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节

    季千夏就这么开始了学校、公司两头跑的生活。其实和之前学校、医院两头跑的生活没什么差别，除了跟千秋见面的机会减少，学习的东西增加以外。

    不过西山有最贴心的服务，考虑到疗养院地处偏僻，病人家属事务繁忙可能没时间来探视等因素，院方会将病人每日的视频发送到家属的邮箱。由于之前几任护工的不负责，季千夏为了心安要求院方全天候开启千秋床前的监视器。这也算是一朝被蛇咬三年怕井绳了。

    虽然视频里的千秋不会动，不会说话，但季千夏只要看着他好好的睡着，就心满意足了。

    澄天作为老牌娱乐公司，虽然近年来发展势头略逊与金铭、环球和秦风三家娱乐巨头，却也底蕴颇深。这一点只要看到澄天占了好几个楼层，功能齐全，设备完善的各类训练室时，季千夏就深有体会。

    江瀚渝刚接手澄天的事务，到现在还在摸索阶段，就将她丢给了培训部门的总监方耀琦。方耀琦是个披着一头大波浪，画着烈焰红唇妆的美人，性子跳脱，极为热情。带着她参观完培训部占地一、二、三层楼的豪华硬件后，又按着季千夏学校里的课表给她制定了一个新人培训计划，并正式命名为“完美女神进化论”——从形体、对话、表演、声乐等各个方面进行全方位无死角的培养。

    季千夏就把自己当成海绵，全力以赴的吸收着各种实用性极强的知识。

    今天上午是形体课，形体老师乔以楠是个和她同岁的小帅哥，也是方耀琦的同门师弟，两人都是著名舞蹈家孔雀先生的关门弟子。正在上学的乔以楠利用课余时间来师姐这里打工赚点外快，大概是性格里天生带着完美主义，乔教练显然对他新收的这个丝毫没有舞蹈基础的学生很不满。

    “肢体柔软一点！知道什么是柔软么？看我的手！”乔以楠做了个手势，明明是男孩子的手，在镜子里却显示出别样的柔美风情。

    季千夏记住了要领，但手却跟不上大脑的指挥，表现不出要的感觉。

    “你是笨蛋么！手指这么长，跟个筷子似得硬邦邦有什么用！”乔以楠大为光火，他是老师眼中的神童，舞蹈动作看一遍就能掌握*不离十的那种，从小到大身边的小伙伴虽比不上他，却也是出类拔萃的存在。所以，他就没见过这么笨的人！

    季千夏看他实在是气的不行了，知道他第一次当老师，不免有些急功近利，又是高傲的性子，哪容得自己教出来的学生这种水平。便拉着他到一边坐下，“让我自己找找感觉，你在边上我会紧张。”

    “哼！”乔教练勉强接受了这个理由，瞪着眼示意她赶紧去练。

    肢体动作一遍两遍三遍的进行重复，只要不是丝毫没有天分的人，总会越做越好看的。尤其季千夏还有个聪明的脑子，在脑海里不停的对比和乔以楠动作上的差异，没过多久，已经似模似样了。

    “嗯，形练得差不多了，神还差得远。”乔以楠老气横秋，“跳舞不仅需要脑子，更需要情感。伴奏的音乐这么缠绵，你就不能同步一点？眼睛要含情脉脉懂不懂？”

    ……

    季千夏从来没有被人这么连续的、激烈的、不留情面的否定过。不过否定着否定着她倔脾气也上来了，拿出十二分的精力死磕，直到挑剔的乔教练再也挑不出什么毛病为止。

    “唔，这遍还行。”乔以楠勉为其难的摆摆手，示意可以去吃饭了。

    澄天的餐厅在二楼，虽然占地面积广大，但要供应全大楼的员工一起就餐却是有些吃力，于是便分了两个批次。季千夏和乔以楠到的时候，前一批员工已经吃完了，此时餐厅里人倒不是很多，却依旧嘈杂。

