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露一手

    日记

    一九七九年十二月三十日（雨天）

    “今天是星期六，因为是下雨天，连里安排政治学习，由指导员给我们上课。指导员从我军的光荣历史讲起，讲到了我军的性质、宗旨、任务，讲到了我军的光荣传统和辉煌历程，听了以后使我深受教育和感动。

    马上要过年了，连里要出黑板报，我自告奋勇承担了任务，圆满的完成了任务。战友封文全当兵前是电子元件厂的，连里的电视机坏了，他被请去维修，结果不负众望，竟然修好了，真棒。”

    眼看就要到一九八零年了，这是一个新的年代，我们这些兵十分幸运的从七十年代，跨越到八十年代，这将是我们永远的骄傲。

    最近天气一直不好，经常是大雨磅礴，因此，连里只能安排我们政治学习，这下指导员该粉墨登场了，这是他的活。

    按当时我们的想法来看，政治学习是很没有劲的，太枯草，对于我们这些二十来岁的小伙子来说，这简直是受罪。

    当指导员从我军的历史开始讲起时，我心不在焉地听着这些无聊的话语，渐渐地那些什么南昌城头的枪声、雪山草地的脚印、延安窑洞的灯火等等，变成了小时候和小伙伴一起在父亲的军营里玩耍的情景。

    正在出神的回想着往事时，忽然听指导员说“下面我想请几位同志回答几个有关问题，都是我刚才已经讲过的内容。”

    一听要抽问，大家都顿时紧张起来，纷纷把头埋在胸前，生怕被指导员点到名。

    我由于正在开小差，虽然听到指导员的话，可思想仍停留在过去，因而依旧右手托腮，一脸沉思状。可谁知这下正好被正在寻找提问对象的指导员发现，他误以为我听的很认真，而且还在思考。于是就用手点名指向我道“四排十二班这个兵，你来回答问题。”

    当大家都把目光投向我时，我也不知不觉地把头向其他地方看，可却发现大伙都在向我看，许多人正在偷偷笑。顿时我明白了，中弹了，第一个被提问的竟然是我。

    我只能硬着头皮站起来，等待着指导员的问题。

    指导员笑眯眯的问道“你知道我军成立于哪年哪月？领导人有哪些？”

    我一听这两个问题，心里有了底，毕竟我是从小在军队长大的，而且每年一到暑假部队就把我们这些军队干部子弟集中到军营，组织学生连，安排一些参观学习，这种课当年我就听过，大概有印象。

    于是，我脑袋里快速回放记忆的库存，很快我就不慌不忙的回答道“我军成立于1927年8月1日。是由朱德、周恩来、贺龙、陈毅等人领导的，在江西南昌发起打响对反动派的第一枪。”

    指导员满意地频频点头说“很好，大家注意，他回答的很好，说明他不但听得认真，而且很用心。”说完示意我坐下。

    我十分淡然地坐下，接受着战友们投来的赞许的目光。

    从这一刻起，我才真正开始认真听指导员的讲课。

    又一个下雨天，连里决定对全连进行一次政治考试，发下的卷子基本上是连队给我们上课讲得内容，可以看得出来，连里是想通过这次考试，检验一下我们这一批兵的文化素质，或者从中发现一些文化水平较高、字写得好的人，可以充实到团部机关等地。

    我们在考试中，有几个团部的参谋干事模样的干部在连长和指导员陪同下，来到考场查看我们的考试，这使原本就十分紧张的气氛更加紧张。

    我因为在前几天政治中回答了指导员的第一个问题，因而受到了关注，这使得我也很紧张，一来是因为身边有人我会更加紧张，二来我的字写得不太好，怕被首长笑话。

    因此当连首长和几名干部伏在我身旁观看，并不是交头接耳时，我的心简直就要跳出来了，我握笔的手微微有些颤抖。或许是看到我有些紧张，他们离开我在叶萌身边停了下来，几人围在他身边指着叶萌的考卷指指点点，并轻声地议论着。我知道，叶萌是上海知青，他的性格很沉稳，平时看的书较多，写得一手漂亮的钢笔字。一定是连首长和团里干部对他的漂亮字很感兴趣。

    我暗暗自叹哎，谁让自己没有好好练字。我暗下决心，以后一定要好好练练我的字，不管以后干什么，能够写得一手漂亮的字到哪都被人看得起，要努力学习文化，练练字，这样起码对得起部队这四年的时光！

    新兵连时，大凡有本事的人都想有机会露一手，以便引起注意，在日后的分兵时希望借此能分到好的部队。

    我也一样，单纯的想像着前些天吹口琴和政治学习时回答问题时已经露了一手，要是有机会再把自己能写会画的本事显露一下就好了，正巧机会来了。

    因为要迎接八十年代的第一个元旦春节，连里安排各排出黑板报，进行比赛。当排长问大家，谁会出黑板报时，我的心一下子动了，心想“好啊，总算让我有机会也露一手了”，虽然心里是这么想的，但我也不想太张扬，于是，我没有吭声，直到看看没有人站出来，我才慢慢地站了起来，举起手，大声喊道“报告！我会。”

