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最后的稻草

    唐续并未久呆，放下名片便起身离开。

    宋于是完全猜不透他要干什么的，不过到底还是将那名片收了起来。很客气的说了句谢谢。

    唐续回头似笑非笑的扫了她一眼，没有说话，直接往卧室里去了。

    新年里唐姑姑的事儿好像不太多，周末时经常会叫宋于过去吃饭。唐续有空时会跟着一起去，他有事儿则是宋于独自过去。

    唐姑姑家里有很多藏书，她还收藏了许多的画，常常都会拿出来同宋于分享。两人有时候一坐就是一下午。

    就像是好友一般。当然，这得撇开她是唐续姑姑这一身份。

    虽是聊得愉快，但因为唐澜是唐续的姑姑，宋于一直都是有所保留的。因为她知道，唐澜待她和蔼，不过是爱屋及乌。

    她对谁都是淡淡的，唯独对唐续多了许多的容忍，只要是明眼人都能看得出她偏爱唐续。

    她多少是知道些唐续和宋于的关系的，像是为了撮合他们，只要宋于过去，她都会让她带些东西给唐续，有时候是便当，有时候则是点心，多数时候都是让送到唐续的办公室给他充饥。

    因为这原因，宋于出入唐续办公室的次数多了起来。

    起初她每次进去都会让肖韫下楼来接，到了后边儿门口的保安已认识她，每次见到她都会客气的叫唐太太，然后放行。

    去的次数多了，起初秘书还会将她待到办公室。后来忙起来多数时候都是她自己进办公室，然后自己找消遣的。

    她到公司的时候虽然多起来，但因为从不乱走，仍旧像是隐形人似的。起初是有很多人八卦她的，后来见她什么时候都是平平淡淡的样儿，议论便渐渐的消散了。

    这天去唐澜家里吃了饭，唐澜便将早准备好的便当拿了出来，递给了宋于，说道：“这是给唐续准备的便当，我给他打过电话了，你过去直接带过去吧。”

    宋于这段时间已经送成习惯了，点头应了好。

    她原本以为唐澜已经打过电话唐续是在公司的，但过去才知道，他临时有事出去了。不过应该要不了多久就回来。

    宋于也没再打电话给唐续，拎着便当进了办公室。

    以往过来，唐续要么是开会，要么就是在办公室里的。她从来都没有敢乱动过。这下知道他是出去了，宋于知道这是机会来了，将保温盒放到了桌子上，保险起见去将办公室的门反锁了，然后在办公室里翻看了起来。

    这儿的文件是多的，要找东西并不容易。她克制着让自己不要焦躁，慢慢儿仔细的找着。

    她给自己规定的时间是十五分钟，待到十五分钟的时间响起，尽管一无所获，她还是立即就停下了动作。去将反锁的门打开。

    她的运气很好，才将里头反锁的锁打开，门就被打开来。

    打开门的是唐续，宋于来不及往里走，整个人就杵在门口。实在是太险，短短的时间里她的手心就出了一层湿汗。

    她克制着自己镇定得如往常一样。

    唐续见她杵在门口挑了挑眉，说道：“在这儿干什么？”

    也许是因为她还算镇定的缘故，他好像并未看出什么异样，和平常是一样的。

    宋于放在衣兜里的手指不自觉的蜷缩了起来，说道：“没干什么，想出去透透气。”

    话虽是那么说，她却并没有再往外边儿走。返回了办公室里，像往常一样将带来的保温盒打开来，对唐续说道：“姑姑那边带来的，要是没吃趁热吃。”

    唐续点点头，去洗了手，然后坐了下来。

    虽然她并未翻动什么，所有东西都是归于原位的，但宋于仍旧是有些紧张的，担心唐续会发现什么。

    她以往都是等着唐续吃完将保温盒带走抑或是同他一起回家的，今天同样也一样，只是等待的过程是焦灼的。

    唐续没多大会儿就吃完了饭，他看了看时间，说道：“我还有点儿事要处理，坐会儿待会儿一起走。”

    他说完便起身往办公室那边。

    宋于克制着自己不去看他那边，应了一句好。然后拿着保温盒去洗去了。

    她洗的速度比平常快了许多，回到办公室里见唐续没有任何的异常，她不由自主的松了口气儿。

    唐续处理事儿没有处理多久，很快便拿了外套站起来，说道：“走吧。”

    两人出大厦时外边儿的天色已经黑了，唐续开着车窗，二月的风还有些凉，宋于拉了拉身上的外套。

    唐续是有些儿漫不经心的，车子在红绿灯口停下，他就看了宋于一眼，问道：“要不要吃宵夜？”

    他才刚吃过东西，而且现在九点不到。也不知道他怎么会想到吃宵夜，宋于诧异的看了他一眼，摇摇头，说道：“我不饿。”

