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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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刃本就烦躁,再瞧着这小可怜样的乔小余就更烦躁了,很有抬起脚将她狠狠踹过边的冲动,若非她是个姑娘家,只怕他早就这么做了。 乔小余在一个劲儿地赔不是,只听冰刃突然又烦躁地吼她道:“你这么坐着你的脚,还嫌你的脚不够残废是不是!?” 乔小余听着冰刃这一声吼,双肩一抖,抬起头来看他,摇了摇头,认真道:“不是的大侠,我小女子只是先把脚藏起来而已,这样的话大侠看不到了就不生气了。” “……”冰刃忽然又狂躁地挠着自己的脑袋,“啊啊啊啊啊!乔小余!你到底是吃什么长大的!?” 脑子里装的都是屎吗啊啊啊啊啊! “小女子吃的最多的是白米饭。”乔小余忍着脚上传来的剧痛,还是认真地回答了冰刃的问题。 “……你还真回答啊!?”冰刃觉得自己的耐心已经远远不够眼前这只弱鸡用了,当他瞧见乔小余嚅着唇似乎又要认真地回答他的问题时,他连忙抢先一步吼道,“把脚拿出来!你要坐到自己真的变残废了才把脚拿出来吗!?” “不是的大侠,小女子不想变残废。”乔小余有迟疑,可冰刃正恼怒地盯着她,似乎要盯着她把脚移出来才满意,于是她便调整了一下坐姿,将垫坐在身下的双脚挪到了身前。 而这个过程对她受伤的脚来说,那疼痛疼得钻心,让她额上的冷汗凝得更大滴了。 乔小余左脚上不仅没有穿鞋,便是连袜子都没有穿,这就使得冰刃将她的赤裸的左脚看得清清楚楚。 只见乔小余本是白白净净的左脚此刻红肿得像只大馒头,脚踝处还有几个指印的淤青,显然是方才被他用力抓捏时留下的。 冰刃心本就烦怒,脸色本就黑,这甫一见着乔小余红肿的左脚,整张脸顿时阴沉得如同狂风暴雨来临的前夕,阴沉得可怕,让乔小余都变得有些战战兢兢,将自己的裙裳抓得更紧了。 “老子再问你一次,你到这树下来做什么?”此时的冰刃,不是冲乔小余怒吼,而是沉着脸沉着声音颇为正经地问她。 也正因为如此,乔小余更觉不安与害怕,甚至有些不敢看冰刃的眼睛,可她不敢不说话,便紧紧抓着自己的裙裳将方才已经说过的话重复一遍,“小女子只是想到这树荫下坐一会儿,揉一揉脚上的伤,真的不是要打扰大侠的。” “你的鞋呢?”冰刃又问。 “鞋?”乔小余有些愣愣,而后垂了眼睑,有些落寞道,“昨夜被抓进王府的时候掉了,小女子想要捡的,可是他们不让小女子捡。” 他们不仅不让她把鞋子捡回来,甚至还将它踢得远远的,那个时候,她很想哭。 因为,那是他给她买的鞋子,还在白水真的时候,包在他扔给她的那一只包袱里的,包袱里有新衣,有绣鞋,还有让她擦脚底伤口的膏药。 可是现在,膏药用完了,新衣被陨王世子撕扯烂,便是绣鞋,都掉了一只不能成双了。 这般想着,乔小余竟忽地落下了泪来,尽管她很快用手背搓擦眼眶,可那泪滴落到她裙裳上在其上晕开的一小片深紫色还是让冰刃瞧得清清楚楚。 这一瞬之间,冰刃一张黑脸拧巴到了一起,再次跳脚怒吼道:“你又哭什么啊!?难道老子问你还问错了!?你自己不看看这双脚,你就不能好好的吗!?被你这么只晦气的弱鸡摊上,老子已经认了,你就别再给老子整多余的事了行不行!?