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节
“上尉。” 他哦了一声,“听起来不错。” 尼尔斯微微一笑,然后转头看向顾娅,“你必须几点到学校?” “六点半。” 他看了下手表,道,“现在五点三刻,30公里,过去半个小时差不多。” 尤里安在旁边不疾不徐地拆他墙角,“马上就要下班高峰了,我看悬。” 尼尔斯道,“没事的,高速要是拥挤的话,可以走联邦公路。” 尤里安继续拆墙,“联邦公路绕圈子,30公里半小时铁定到不了。” 闻言,尼尔斯笑了下,没再接嘴。 顾娅拍了拍自行车,为难地道,“可它们怎么办呢?” 尼尔斯道,“先找个地方锁起来吧。有时间再过来取。” 尤里安哼了声,“我的可是限量版山地车,被偷了谁负责呀。” 顾娅心里有事,烦着呢。见他还在那咋呼,尽扯些有的没的废话,便没好气地道,“那要不然你自己骑车回去吧!” 爱坐坐不坐滚,真是啰嗦死了。 尤里安没话了,将自行车锁在教堂旁边,准备上副驾驶。大众尚酷是跑轿车型,所以只有前面两扇车门,后座的位置得将副驾驶的位置翻下来,才能坐进去。顾娅一把拉住他,指了指后座的位置,无声地道,小弟,那才是你的位置,别坐错位。 尤里安极度不爽,不由叫了起来,“为什么让我坐后头,我腿这么长,都没地方……” 顾娅不等他说完,便道,“你们先送我去学校,我在你之前下车,到时候还不是得让我吗?我赶时间的,拜托啦!” 尤里安没话说,只好悻悻地弯腰钻了进去。 跑轿车图个酷,不适合家庭使用,肯定不舒适,也确实为难他这大长腿了。于是,顾娅想将自己的位置向前移一下,好让他坐的更舒适一些。 但没想到的是,这车尼尔斯自己设计过,和普通出厂的车子构造有些区别。顾娅摸来摸去,找了半天,也没找到那个移动扳手,只好求助他。 尼尔斯说,“在右下角,你再摸摸看。” 顾娅又试了试,还是摸不到,于是尼尔斯凑过身体,帮她去调整。彼此一下子拉进了距离,他的头靠得很近,正好是在她胸部的位置,只相差那么一点点,就碰上了,她几乎能闻到他身上爽肤水的味道。 两人靠得太近了,她贴在座椅上,不敢乱动,生怕遇上什么尴尬事。但因为要帮她调整,而按钮恰巧就在她的右手边,所以他的手臂时不时地擦过她的大腿。两人又不熟悉,这个动作未免太暧昧。 她还没说话,尤里安就在后头用手拍打了下她的座椅 ,叫道,“喂,你们俩在干嘛呢?不是说赶时间么?” 被他这么一叫,顾娅瞬间就红了,唉,没干嘛也被他叫得像在干嘛了。 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顾娅道,“我这不是想让你坐得舒适点么。” “坐在这里,怎么都不舒适。”他哼哼。 哎呦,有顺风车搭还要嫌弃,真是的。 顾娅将头望向窗外,干脆不理他。 现在这个天气,其实还不冷,但尼尔斯见两人都有些狼狈,便打开了暖气。德国的气候本来就干燥,再被暖气一烘,衣裤收干得更快。 车子在高速上行驶了一段,尼尔斯将音乐调小,问,“为什么教授约你这么晚见面?他不用下班的么?” “听教务处的秘书说,他今天正好去巴特洪堡开会,看样子像是临时起意的。”听他这么一说,顾娅也觉得有些奇怪,她转头望向他,忍不住问,“怎么了?有什么不对么?” 他摇头,“不知道。” 顾娅被他说得心慌兮兮的,忍不住又要胡思乱想了,没见过教授,也不知道是个怎样的人,该不会是像汉尼拔那样的变态吧?而且,那一片都是商业区,六点后基本就没人了,到时候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第二天学校里就多了一具无名女尸了。 哇靠! 越想越后悔,早知道还不如另外约个时间,至少性命无忧啊。 顾娅胡思乱想了一会儿,巴特洪堡的经济学院到了。 