    这种嘈杂却在季千夏踏入餐厅大门的一刻瞬间冷清下来。

    “你在学校里也会有这种效果么？简直是摩西分海。”乔以楠抽搐着嘴角看着面前的人流自动自发的给他们两个让路。

    季千夏目不斜视，高跟鞋踩得哒哒响，“习惯就好。”

    她穿了套粉色的运动装，脚下却蹬了双十厘米高的高跟鞋，原因是方耀琦要求她尽早适应穿高跟鞋走路，而且要走得好看。

    于是远远的，盛宴就看到一个身材火辣，姿态曼妙的女郎高傲的走过来，时不时崴一下脚。

    “噗……”一直端着总监架子的江瀚渝率先破了功，桃花眼里盛满了笑意，“反差萌，也是个不错的路线。”

    盛宴莞尔，却没发表任何意见，举手招呼道：“千夏，以楠，这里。”

    于是澄天的员工有幸见到了总裁和女神一起吃饭的画面，两个人同时出现在画面里颜值高得爆表！

    大家纷纷表示秀色可餐的确是有道理的——看人家的脸，再看看自己的，丑就算了还胖，简直连出现在同一画面里的勇气都没有！

    这么一想，瞬间就饱了有木有！

    被美貌填饱的！

    不是自卑！

    季千夏已经习惯了在各色的目光中专注于自己的事，于是她一口饭，一口菜，规律的吃着。看得江瀚渝大为感慨她天生就是当明星的料。

    只是……好像吃的多了一些？

    娱乐圈中，不止是女明星，连男明星节食都已经蔚然成风，为了上镜好看，他们一天可以只吃几片菜叶子。美丽总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季千夏不仅脸小还很瘦，身材比例却很好，该有rou的地方有rou，该瘦的地方瘦。江瀚渝本来以为是她自己控制的好，今天一见，却是老天赏饭——天生的。不禁又是一番感慨。

    在最绝望的时候看到希望，这种感觉，大概和重生一次差不多吧。

    上次他跌得头破血流，这次他必要站得更高。

    这边江瀚渝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那边乔以楠却是连珠带炮说个不停。原因只是盛宴问了一句：“千夏这个学生怎么样？”

    于是乔以楠便把季千夏从头到脚，从内而外批判了个遍。

    盛宴耐心的听着，余光却一直注意着季千夏的方向。他发现她不喜欢浪费粮食，拿的食物是自己刚好能吃完的量，餐盘干净到连一粒米饭都没有剩下。

    他还看出她似乎觉得有点冷了，脸颊上运动后的红晕已经褪下，又变得苍白起来，双肩微微瑟缩，却不自知的皱着眉头，显然对乔以楠的话颇不赞同。

    此时乔以楠也正好说到尾声，最后勉勉强强夸了一句，“悟性还不错。”

    季千夏终于舒展了眉头。

    盛宴失笑，起身道：“那千夏就拜托你了，我还有事，吃完了就一起上去吧。”

    众人自然是没有异议，季千夏站起来才发现，餐厅通着风，有些凉飕飕的。

    季千夏回更衣室换了衣服，她下午还有课。澄天和燕清隔得不远，离地铁口也都很近，所以她来去都很方便。

    校园里依然维持着原本的步调，季千夏习惯了在澄天培训部各个练功房连轴转之后，每当回到这里，对这难得的宁静与闲适总是尤为珍惜。

    学校里知道她签约澄天的人不多，除了寝室里的其他三人就是校领导了。他们经管学院院长还特地找她谈过话，声明请假可以，但必须征得任课老师同意并且不能缺席任何一场考试，成绩排名在全年级50%以内。

