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节
“你这几日既然勘察过这个空间，就该知道，里面的人根本无法出去。” 苏梓诺的解释李书麒自然是懂的，除非外面的人通过机缘或者设定某种空间法术，否则一般人也是难以进来。沐阳白进来是因为机缘，而他进来是通过空间法术。如果不是这两种情况，这个空间无论进出都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可是，设置这个空间的人却留了一个设定。那是，如果里面的人想要出去参与天道生死轮回，就必须将灵魂经由这伞，才能往外送出。就好比说，这柄伞，就是通往外界的钥匙，能承载着它出去的，就只有灵魂而并非活人。”苏梓诺的解释很慢，当听到时李书麒只把视线投在那柄伞上，皱着眉，他想他大概懂了。 也就是说，这里面的人如果想要出去，就必须死在苏梓诺的伞下，让灵魂附着在那柄伞上，再通过时空之隙出去。否则，就算那些人自尽而死，他们的灵魂也会被困在这个无有穷尽的空间里面。 “我不喜欢推卸责任，也从不推卸责任。你如果认定就是我杀了这些人那也确实如此，不过...”说道这里时，苏梓诺顿了顿，双眸平平地直视着李书麒。两道视线交汇，一方警觉戒备，一方冷淡得出奇。这种情况，就导致了两人间形成一种奇异的沉默氛围。 直至许久后，苏梓诺倏地蹙眉续道：“原本，假如是之前，我可以用自己力量送沐阳白离开。但是，现在就算你秉承着‘替天行道’的道义杀了我。你们，却也无法再离开这里。” 苏梓诺突然转移的话题让李书麒一愣，随后那如鹰般锐利的棕色瞳孔倏地注视着她，一瞬不转，仿佛是要用尽力量把她的每一个想法都看穿一般。 被李书麒瞪着的苏梓诺不以为意，反而是唇角勾笑，带着几分无奈和苦涩又道：“你自然是通过时空之隙进来的，这点毋庸置疑。不过细细想来，几日前那些妖兽暴躁嗜血恐怕也是因为被你屠戮过。”说到这里，苏梓诺只能感叹，原本以为男主就算出现也没什么。但没想到的是，这男主一出现，就间接地激怒妖兽。如果不是设置空间的人在她体内下了不被妖兽袭击的景致，那么她跟沐阳白就不是皮外伤这么简单了。 “我没想到自己会被它们袭击...” 尽管李书麒伤了妖兽是事实，但当他发现并进入这个跟沐阳白失踪有关的神器时，不幸昏迷，如果不是他感觉敏锐及时醒来，恐怕他就会变成妖兽的果腹之物。 看着李书麒冷脸蹙眉的模样，苏梓诺倒也没接他的话，只微微敛眉阖眼，片刻后方缓缓睁开有些无奈地苦笑道：“可是你不知道的是，由于你用霸道空间法术强制开启这个空间，时空之隙发生紊乱。我这几天一直去那里检查，得到的结果就是，那里的时空之隙已经闭合...” 苏梓诺话中的信息让李书麒整个人一愣，对于一个空间而言，要与另外的空间相通就必须通过时空之隙。而如果时空之隙闭合，就意味着这个空间就此处于独立的状态，无法出去，也无法进来。 李书麒的呼吸在听到苏梓诺的话时猛地一滞，停顿片刻后，那原本就不善的脸色登时黑了下来。两人就这么静静地僵持着，直到李书麒冷若冰霜的声音传来，才又打破了本就不算和谐的氛围。 “...抱歉，我并不知道我的到来，会导致时空之隙紊乱。还有就是...” 那棕色瞳孔骤然瑟缩，几分惭愧之色一闪而逝。李书麒这副模样，倒是教苏梓诺不知做什么反应了。因为，她是真没想到，李书麒会这么简单地向她这个他从来不屑的妖孽道歉。当然，这种愕然的情绪只持续了片刻，苏梓诺就淡笑着回道：“你不过是担心友人才闯入，我个人并不认为是错误，所以你也不需要道歉。李先生应该察觉到了，设计这个空间的人也许就是想把村里所有人都困在这里。