你能不能好好做人啊!?” “大侠,对不住,真的很对不住!”乔小余不敢抬头,只又频频道歉道,“小女子不是有意的,不是有意的,小女子也想好好的,小女子不想找事的,可是……” 可是她就是这么个多余的人,走到哪儿都是多余的,走到哪儿都是惹人厌烦的,她也不想这样的,她也想做一个讨喜的人啊…… 乔小余说着,还是忍不住抬手抹了一把眼眶,随之很快将手放下,因为她知道冰刃很厌烦她,更厌烦她流泪。 “啊啊啊啊——!”冰刃抓着自己的毛乱的头发烦躁地围着乔小余转了个圈儿,偏偏这时候,乔小余的肚子还发出“咕——”的一声响,响得她立刻将手捂到肚子上,响得冰刃立刻刹住了脚步,定在了她面前,气鼓鼓地瞪着她。 乔小余将头埋得更低了,将肚子捂得很是用力,好似如此就能让肚里那咕咕的叫声停止一般。 就在这时,冰刃伸出手,揪住乔小余的领子,像拎小鸡一般将她拎了起来,这被人突然提起的拔高感让乔小余吓了一大跳,然还不待她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冰刃便抓着她的领子将她往前拖着走开,拖了两步后,乔小余只觉自己脖子被衣裳勒得紧紧的,双脚也在这时腾了空,竟是冰刃揪着她的衣领拎着她正在飞速掠身。 就在乔小余只觉一阵天旋地转时,她臀部被坚硬的东西撞得生疼,是冰刃将她扔到了坚硬的地面上,再瞧瞧四周,竟是她方才来过的小厨房。 只见冰刃揭开桌上藤编的桌盖,瞧了一眼桌上那没有人动过的饭菜,转过头来瞪着正撑着长凳吃力站起身的乔小余,气不打一处来的张口又是吼道:“老子不是给你留了饭菜了吗!?你为何不吃!?” 乔小余看着桌上的饭菜,愣住,讷讷道:“这不是大侠留着中午的时候大侠吃的吗?” “……乔小余!”冰刃怒得一巴掌拍到桌子上,力道大得险些将桌腿给拍断,“老子只说了你别来和老子共桌吃饭!没说不让你吃饭!你是蠢的还是怎么的!?猪都比你聪明吧!?” “老子好赖是把你从陨王府给带出来了,你的命可是拿老子的人头像贴满这北霜国全国各地换来的,老子还能不让你吃饭饿死你不成!?”冰刃突然觉得,他的小猪雪不是最蠢的,这天下间,居然还有比小猪雪还要蠢的女人!这是不是天下两蠢都让他给遇到了?他能不要这么衰吗!? “大侠,小女子……” “你别说话!老子听见你说话老子就觉得奶疼!”冰刃又是一巴掌拍在桌面上打断乔小余的话,“自己老实在这儿呆着把桌上的饭菜吃干净!吃不干净的话,老子往你鼻孔里灌你吃干净!” “真是气煞老子也!”冰刃边捂着自己的心口边往厨房外走去。 乔小余见着冰刃要走,突然间不知打哪儿来的勇气和脸皮,竟是问冰刃道:“大侠你去哪儿?” 乔小余这话一问出口才发现自己逾礼了,正紧张得不行时只听冰刃如碎碎念般恼道:“去哪儿去哪儿去哪儿,自然是去问五百两媳妇儿拿些药来给你那只破脚擦!顺便再问问看有没有鞋让你这完蛋玩意儿穿!” “你就老实在这儿呆着吃你的饭吃你的菜!老子回来时要是看到你把右脚也整残了的话,老子绝对打死你!” “打死了你,老子也就不用再被你气到了,老子堂堂一杀手,居然要伺候你这么个黄毛丫头,这是气死老子也!” 冰刃烦躁的声音愈来愈远,直到乔小余听不到了,她才用手撑着桌子慢慢在长凳上坐下。 厨房里没有其余人,只有她自己。 这个时候,她惨白的脸上才露出疼痛难忍的神色,贝齿紧紧咬着下唇,用手抹了一把早已被冷汗湿透的额头及双鬓,抹得满手的湿意。 