    这个要求显然比江瀚渝提出的拿到文凭更严苛一些。

    但季千夏还是接受了。

    然后系主任一改严肃的面容掏出纸笔来让她签名。

    已经给室友以及几位辅导员签过名的季千夏表示很淡定，似乎大家都认为她能红起来，比她自己还要有信心。

    这节课恰巧是葛教授的国际金融，课间季千夏上去说明缘由，为今后必然的缺席请假的时候，葛教授还颇为惋惜。

    “我还打算说服你考我手下的研究生。按照你的成绩，甚至都可以直接保送。唉……可惜了啊。”

    “谢谢老师的好意，其实我本来就不打算读研的。”季千夏实话实说道。

    “……好吧。我已经习惯了。”葛教授夸张的大叹一声，“外面的世界花花绿绿，专心做学术研究的人越来越少咯！”

    “教授……”季千夏无奈，急忙转移话题，“您还记得前几届有个学生叫王越祁的么？他现在也在澄天，对我很照顾。”

    “当然记得那个臭小子！当初也拒绝我的邀请投奔资本主义的怀抱去了！”葛教授义愤填膺，完全忘了自己也是海龟一只。“回来了也不晓得来看我！现在的学生越来越没人情味了！”

    季千夏抹了抹喷到脸上的唾沫星子，祸水东引成功。

    三节课很快就过去，葛教授平日里虽是个固执又有趣的小老头儿，一涉及到专业领域就立刻变身成了学识渊博、风度翩翩的经济学家，晦涩枯燥的专业知识也被他讲的引人入胜。

    季千夏和蒋欣她们告别，今天她已经没课了，所以还得去公司，晚上住在公司分配给她的宿舍里。

    说是宿舍，其实是间单身小公寓，就在盛宴和江瀚渝住的小区，据说这是盛世开发的楼盘。一室一厅一厨一卫，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离澄天近，安保措施做得也好，季千夏很满意。

    “其他的训练生是没有这么好的待遇的。”江瀚渝第一次带她来看房子的时候如是说。

    她当然知道。她从没被安排和其他训练生一起训练，他们还挤在老旧小区四人间的宿舍里时她分到了一间小公寓，她享受着各个领域顶尖人才单独指导时他们挤在一个练功房里上大课……

    很不公平是不是？

    季千夏偶尔和他们擦身而过时，在他们眼里看到了满满的艳羡以及嫉妒。但却没有人敢上前主动挑衅。

    她很感激自己这张脸，很多时候靠着它就能阻挡大部分的恶意与讨好。

    当容貌到达一个峰值，它本身就成为了一件武器。

    于是季千夏愈发神色淡漠起来，走到哪里哪里就静谧一片的景象，倒也成为澄天员工每日期待之最了。

    不少人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旁敲侧击的打听起女神到底何时出道的消息来。这也不能怪员工八卦，澄天娱乐作为国内最早成立的娱乐公司之一，最辉煌的时候几乎称霸业内，名副其实的娱乐航母，笑傲群雄。如今成三足鼎立之势的环球、金铭、秦风，那都是以前澄天的小弟好不好！拣点澄天吃剩下的渣子，饥一顿饱一顿，然后在澄天有难的时候趁火打劫，大肆挖人，熬成了现在的行业巨头。

    澄天的员工一想到这个就恨得牙痒痒，他们之中不少是子承父业，在父辈、母辈的耳濡目染之下对澄天充满了憧憬，长大后努力进入澄天也抱着振兴澄天的念头。本来已经有点盼头了，虽然东家不管他们，但好歹聘请了一个能力还算出众的职业经理人，一手培养起了邓佳颖这个澄天一姐。重登辉煌之路就在眼前了，哪知邓佳颖忘恩负义转投了金铭。

    澄天的员工恨啊，纷纷开了小号在各大论坛，微博上扒皮邓佳颖。眼高于顶耍大牌就不说了，连早年早恋考试不及格这种黑历史也扒了个底朝天。那段时间路人们围观了邓佳颖粉丝和黑子主演的暑期档大戏，网络上一阵腥风血雨。

