,三观相合的两个男人像是相见恨晚一般抱怨起当今的教育制度和一系列扭曲的社会体制来。 饭后,喝了不少酒的葛钦舟早早回去休息了。 “那个葛先生是个不错的人。”回家后,叶父在叶禹凡面前这样评价着,“你要是有些事不想和我们说,可以跟他谈,不要总是一个人憋在心里。” 不要一个人憋在心里——这句话江冰也不止一次跟叶禹凡提起过。 深夜江冰在酒吧有演出,叶禹凡只给他发了个晚安短信。 “你先睡,明天我要见你。”对方回复了这样一句话。 躺在床上,叶禹凡的脑海全被过去的记忆所占据着。比起自己对江冰温吞如水的态度,记忆中的柏长青却只稍一个拥抱,便叫他整个人为之失控,如同看到那幅《背影》时自己控制不住地悲伤流泪一样。 这样汹涌的情感波动让叶禹凡觉得害怕,原以为感情是可以分析的,可现在自己的反应,却远远地超过了认知……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能让一个人不再是他自己? 因为无法驾驭那种感觉,叶禹凡捂住脸不安地颤动起来,在黑暗中与那个无形的自己进行着对话…… ……是不是因为你,夏骁川…… ……我不想失去自我…… 葛钦舟离开前又见了叶禹凡一面,问他之后的打算。 没错,不管过去发生了什么,叶禹凡始终还是要向前看。 关于自己的未来,“我还没想过……”叶禹凡轻声道。 起初抱着画画看的想法走上了这条路,在画中见到夏骁川的影子后就再也停不下来,一路驰骋,而现在事情的发展已经到了他无法控制的地步。 s.a.fale所引起的轰动,官鸿泽和芮北年对他的调查,即将到来的跃级专业选择,还有ian对自己抛出的橄榄枝……他能信任谁,又该防着谁? “你这两天跟我说的事,我不会和任何人提起,包括何月夕和郭哲恺,虽然阿恺已经猜到你是s.a.fale,但你也不用太紧张,他是个单细胞的家伙。”葛钦舟道。 叶禹凡点头。 “至于官鸿泽,这孩子我没接触过,听崇山说是个不错的人,但他的爷爷……”葛钦舟似乎还在为当年的事情介怀,没再说下去,轻轻拍了拍叶禹凡的背,满眼爱惜与心疼,“有什么问题,你可以给我打电话,或者来h市找我。” 葛钦舟走后,叶禹凡去找江冰。最近宁城的大街小巷都开始流行一种叫“珍珠奶茶”的饮料,江冰尤其爱喝,叶禹凡想着顺道给他带一杯,却在那儿遇见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叶……禹凡,是你吗?”那人一开始还在犹豫,看见叶禹凡转头过去后,整个快速走了过来。 “杨锴?”眼前的人正是叶禹凡短暂的半个学期高中时的同桌,只不过原本还算白净的少年,如今脸上却长满了青春痘,要不是声音熟悉,叶禹凡都认不出来了! “嗯!你怎么在这儿?真是好久没见到你了!”杨锴激动地拉着他,“你赶时间么?坐下聊会儿吧!” 叶禹凡:“……” “你看上去好像好多了。”杨锴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 叶禹凡:“嗯,你最近怎么样?” 杨锴:“哎,压力好大,痛不欲生,明年就要高考了,暑假几乎天天补课,晚上我还要去上物理补习班。” 叶禹凡:“……” 杨锴:“你呢?我好像听人说你出国了!” 叶禹凡:“嗯,学艺术。” 杨锴惊讶:“艺术?学画画吗?”他没想到叶禹凡还会画画! 叶禹凡:“嗯,画画只是其一,还有很多其他课程。” “那你……还考大学吗?”杨锴的观念还停留在叶禹凡身体好了以后会回来继续念书的层面上。 叶禹凡:“不了,就学艺术,以后也会以这个为生吧。” 杨锴:“真无法想象,感觉完全是不同的世界啊。” 叶禹凡:“呵呵,有时候我也觉得挺不可思议的。”一幅画赚几十万什么的。 “不会不适应吗?”杨锴觉得很难理解,叶禹凡明明在文化课上那么出色,现在又跑去学一个原本几乎不接触的东西,“忽然换到那种环境里去。” “还好,其实仍然在高中也可能遇上别的变化吧,譬如高考完去一个陌生的城市上学……”叶禹凡用吸管搅动着杯子里的珍珠,缓缓地说,“就像星星之间的碰撞,可能偏离原有的轨道,背道而驰,也可能毁灭。” 杨锴愕然,叶禹凡的眼眸,已不见那段时间的忧郁,取而代之的是让人看不透的深邃;他的气质,就像是经过了漫长的时光洗礼的树,变得成熟而坚韧,他说话时,让人不自觉地肃然起敬,仿佛不是两个同龄人的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