乔小余伸手去拿过桌上那副早就准备好的干净碗筷时,她的双眼又是湿雾蒙蒙。 * 竹林别院。 与菡萏别院以及桃林别院相似,竹林别院里,除却遍目修竹,再无其他植物,只是这竹林别院中的竹,却又不仅仅一种竹而已。 这竹林别院中以墨竹居多,其中间或植着一些黄槽竹、金镶玉竹与斑竹等,附具色彩的竹杆与柔和发亮的黑紫色墨竹一齐隐于绿叶之下,交相映衬着,甚为绮丽。 竹林间有一条只容两人并行通过的鹅卵石铺陈的小径通向别院深处,院子与菡萏别院一般安静,使得风拂竹林发出的飒飒声响显得尤为清晰,愈发地衬得这别院有种幽深的宁静。 而这别院里的每一品种的竹子,都是一般高矮一般粗细,可见照料之精心,除此之外,每一株竹子上都拴着一块巴掌大的竹牌,每一块竹牌都是一样大小,每一块竹牌上都刻着具体的年月日,当是种下这株竹子的日子。 而这每一块竹牌上除了刻着具体的日子外,还刻着一个相同的字——安。 仿佛这院子里的竹子不仅仅是草木,而是一种……寄托。 司季夏走在白拂身后,走在竹林间的安静小径上,看着在风中如朝他轻轻招手般的修竹,心底油然生出想要与这别院的主人见上一面,坐下小谈一番再品一盏清茶的想法。 他习惯了与草木为伴,他早已喜爱上了与草木为友,却从未遇到过与他一般会将这些没有血rou的草木当做朋友来对待的人。 不知此处会否有知己? 小径尽头,一排三开间的竹屋静静而座。 ☆、057、我要你在原地等我回来【一更】 小径尽头,庭院深处,一排三开间的竹屋静静而座,将这幽幽竹林衬出一分安宁来。 竹屋前有一片空地,空地上铺着大块的硬石为面,空地上未置他物,只在与西边院墙相接的地方打着几根木桩而已。 这片空地,似是为习武而用。 此刻竹屋前的这片空地上正有一名身穿藏青色布衣的青年在来回踱步,神色紧张不安,双眼一直盯着竹林间的小径,明显是在等着什么人,是以当他看到白拂时,他紧张又激动地唤出了声且迎了上去,“大公子!” “大人如何?”白拂一见着小东,即刻问道,声音沉沉。 “情况不好。”小东深深拧着眉心,满面忧色,看了一眼白拂身后的司季夏,疑惑道,“大公子,这位是……” “屋外候命,不当问的不要问。”白拂没有回答小东的问题,只是冷冷看了他一眼。 “是,大公子。”小东忙低下头,没有二话。 白拂说完话,朝司季夏做了一个“请”的动作,将他往竹屋里请,司季夏微微颔首,随着他上了竹屋前五级低矮的竹梯,只见白拂十分恭敬地推开了西边方向的第一间屋子的门,站在门外等候着司季夏进屋。 司季夏则是在跨进门槛前淡淡道:“在下看诊时向来不喜有人在旁。” 只见方才在九皇子面前还敢目中无人的白拂此刻竟是恭恭敬敬朝司季夏垂首道:“白某不敢乱公子规矩,公子,请。” 司季夏轻轻“嗯”了一声,就在这时,白拂视线里伸进来一只五指修长的左手,那手心里静躺着一只浅绿色的宽口小瓷瓶,只听司季夏冷淡得仿佛没有情感的声音随之传来,“青玉膏,只消半个时辰,阁下面上的红肿便能消下去。” 白拂怔住,一时间竟是没有反应过来,只定定盯着司季夏手里的小瓷瓶看。 司季夏并未等白拂伸手来拿自己手心里的小瓷瓶,而是躬下腰身将其放到了白拂脚尖前,抬脚跨进了门槛,兀自从里将屋门掩上。 白拂这才伸手将屋门完全掩阖,而后躬身将跟前的那只小瓷瓶拿了起来。 白拂看着自己手心里的这只小瓷瓶少顷,又转头看了紧闭的屋门一眼,眸光深深,面色沉沉,无声地叹了口气。 