德国人一般是没有加班加点的习惯,下班时间一到点,准时撤退,所以很多楼区都黑着。 “你的学校在商务楼里?”尼尔斯抽空向窗外望了一眼。 “嗯,对,是一所私立大学。” “哦?”也许因为他的职业,尼尔斯特别较真,问,“那是国家承认的吗?教授……” 话还没说完,就被尤里安不耐烦地打断,“你既然不放心,就在这里等她,唧唧歪歪问那么多,有用么?” 尼尔斯果然就不多言了。 顾娅心中没底,所以也不接嘴。等车子停稳了后,她一脚跨了下去,走了几步,才回头对尼尔斯道了声谢。 这个时间点,学校肯定早没人了,所以顾娅只能从后门进去。她怀着忐忑的心情,按响了门铃,不知道贝亚特还在吗?她要是还没下班,心还能安定一点。 在外面站了一会儿,嘀的一声,有人替她开了门。顾娅忙大步走了进去,前台的位置空着,显然贝亚特不在,一颗心不由自主地悬吊了起来,下意识地捏紧了手机。 正犹豫该往哪里走,这时,突然有人从旁边的一间屋子里走了出来,用沉着的声音对她道,“这里。” 顾娅吓了跳,下意识地转头,这一眼望过去,顿时就惊呆了。没想到,出现在眼前的人竟然是……难道他就是昆特教授? 不是吧。 ☆、4.13晋江|独家发表 站在门口的是一个三十来岁的亚洲男人,不,确切地说,是一个中国人。顾娅不知道他是谁,却和他有过几次照面,甚至还说过话,第一次是在车站上,第二次在学校的停车场上。 这人和前几次遇上的一样,仍然西装笔挺,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上衣的口袋里还塞了一块手绢。他着装得体,不言苟笑,这一副专业装逼样,实在叫人肃然起敬。 顾娅有些疑惑,暗忖,难道他就是昆特教授?光看这气场,确实有点像。 在德国,亚洲人有着德语姓氏也见怪不怪,那个啥,自由民主党的主席叫菲利普.罗斯勒的,不就是一个出生在越南,生长在德国的亚裔? 谁知,这个念头才跃过脑际,西装男便向她微微地摇了下头,道,“我不是昆特。” 被他看穿了想法,她不免有些尴尬,话锋一转,问,“那请问昆特教授的办公室在哪里?” 他的手朝里指了下,“这里,就在等你了。” 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五分钟,虽然知道自己并未迟到,但被他这么一说,她多少有点愧疚。让教授等,总不是件好事,赶紧大步踱了过去。 走进房门一看,才发现这并不是办公室,而是一个教室。房间不是太大,正前方的墙壁上镶嵌着一块黑板,四周围了一圈桌子,估摸着能容纳二十多个学生。 不远处的桌子后面坐着一个中年人,穿着花布衬衫,外头套了件毛衣,顶这个大肚子,脸上还带着一副无边眼镜。和他身边的装逼男相比,这德国人衣着随意了许多,神色也和善了许多。他看见顾娅进来,便起身主动握手并自我介绍了一番,原来他才是昆特教授。 “对不起,很唐突地将你喊来,我应该事先让贝亚特小姐和你约个时间的。我平时都在不莱梅工作生活,今天临时决定来巴特洪堡参加会议。于是,滕先生建议我,既然过来了,就顺便和你约见一下。” 滕先生? 见顾娅的目光转向自己,那位滕先生便转过脸来,向她点了点头。 也许这就是文化差异吧,在德国,哪怕只是接个电话,作为礼貌,他们都会率先自报家门。而中国人,不管是在正式、还是非正式场合下,只要对方觉得你不是什么重量级的人物,基本上就懒得理你了,像他这种点个头敷衍一下,已经算是很客气的了。 滕先生是谁,顾娅并不感兴趣,她只想知道自己能否破格被录取。在肚子里酝酿了下要说的话,她清了清嗓子,道,“教授,我不知道您是否看过我的材料,我以前在新西兰的梅西大学上过3个学期的国际商贸,所以是有大学基础的。我不能上国立大学,主要因为我没有aps认证。” 昆特教授道,“今天在来的路上,我已经看过你的档案,基本了解你的情况。那你告诉我,对我们这个经济学校哪个专业比较感兴趣。” 