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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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自然!” 刘白头刚过而立,身高近两米,一身腱子rou。 虎目高额,脸方嘴阔,两条刀疤横过眼角,情绪激动时,会泛出血红,愈发显得狰狞。 这样的凶人,却是少白头,顶着一头白发,被村人视为妖孽,以为不祥。母亲拼命维护,又是家中唯一的儿子,才勉强留在村中。后因弟弟出生,母亲病死,再无容身之地,被亲爹撵出家门。 乞讨流浪时,被科举无望的钮西山捡到,随其走南闯北,最后落草,成了沈岳手下一名悍匪。 “待我安顿好嫂子和侄子,必杀沈岳,为三当家报仇!” 送信的海匪没多说,用力拍了拍刘白头的手臂。 “先离岛再说。” 本想拍肩膀,怎奈身高不够,只能退而求其次。 “别耽搁,五当家和几个兄弟正拖着大当家,趁这个时候,往岛南去。” 岛南为旧港,常年停泊几条小船,供打渔之用。能不能走脱,全看运气。 刘白头抱拳,道谢之后,同另几个海匪分头行事。 听闻丈夫已死,钮王氏脸色煞白。 短暂惊慌之后,用力咬住嘴唇,含着眼泪,迅速收拾起几件衣物,带上备好的金珠银锭,拉住两个儿子,道:“我母子的性命,全托刘兄弟了。” “嫂子放心!” 为加快速度,刘白头背起钮西山的长子,单臂抱起次子,领路奔向岛西。 送信人未必全然可信。 便是可信,被沈岳发现,棍棒刀剑加身,扛不住也得吐口。 亏得三当家早有安排,不至事到临头,没了生路。 想到这里,刘白头狠狠咬牙。 如果是他跟着三当家上船,沈岳这会必已人头落地。哪怕杀不成沈岳,也能多砍几个孙子,不让三当家束手就擒,死得这般窝囊。 如今,说什么都晚了。 刘白头大步向前,钮王氏顾不得其他,将长裙束在腰间,快步跟上。 逃命的时候,哪还顾得什么体面。何况,她如今是个“匪婆娘”,顾忌太多,难免可笑。 将到岛西,同取来藏宝的海匪汇合。 知晓东西不能全带走,取的都是珍珠宝石等轻便之物。 “船在前边的礁石洞里,干粮水囊都是现成。紧着点用,够撑到蒲门所。” “不行,不能去蒲门所!” “为何?” “三当家去年截了一条商船,船主是蒲门所千户的岳丈。仇早结下,去了还能得好?” “那怎么办?” “去金乡卫。” 钮王氏抱着包袱,出声道:“金乡卫的王指挥使是我本家。” 几个海匪齐齐看向钮王氏,似不敢相信,还有这一层关系。 三当家竟抢了个官家小姐? “好,就去金乡卫!” 刘白头拍板,余下几人也无异议。 逃命途中,不敢打火把。好在月光明亮,众人扶着礁石,沿小路前行,深一脚浅一脚,总算进入礁石洞,寻到事先安排的木船。 “快些!” 海风刮过,洞中呜呜作响,似冤魂哭诉。 海匪不惧生死,却是天生的敬畏鬼神。听到怪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无需提醒,都是用足力气,将船推出洞口。 回望岛上,火光冲天而起。 如钮王氏和两个孩子没有逃走,此时必已葬身火海。 “是倭人!” 换成海匪,绝不会在岛上放火。倭人便没那么多顾忌。 “大当家真是糊涂了!” 夜间放火,明摆着给官军引路,告诉对方,这一千多号人就藏在附近。 刘白头冷笑,官兵来了也好。 他倒要看看,沈岳会是什么下场。 几人登上木船,摇动船桨,辨认星位,北上浙海。 海面如镜,身后并无追兵。 纵然是送信人告密,沈岳也会先搜岛南。等搜到岛西,木船早已行远。 茫茫大海,小船行在其间,如太仓稊米。 搜寻起来,可谓万般困难。 沈岳正被朝廷悬赏,想得他项上人头者,绝非只有岛上弟兄。若不是无法领赏,怕倭人都会背后捅刀。 木船北上,必要绕过几座小岛。 月光下,海面浮起一片磷波,五彩绚烂,似星辉洒落。 看似美好,实则暗藏杀机。 成片的毒水母,聚集起来,飘飘悠悠,随波浮动。 “快看!” 划过水母群,望见不远处有个黑影,紧抱一片木板,随着波浪翻滚,载浮载沉。 “靠近些。” 钮王氏忽然出声,紧紧盯着黑影,目光一瞬不瞬。 “是三当家!” 海匪一声惊呼,飞速摇动木桨。 船行近前,水中人已失去意识。仅凭求生本能,死死抱住木板,才留得一命。 “快,把人拉上来。” 几人一起动手,发现拉不动。 刘白头站起身,一跃跳入海中,方才将钮西山托到船上。抹一把脸上海水,视线越过船尾,看向发光的水母群,不由得一阵后怕。 亏得是在这里,再往前一点,三当家必死无疑! 海上讨生活,时间长了,都会晓得,比起和人对砍,海中的一些东西才真会要命。 “当家的?” 钮王氏颤抖着手,探向三当家鼻端,感受到微弱气息,若有似无,脸色更加苍白。 “娘,爹这是怎么了?” “没事,你爹没事。” 一定没事! 钮王氏咬紧牙关,解开钮西山的外袍,拼命帮他暖着心口。 “嫂子,这样不成。” 刘光头上了船,接替钮王氏,对钮西山展开急救。 海匪大字不识,不懂得医术,救治落水之人,却比寻常大夫更加高明。 这边负责救人,余下海匪也没闲着,纷纷划动船桨,借星光指引,向金乡卫方向行去。 “没绳子。” 钮西山呼吸渐稳,刘白头擦擦汗,发现钮西山腰上没有粗绳,仅手腕有被捆绑的痕迹。 现已被挣脱,只留下几道红痕。 论理,将人沉海,都会捆绑手脚,以粗绳缚石,一头绕过腰间,打上死结。 想挣脱,只能用利器割断。 三当家刺杀失败,身上的铁片都会被搜走,哪里能割断两指宽的绳子。 咬断? 更不可能。 动手的海匪留情? 这也说不通。 刘白头愈发想不明白,只能等到钮西山醒来,再问个清楚。 天明时分,钮西山悠悠转醒。 见妻儿均已安全逃离,用力捶着刘白头的肩膀,眼圈泛红。 “大恩不言谢!” “三当家救过我的命,说这些都是见外。” 刘白头瓮声瓮气,大手耙过,一头白发更显杂乱。 多了一人,干粮还算充足,淡水却是不够。五日内不能靠岸,整船人都将面临危险。 不知该说天无绝人之路,还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