    等冷静下来，大家又都沮丧起来，网络上喷几句又能怎么样，邓佳颖还是继续风光的当着金铭一姐，澄天依旧沦落在二流娱乐公司里头，重登辉煌之路又变得遥遥无期起来。

    然后有一天，突然有消息说要迎来一个新总裁。

    大家忐忑不已，原来的职业经理人在邓佳颖离开之后也辞职了，下一任……就算不英明神武好歹不会比前任差……吧。

    于是在澄天上上下下的期待中，盛宴带着他长久以来的伙伴王越祁闪亮登场。

    我屮艸芔茻……少主！

    澄天娱乐是京城安家的企业，安家小一辈有一男一女两姐弟，jiejie安梓桐就是盛宴的母亲，如今盛世掌门人盛茂明的妻子。弟弟安梓松和jiejie的小叔子盛海平是著名的浪荡子，游手好闲吃喝玩乐，澄天早就被他送给外甥盛宴了。所以澄天上上下下刻意给老板取了个不同于“盛世太子”，却也异曲同工的称号——“澄天少主”。

    一听就知道是个年少英才，霸气十足。

    当然当面还是规规矩矩的称呼“盛总”。

    盛宴一接手澄天，就是雷厉风行的整顿与大刀阔斧的改革。不仅在极短的时间内理顺了澄天驳杂的事务，更是眼光独到的提出了不少未来发展方案。让原本只是想借助于他背后强大势力的澄天员工心服口服。

    大概好运气总是成群结队的出现的，不久，便有一个名叫季千夏，长着一张超出人类想象力的脸的姑娘，主动要求签约澄天。

    姑娘是个好姑娘，名牌大学重点专业的在读生，为了植物人的弟弟能得到更好的照顾不惜投身复杂的娱乐圈。不要名不要利，还死心塌地的签了十年，澄天崛起的道路就在眼前了有木有！

    每一个澄天人都摩拳擦掌眼冒精光，等待着女神一朝亮相，闪瞎全人类。

    ☆、第5章 离人赋

    江瀚渝正拿着方耀琦交给他的《完美女神进化论总结一》出神，上面详细记载了各科老师对季千夏最近学习的进展与总结。

    除了声乐，全是赞美。

    江瀚渝从来没奢望过季千夏真正完美，拿到这份报告后却真正松了口气，短板在唱歌走调上，实在算不得什么。唱功好有什么用呢？跟谢倾似的，参加几期歌手选拔比赛当导师当评委，火一阵又沉寂下来。有意思没有。

    演戏才是王道！

    不过出乎他意料的是，季千夏居然能在短短时间内让所有的老师赞不绝口，对，你没看错，是所有老师。教她声乐的是澄天唱片部的音乐总监黎候岑，黎大才子盛赞了季千夏的领悟能力，五线谱什么的一教就会，无奈走音是天生的，倒是大大扼腕了一番季千夏美好的嗓音无用武之地。

    不过燕清大学金融系的学生，脑子灵光似乎是应有之意啊。江瀚渝看着平板上三分钟前刷出的新闻，终于下定了决心朝盛宴的办公室走去。

    盛宴刚结束一个视频会议，他在美国自主创办的公司还需要他遥控指挥。

    好不容易空闲下来，江瀚渝又来了。

    “早知道你要来也帮你叫一杯了。”盛宴拿着纸杯晃了一下，“楼下街角咖啡店的现磨咖啡，味道很不错。”

    “谢谢，多喝咖啡对胃不好。”江瀚渝一板一眼的说道，拿出平板划开屏幕，示意盛宴看新闻。

    “电影《离人赋》开机发布会，导演王子期坦言压力大。”盛宴笑了，“王子期也会有压力？”

    “《离人传》的书迷太多，即便是作者白染亲自改编的剧本当的顾问，几个主演的定妆照出来后网上还是骂声一片。”

    “观众永远不可能全部被取悦。我以为王子期早醒悟了。”盛宴漫不经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