    于是，我一个人承担了排里出黑板报比赛的任务，这对我来说是小意思，我在学校读书时就是出黑板报的好手，而且从编排、抄写，到画插图、报头全部是一个人完成，这就是本事，哈哈……

    整整一天，我一个人忙的不可开交，我们班的战友也没有闲着，他们有的帮我削粉笔、有的帮我读各班送来的稿件，好像这只是我们班的事情，对此，排长也感到很满意，部队嘛，要的就是这种团结协作的精神。

    当我把两大块黑板报出好后，整齐的排放在排宿舍外墙根展出时，战友们纷纷围绕着板报观赏着，点评着，并不时向我投来敬佩的目光，而我却静静的坐在一旁，颇为平静的看着眼前的一切，而内心却按耐不住喜悦的心情。

    最高兴的是我们班长，他由衷地拍着玩的肩膀说“好家伙，真有你的。”

    排长走到我身边，用满意的眼神注视着我，微笑的点点头。

    话说战友封文全，他当兵前是在电视机元件厂工作的，会弄弄晶体管、装置半导体收音机之类的，这不，1980年新年元旦快要到了，不料，连里仅有的一台电视机坏了，正愁没有人修那，到处打听有没有人会修。还是连部通讯员龚红星聪明，他想到我们是城镇兵，而且有的当兵前已经工作了，于是他和连部文书一起到我们班，问我们有谁会修电视机。于是，封文全当仁不让的被叫去修电视机了。别说，他还真有两下子，电视机真的被他修好了，这下，不光是我们排，整个连里对我们班都刮目相看了，到底是城镇兵，素质就是不一样。

    看到我和封文全都有了亮相的机会，而副班长秦中发也早已通过连里的会cao成为标兵，叶萌也以一手漂亮的钢笔字展露才华，这下其他战友有些挂不住了，要各显身手。果然机会又来了，这回该石银林出场了。

    一个星期天，连里利用休息安排了一场新老兵之间乒乓球对抗赛，双方各四人，又到我们排里挑选选手，这下，原本在学校和工作单位就是乒乓球队主力的石银林当仁不让的站立出来。而我和另两位是来自福建和江苏的战友也被挑选参赛，我们四人一起组成新兵代表队，迎战由老兵班长们组成的老兵队。

    比赛打的很激烈，石银林率先出场，他干脆利落的拿下首局，开了一个好头谁想到，接下来出场的两位战友由于紧张相继失手，形势急转直下，二比一，我们新兵落后，第四个出场的是我。

    老实讲，我以前打乒乓球只是凭兴趣，没有系统接受训练，当初我报名参赛是因为见没有人敢站出来，就老实不客气的举手报名，当然也有想多露几手的意思。可没想到，一不小心我成了影响比赛的关键，这下我一下子慌了神，握拍的手有些抖。

    石银林像教练般的告诉我要打旋转球，注意发球抢攻，以快制胜。副班长秦中发笑眯眯地对我说“你紧张就没有道理了，你从小在部队长大，这点风浪就把你吓着了？”

    班长刚想说，见我们排长来了，就没有开口。

    排长微笑地告诉我“别老想输赢，输了算我的，你就管放开打。”

    听了大伙的话，我的心情慢慢平静下来，用凶狠的眼光盯着对手，仿佛要把他活吞了。

    平和的心态使我显现了比对手更高的斗志和意志力，最终我以2:1战胜对手，将比分扳成2:2，双方又回到平等的起跑线上。这时，其实我们知道，胜利的天平已经向我们倾斜，因为我们最后的王牌是实力突出的石银林。果然，他不负众望，又一个干净的2:0拿下。

    这样，经过二个多小时的激烈角逐，我们新兵代表队以3比2赢得了比赛，而石银林的乒乓球才能已经引起了团部的注意，听说团部的警通排就是要招各种有特长的兵，看来这下他的好运要来了。

    眼看许多人都露了一手，周友生坐不住了，他扯着大嗓门嚷道“你们都有本事，我和吴孝章算了，随便分到哪里都行，反正一样当兵。”

    黄步清赶紧附和道“对对，我们也没有什么本事，随便吧。”

    周友生讥笑道“你哇啦哇啦的，脑子活络，部队就喜欢你这样的人。”黄步清起身要追打，周友生忙躲到大个杨启林身后。

    杨启林拦住黄步清说“谁说我们没有本事，我会开拖拉机。”

    周友生一听来劲了“这么说我还开过渔船呢，也算本事吗？”

    “算算，当然算，没准以后还会让你开船呢。”我开玩笑道。可谁知这以后竟然成为现实，此乃后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