而为了不让外人进来，他就在唯一能同行的时空之隙处安置了妖兽，防止他们入侵。” 赞同地点点头后，李书麒右手捏着下颚蹙眉思考。被困空间这种事，如果想要逃脱，对于他这个空间法师来说并不是难事。可十分难过的是，就目前为止，他竟发现这个空间的设计近乎完美，半点纰漏也找不出来。而找不出纰漏，就意味着他无法通过之前设置在外面的自动空间法术从这里出去。 “如果李先生想要带他出去，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实在是觉得李书麒那张俊脸呈现苦瓜状并不是什么赏心悦目的事情，所以，半晌后苏梓诺只能开口引起他的另外的一种表情。 果然，当这话一出口后，李书麒原本皱着的脸瞬间舒展，整个人的身形突然间笔挺起来，不可说不是带着那种虎虎生风的感觉，“你，有办法出去？” 见他不在沉溺于苦恼的情绪，苏梓诺只慢慢点着头应下续道：“我想李先生应该在这个空间的外界设置过通行的空间法术，不知是否有此事？” 尽管不知道苏梓诺为什么这么确定，但李书麒此时倒是十分诚实地点头答是。见他不作隐瞒，苏梓诺也轻笑着问道：“不知道那空间法术的发动时间，李先生设定的是什么时候？” “二十日后...”在设置自动启动法术时，李书麒考虑到也许空间内妖物繁多危险重重，就把时间设置得久了点。听到是二十日时间，苏梓诺倒是松了口气又道： “好，那二十日之后我便利用这伞给你们开启一道时空之隙，不过，我的条件就是，届时你与他出去，必须带上我。” 原本听着很平常的一句话，配上苏梓诺平淡的语气，明明没什么可疑之处。但当她这么说出口时，却是让李书麒整个人愣在原地，甚至像是望妖怪一样看着她...不过，似乎她本来就是妖怪，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对？！ 在久久的惊愕后，李书麒整个人没有半点听到可以离开的开心或者雀跃，反而是突然间沉闷了下来，脸上那朦胧不清的表情，像是觉得苏梓诺说了一个天大的笑话般。不过，苏梓诺所说的话如果就空间法师而言，还真就是一个笑话...或者更确切说来，应该是无稽之谈。 别说是这个完美到李书麒找不出瑕疵的空间，就单单说随意一个被设计好的空间中，除了本身设计者留下的时空之隙外，如果想通过外力开启时空之隙，那简直是天方夜谭，除非... “你确定，你要这么做？你这么做，简直是...”压制住话语间几欲喷涌出的嘲讽，李书麒的语气中却依旧带着几分不信任，和不确定。就好像，苏梓诺做了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情一样。而回答他的声音，照样是那么漠然，却带着几分不可动摇的坚定： “我很确定！” 收到李书麒奇异的眼神后，苏梓诺淡笑不语。最终，他只是猛地摇头后，握紧雪魂刃又道：“好，那你能回答我一个问题么？” 点头后的苏梓诺不意瞥到李书麒脸上一闪而逝的疑惑，没有点破，只是静静地等着对方发问，“你为什么不吸收那些人和沐阳白的人气？” 大概是没有料到李书麒会问这个问题，苏梓诺先是讶然地瞪圆双眼，随后无奈掩口笑道：“呵，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有灵泉和月华，我又何必去跟他们亲密接触吸那东西！” 苏梓诺的回答让李书麒始料未及，但当那棕色的瞳孔瞟过她脸上笑意盈然的模样时，眸底倏地闪过一道精光，快到没有人来得及看清。其实，比起这个疑问，他更奇怪的是，这个女妖怪，为什么甘愿放沐阳白离开。 