    唐续的心思哪里是吃宵夜，她这回答是挺不解风情的。他是有些儿意兴阑珊的，没再说话了。

    从上次宋于喝醉酒后两人之间的相处一直都是淡淡的，虽是仍住在同一个房间里，但这段时间他不再精虫上脑了，没有碰过宋于。见她往边儿上睡也不再出言讥讽了。

    这样的相处无疑是让宋于松了口气儿的，虽然她不知道唐续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转变。

    她不解风情唐续也不再提宵夜的事儿，开了会儿车，忽然又开口漫不经心的问道：“最近上班还顺利吗？”

    他平常都是不会问这些事儿的，今儿估计是抽疯了。

    宋于的心里虽是诧异，但还是点点头，说道：“挺顺利的。”

    唐续点点头，又说道：“天气马上就暖和起来了，上次说的蜜月的事儿想好去哪儿了没有？”

    那是过年时提的话题，宋于没想到过了那么久他竟然还会提起。沉默了一下，说道：“没什么想去的地方。”

    这就是婉转的拒绝了。

    唐续这下侧头看向了她，要笑不笑的说道：“唐太太还在打着离婚的主意？”

    他的眼睛微微的眯了起来，语气里带着危险。

    欠他的还未还清，现在说离婚是有些早了的。宋于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抿着唇没有说话。

    她这样儿其实等于是默认了，唐续竟然也没有生气，慢腾腾的说道：“我劝唐太太最好还是把这打算收回。”

    他是要笑不笑的，一张俊脸上懒懒散散的。

    宋于这下就想起了他对虞智仁以及宋勉下的套来。他从来都是不择手段的，宋于的心里冰凉的一片，将脸别到一边没有再说一个字。

    宋于莫名的有些累，回到家里后一言不发的去洗了澡，然后早早的上了床。

    她睡得有些沉，半夜是被唐续给踢醒的。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床头的台灯已经打开了，唐续闭着眼睛，说道：“手机。”

    宋于的脑子里还迷糊着的，压根就没注意到手机。这时候听他提醒才注意到床头的手机一直在呜呜的震动过不停，已经已经响了一会儿了。她睡得沉，竟然一点儿也未听到。

    每次半夜被唐续叫醒都没什么好事，她的心里莫名的就升起了不安来。爬起来将手机拿了起来。

    电话是一陌生的号码，她才刚拿到手中电话就挂断来。这大半夜的也不知道是不是打错的，她正想拨回去，手机又响了起来。还是刚才那号码，她这下马上就接了起来，喂了一声。

    电话那端的声音是急匆匆的，开口便说道：“请问是宋施主吗？你mama犯了病，现在正送往医院，你赶紧到医院来。”

    电话那边的是一个陌生的声音，火急火燎的。

    宋于的脑子里一懵，像是有些反应不过来。躺着的唐续是听到了电话的内容的，这下反应比她快很多，将手机从她手里夺过，一边儿问着是哪个医院，一边下床将宋于的衣服丢给她，示意她将衣服穿上。

    宋于不安得厉害，整个人是浑浑噩噩的，穿衣服的手控制不住的颤抖着。扣子甚至没能扣对，费了一番力气才全弄好。

    唐续的动作比她快了许多，很快便收拾完毕。见她慌乱得厉害，想安慰点儿什么的，却找到任何的词。等着她胡乱的将衣服穿好拿了车钥匙便往外边儿走。

    山上那边的出行不方便，宋于和唐续赶到医院时去接虞曼珠的救护车还没回来，等了十几分钟，拉着警报的救护车才驶进了医院。

    车子一停下，宋于立刻就跑了上去。但她却并没有能靠近虞曼珠，医护人员一边让让，一边儿将虞曼珠放到推车上，边进行着急救边往急救室。

    宋于慌乱的跟着往急救室跑。

    虞曼珠很快便被推去抢救，她被挡在了门外。她是惶惶不安的，一时甚至不知道自己该做点儿什么。手指捏得紧紧的，在掌心里留下深深的印记，但她却好像感觉不到疼痛。一双眼睛焦灼的就那么盯着面前急救室的门。

    人推进去后很快就有医生出来，宋于立即就迎了上去，焦急的问道：“医生，我mama怎么样？”

    她的声音微微的有些哑。

    医生将病危通知书递给她，说道：“我们还在抢救，你先签一下字。有消息会马上通知你。”

    宋于点点头，颤抖着手在通知书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医生并没有和她多说，马上便转身进了急救室。宋于这下更是一瞬不眨的盯着大门，等着里面有消息传出来。

    每一分每一秒对她来说都是漫长的，连唐续和惠清师父什么时候站在一边儿陪着她的她都不知道。

    唐续也时不时的看着时间，见她不停的走动着，低声的说道：“别太担心，岳母吉人天相肯定不会有事。我问过惠清师父了，她在山上这段时间身体一直都不错，没有什么异常的。”

    宋于这时候才知道惠清师父也跟着来了。劳烦人跟着奔波她是过意不去的，尽管再没心思也去向惠清师父道了谢。

    惠清师父念了一句阿弥陀佛，一脸担忧的看着急救室。

    足足过了半个小时，急救室的门才再次被打开来。医生一从里头出来，宋于立即就迎了上去，焦急的问道：“医生，我mama怎么样？”