就在这时,一只头顶带着一小块白斑的灰色鸽子从空中飞了下来,落在了竹屋前的空地上,咕咕着声音在空地上慢慢走着。 只见鸽子的左腿上绑着一只细小的铜管,用细细的麻绳拴着,是一只信鸽。 白拂看着鸽子头顶的那一小块白斑,拿着小瓷瓶的手蓦地微微一抖,良久,才慢慢走下屋廊,朝那只正咕咕叫着的灰色鸽子走去,然他只是将鸽子腿上的细小铜管取下,未急着削开管口的封泥,而是将鸽子交给了小东,吩咐道:“找些吃的来喂喂它。” 白拂用指尖摩挲着鸽子脑袋顶上的那块白斑,“飞得辛苦,自当犒劳。” 小东接过鸽子,垂首应是,没有疑问,而后捧着鸽子走上了空地前的小径,离开了院子。 白拂再定定看了一眼手里的小铜管,将其塞进了腰带里,朝竹屋正中间的那间屋子走了去。 此时此刻,西边第一间屋子里。 屋子里的摆设很简单,每一件物什都是竹制,大至桌椅,下至窗户上垂挂的一只小风铃,都是竹制,虽然简单,却简单得足够雅致,较之菡萏别院里屋阁的陈设还要雅致上几分,立于屋中,看着窗户下那随风而发出轻微脆响的小风铃与窗外的竹影,竟是给人一种鼻尖有新竹清香的味道。 屋子不大,司季夏扫了一眼屋内陈设,最后将目光落在屋子最左侧倚墙而置的一张竹榻上。 而此刻的竹榻上,躺着一个身穿浅灰色衣袍的人,挂在床边的纱帐挡住了那人的脸,让司季夏瞧不见他的脸,不过从身形及衣着上看,是名男子。 只见男人的广袖垂搭在床沿边上,大半袖子都往下垂挂着,这便使得袖口上绣着的竹纹颇为引人注意。 司季夏盯着男子袖口上的竹纹看,还未见其人,却在这一瞬间便确定这便是这处庭院的主人。 即便白拂并未就这座府邸与他说过什么,然从一千两兄的话中他已知晓此处便是北霜国的丞相府,而这竹林别院的主人,想来便是这座相府的主人——北霜国的当朝丞相李悔。 当司季夏走到床榻跟前时,他瞧见了这满受百姓赞誉的丞相大人。 只见他四十岁左右年纪,长发梳得整整齐齐的,头戴一顶五寸长的白玉冠,身穿一领浅灰色的宽袖锦衣,衣襟、袖口及腰带上都以深灰色的线绣着竹纹,剑般眉,眼眶较深,鼻如崖,面部轮廓若斧劈,下巴及两颊的线条很是分明,眼角有浅浅的细纹,两鬓隐隐有霜色。 然此刻的他却是阖着双眼,让司季夏瞧不见他的眼眸,可尽管如此,依旧能显然看出他是一名俊逸的男子。 可此时这名俊逸的不惑男子面色苍白如霜雪,唇无血色,呼吸微弱,竟是一副奄奄一息之状。 司季夏将手中提着的书奁放到床头旁的小几上,打开,从中取出脉枕,将其枕到了李悔手腕下,这才要在床沿上坐下。 司季夏在坐下前又看了一眼李悔袖口上的竹纹,先是将他垂搭在床沿上的袖子挽起放到他身上,这才在床沿上坐下身,抬手把上李悔枕在脉枕上的手腕。 司季夏将手从李悔手腕上收回时,他再一次看向李悔毫无血色的脸,盯着他紧闭的双眼,眼神微沉。 少顷,他将手移到李悔的腿上,缓缓地一下又一下由腿根向脚踝处轻捏,随之又将手重新把上李悔的脉搏。 最后,他掀了李悔的眼睑细观他的双眸。 末了,司季夏静坐于床沿上,静观了李悔半盏茶时间,这才将脉枕收回书奁,阖上盖,站起了身,提起书奁,离开了床榻,走向了屋外。 屋外,白拂早已等得焦急,是以当紧闭的门扉由里打开时,他的心蓦地提了起来,有些急切地问道:“公子,大人情况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