身为空间法师，他对空间构造身为熟悉，所以他知道设计这个空间的人将那些凡人卷进来，除了是为她这个妖怪提供人气产地这个作用外，就只有...为了不让这个妖怪感到孤独。可是他从沐阳白那里知道她在这里独自生活了两百年，他就知道这个叫苏梓诺的女妖一定是经不住那些人类的请求，将他们的灵魂带离空间，重入轮回。 毕竟，凡人求长生者虽多，但更多的人却并不认为那是永恒。那么，少了人类的陪伴，她又孤独了这么两百年，为什么在遇到沐阳白后，还会放他离开？ “这件事，你别告诉他。如果非要说，就这么说......”苏梓诺的低声嘱咐让李书麒回过神来，他当然知道话中的那个他是沐阳白，也知道她不愿意让沐阳白知道的事情是什么。所以，无视了内心的些许动摇后，李书麒毫不犹豫地点头答应了。 翌日，沐阳白起床时出门就看到了撑着伞站在槐树下的苏梓诺，发现他的声响后，对方唇角牵扯出笑，向他点头问早安。少年对于她的点头安回以的是灿然的笑容，那张俊朗的脸上似洋溢着某种难言的喜悦。苏梓诺当然知道，这是李书麒跟他夜间畅谈的结果。 “梓诺，昨晚上书麒回来跟我说，你可以跟我们一道出去，是么？” 少年的金色碎发在阳光下染上一圈白色高光，那张俊美分明的脸看得人赏心悦目。对于他突然舍弃娇羞的态度，苏梓诺先是愣了愣，随后点头答应。见她允诺后，少年才似想起两人不久前那亲密的接触，有些羞涩地垂下脑袋。 莫名地看到一只金色大型狗狗耷拉着脑袋求安慰的模样，苏梓诺走到他身前，拉着他微僵却没试图挣开的手道：“嗯，之前你跟我说外面世界，不是有许多比你饭菜还好吃的食物么？我似乎被诱惑，也想去试试看。” 颊边绯红的少年唇角微微一漾，好看的眉眼因为笑容而眯了眯，整个人似沐浴在阳光中，让苏梓诺握着他的掌心被烫得有些厉害。 “嗯，到时候我们三个人一起去。”苏梓诺的应声笑了笑，掠过沐阳白的身影看向三个人中的最后的那个，就见那抹黑色的身影藏在门内的阴影中，神色有些暧昧不明。 ※※※ 二十日时间就这么缓缓消逝，来得毫无征兆却又如此合理。三人通过那条妖兽较少的路来到原来时空之隙的所在，苏梓诺与李书麒并排站在该处，两人皆双手捏诀作法。当被李书麒设置在空间外的法术启动时，一道白色光线从苏梓诺手中缓缓溢出，与那闭合的时空之隙融合在一处。 直到白光渐弱，那原本闭合的时空之隙才缓缓显现出一团黑点，随后加速着扩大，形成个能容一人通过的黑色圆洞。苏梓诺撑着伞退后一步，笑着对沐阳白道：“你先进去，我跟李先生立马跟上。” 沐阳白不疑有他便迈开脚步踏进漆黑一片的通道内，而苏梓诺则是向李书麒轻轻一笑，见对方回应她一个让她安心的颔首后，才踏入通道内。而最后进来的李书麒以手结印，封闭时空之隙。 当他封闭时空之隙时，原本还天朗气清的空间内突然异变。nongnong的黑色席卷着那本该明媚的村落，最终那些房屋景致似都被吸入黑洞般，再也不复存在。 ※※※ 现实世界的一切美好，是沐阳白带着苏梓诺一一领会的。繁华的都市，高超的现代科技，迷人的灯红酒绿，这些都是空间中所没有的。 回到现实后，沐阳白遵守着他的承诺，带着苏梓诺将都市的所有地方都逛遍。当然，李书麒依旧是紧随在两人身后，却拒绝跟沐阳白和苏梓诺玩过山车或者唱k等提议。 第三天下午，三人从游乐场中出来。苏梓诺一手撑着变幻得现代化模样的伞，另一只手则是举着一团像云朵样的白色棉花糖，如玉的小脸上笑得极开。 三人两前一后走在郊区的街道上，夕阳的余晖映着晚霞如约而至。因为行人都往反方向的公交站台走去，所以三人走的这条街道寂静而空旷，只偶尔听到头顶树叶被风吹动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