    医生的脸上是带了些疲惫的，脑门上还有汗。伸手摘下了口罩，说道：“病人暂时已经抢救过来，不过随时都会有生命危险。”

    他这话是让人心惊的，宋于甚至不愿意去承认，急急的说道：“怎么会……我mama这一年来身体一直都很好。”

    那医生看了她一眼，说道：“你mama已经是肝癌晚期，你不知道吗？”

    这话犹如一闷棍，重重的敲在宋于的头上。她就那么呆呆的站着，不停的摇着头，喃喃的说道：“不可能，这不可能。明明上次检查都还是好好的。”

    医生没想到她竟然是真的不知道，问道：“你说的上次检查是什么时候？”

    上次检查是什么时候，是了，那是一年前了。宋于闭上了眼睛来。

    医生见她呆呆的站着不说话，不由得叹了口气，说道：“你最好有心理准备，你mama的病已经是晚期，就算是用药也只能是暂时的保住性命。我知道你不敢相信，但这是事实。”

    他说着不管还呆呆站着的宋于，摇头走了。

    虞曼珠很快就被从急救室里推出来，她的身上插满了各种各样的管子，宋于只看了一眼她就被推进了重症监护室。

    宋于的眼睛涩得厉害，心脏更像是疼得窒息。但莫名的却一滴眼泪也流不下来，就那么隔着玻璃看着里头躺着的看不出有生命气息的虞曼珠。

    她在这一瞬间甚至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脑子里就跟一团浆糊似的，除了惶恐与疼痛之外什么都没有。

    撑了太久，她在这一刻变得脆弱无比。就像易碎的瓷娃娃一般，仿佛只要轻轻的一碰就会变成碎片。

    唐续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她的旁边，低声沉沉的说道：“我已经请了医生过来会诊，明早一早就会过来。”

    他的声音是沉重的，刚才他去了医生的办公室，知道虞曼珠的癌细胞已经扩散开了，几乎已经没有治愈的几率。但这话他却是不敢对宋于说的。

    他这话犹如一根救命稻草，宋于立即就抬头看向了他，哑着声音说道：“我mama一定能好的对不对？”

    她也许是有所预感的，一双乌黑的眼眸被层层的绝望包裹着，只透露出点点希冀的光亮。

    唐续是无法承受她这样的目光的，没有和她对视，别开了脸来，隔了那么会儿，才说道：“对，一定会好的。”

    他的回答是给了宋于希望的，她也打起了精神来，问道：“专家是不是天亮就会来？”

    唐续点点头，说道：“是，天亮就会过来。”

    宋于的情绪稳定了些，低低的说了句谢谢。一双眼眸仍旧隔着玻璃紧紧的盯着里头的虞曼珠。

    她像是不知道累似的，就那么久久的站着。

    唐续沉默的看了她的背影一会儿，手机响起来去接电话去了。他的电话很多，待到所有的事儿都安排好去看宋于时才发现她仍是保持着原有的姿势站着的，就像一尊雕像一般。

    唐续要过去的脚步顿住，隔了会儿才走了过去。陪着她站了会儿，说道：“那边有椅子，你先去坐一下。明天的事情还很多。”

    宋于的眼睛一直都盯着里头，仿佛怕一眨眼就再也见不到母亲了。听到唐续说话她也未有任何反应，隔了好会儿，才回过身，慢慢的走到靠边儿的椅子上坐下来。

    唐续不知道是从哪儿弄来了一杯热水递给她，她就那么端着久久的没有动。

    浑身透冰的凉，她控制不住的微微颤抖着。汲取着由杯子上来的点点温暖。

    两人谁也没有提去休息，就在医院的走廊上一直那么坐到天明。

    天亮之后专家要过来唐续开始忙了起来，将肖韫叫了过来陪着宋于，以防她有什么事。

    其实会诊对现在的虞曼珠来说已经没什么用了，但却不能什么都不做。他是抱着移植的希望的，但这最后一丝希望也被医生给否定了。癌细胞已经向全身蔓延，移植也没有任何用。

    现在能做的，就是尽量的减轻病人的痛苦，让她走得轻松一些。

    会诊的结果他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宋于，他无法想象，在一年多的时间里先后失去父母对她的打击会有多大。

    当初她父亲跳楼时她撑了过来，但现在虞曼珠的病，无疑会是最后的稻草，将她强撑着的坚强给压垮掉。

    送走了请来的专家，唐续站在医院的窗口抽了许多支烟，这才往重症监护室那边走。

    宋于是早就在等着消息的，见到他立即就迎了过去，眼巴巴的看向了他，问道：“会诊的结果怎么样？”

    她的脸色苍白，因为没能学习好的缘故，眼中带着血丝。

    唐续是说不出任何不好的消息的，心里沉甸甸得厉害，唔了一声，说道：“还在商量。”

    他说不出不好的结果，同样也无法欺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