顾娅听他这么一说,突然觉得很有希望,高悬的心渐渐落地。不久前才去莱比锡大学找过史宾德乐教授,那些临时抱佛脚突击复习过的专业内容还没有全忘光,所以说起来头头是道。 人与人之间差别很大,教授与教授也不一样。相对专业内容,昆特对新西兰的教学方式更有兴趣,只要问得没那么细,她回答起来也没什么压力。两人侃侃而谈,感觉良好,时间眨眼而过。 期间,滕先生也只是坐在一边旁听,基本没插过嘴。只不过,他那双眼睛很精锐,基本没离开过顾娅的脸。一开始顾娅全神贯注地应付教授并未发现,后来目光一转,两人的视线不其然地在空中相逢。虽然他沉默寡言,却不乏存在感,被他看着,顾娅觉得浑身不自在。这男人就像一根刺,杵在那里所制造的压力,简直比正在提问中的教授还要大! 半小时后,谈话基本有了个结果,教授虽然没有拍胸脯保证,但他所说的每一句话都给她带来希望。顾娅很高兴,如果能够入学,这意味着自己很快就要摆脱语言生的身份,云开见日了。 “看起来,今天我们见面的决定很正确,我非常欢迎你来我们学校就读。”临末了,昆特突然想起什么,还附加了一句,“不过……” 顾娅正想雀跃,就被他这声转折给揪住了心脏,不由紧张起来,“不过什么?” 如果他再提起aps,她可就真要晕了。 幸好教授只是道,“您应该知道,这里的课程有一部分是不莱梅高校授权,师资有限,所以并不像其他国立大学,是要收取学费的。” 顾娅松了口气,原来是这事,其实他不强调,她也知道。不过,德国人就这样,说话不喜欢拐弯抹角,有什么疑点困惑当面说清楚,免得之后再发生纠葛。 会谈结束,昆特教授转头又和滕先生说了几句话,都是些行程上的安排。也许这位滕先生是他的助理,谁知道呢?事不关己高高挂起,顾娅也没多想。 短暂的交谈后,两人起身,相互握手告别。 教授望向顾娅,道,“希望下次来巴特洪堡,就能看见你坐在教室里学习的身影。” “我也希望。”顾娅微笑点头。 教授先离开,顾娅收拾好东西,也准备离开。不料,路过走廊的时候,却被背后的滕先生叫住 “等一下。” 她迟疑地回头,只见他走到贝亚特平时工作的位置上,抽出一张表格,递给她,问,“填过了没?” 顾娅接过看了一眼,只是一张很普通的申请表,上头不过是一些姓名生日地址电话之类的基本信息。 “没有,但……” 见她摇头,他从衣袋里掏出一支蓝色的钢笔递给她,淡淡地打断她道,“那就填一下吧。” 顾娅觉得奇怪,这些信息,之前递交的材料里不都有?不过,这话也就烂在心里,没敢说出口,反正就几行字的事。她接过他的钢笔,开始填表格。因为握在手里的感觉有点沉,便不经意地瞥了一眼,不想这一眼,却给她瞧见了logo。好家伙,万宝龙! 父亲是生意场的人,经常让她买些名牌回去孝敬上头的‘大人物’,她买过这牌子的东西,所以认识。即便在德国卖得也不便宜,一支圆珠笔也要好几百欧,像这样的雕花金缕钢笔,更是价值不菲,说多了三四千欧都是可能的。 真是天涯何处无土豪啊!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写的字,暗搓搓地想,她的字迹也没有因为这昂贵的牌子而变得更清秀嘛。 填完后,她将钢笔还给滕先生,以为他会把表格放在秘书桌子上让贝亚特处理,没想到他却直接放进了自己的公文包。 顾娅觉得有些奇怪,试探性地问了句,“你是这里的工作人员吗?负责招生中国人?” 闻言,他挑了下眉头,目光又落到她身上,问,“你不认识我?” “……”我应该认识你么? 在他的注视下,她硬生生地把这句话给吞了下去,摇摇头,道,“我只听教授说,你姓滕。” 呵呵呵。他低声笑了起来,道,“你以为还有几个姓滕的?” 顾娅一下子反应不过来,呆呆地望着他,“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