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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盛确认了靖阳长公主的字迹,也没敢多看信上的内容,待小心翼翼将薄薄的信纸贴身收好,才抬头保证道:“答应左护法的事,本座会做到。” 傅长乐点了点头,抬手告辞。 “等等。”齐盛心中到底还有疑虑,“左护法应当知道这封信的珍贵,不死药和叶家兄妹,当真值得你做此交易?” “叶家兄妹没什么大过错,本不该受其父连累,更不应该因不死药累及性命。”傅长乐摸了摸腕间的弓/弩,垂下眼盖住复杂难辨的神色,“更何况,我总觉着这些话,或许该让他知道。” 在这个你来我往的晚上,在昏昏暗暗的灯火下,没有人知道,谎言编织的整个故事中,唯有一句真心话,隔着茫茫南海,跨越万水千山,在生死相离之后,最终传到那人的跟前。 愿相逢盛世。 那个真正金尊玉贵受不得一点苦的小公主啊,到最后也没能放下她的鹤卿哥哥。 傅长乐也算是旁观了这两人纠纠缠缠二十年,她不对这段感情发表什么看法,但终究还是替那个胆小又娇气的小公主,说完了她不敢说的那句话。 烛火微光打在傅长乐的脸上,她半低着头,长长的睫毛投下一片阴影,像是一直浅灰色的蝴蝶,停留在她的眼角。 一旁的齐盛看着她安静如画的侧影,不知怎么的,脑海里突然涌上一个模糊的身影。 他心念一动,几乎是喃喃自语道:“俞姑娘,有没有人和你说过,你和长公主殿下,真的很像。” 第53章 找不出缘由的昏迷 齐盛这话一出口, 连自己都微惊了一下。 平心而论,他口中的两人在外貌上没有丝毫相像之处。 俞子青温柔娇怯,如柳的细眉下一双多情的桃花眼含着氤氲水汽, 浅红色的泪痣缀在眼角边,好像稍一用力,就会化作让人心碎的泪珠无端落下。 而靖阳的长相则偏于英气,尤其是那一道少在女子脸上看到的剑眉,配上凌厉漆黑的眼睛, 只衬的她一身银甲长弓巍巍然不可轻犯, 不知让多少大梁朝臣心中暗恨公主不是男儿身。 这说来其实也奇怪, 大梁皇族一脉长相端方,少有如靖阳这般英气样貌。 再者大梁皇族子嗣艰难极易早夭, 能平安长大已是不易,几百年来从未出过什么武道高手,直到王朝将倾, 却偏偏出了一位以武威慑天下的长公主, 实在不能不让人心惊。 可意外的, 齐盛却着着实实在眼前之人身上, 看到了那位名动天下的靖阳长公主的神韵。 这种相似根本无法用语言来叙说, 可作为一个五感敏觉的宗师高手,齐盛实在很难说服自己这仅仅是他的错觉。 坐在轮椅上的傅长乐听到这话也不觉意外,她摩挲着绣花的衣袖, 语气淡淡道:“我昏睡多年,一身所学接来自于长公主殿下。齐大人若是觉得像, 那便是像吧,毕竟除梦中之外,我并未见过殿下。” 俞子青醒来的那一日, 正是靖阳长公主跳下摘星楼之时。 想到这一点的齐盛心头奇怪的感觉更甚,他平日里最不信鬼神之说,今夜却总恍恍惚惚冒出惊世骇俗的念头。 一死一醒,偏偏在同一日,又偏偏都会三连箭法,再加上这莫名其妙的熟悉感,这世间,当真有如此巧合之事吗? 许是齐盛故意放松了防备,傅长乐很轻易的,就从他的脸上读出他的猜想和矛盾。 “说起来齐大人或许知道,因着家父之事,我曾进宫见过陛下。”傅长乐抬起眼睑,看着齐盛面露复杂,语调不急不缓,“今日我所说之事齐大人尽可完完全全告知陛下,也大可以问问那位全天下最熟悉殿下的人,心里是否会有同你一般荒谬而不切实际的猜测?” 说完这一句,傅长乐便不再管呆愣的齐盛,直接转动轮椅朝门外而去。 她今夜敢上演这一出戏码,手里自然有依仗不被戳穿她曾经披戴的壳子。 说到底,她毕竟不是靖阳。 即使她在靖阳的身体里待了二十余载,即使除她的小十三之外,再没有任何人能分辨出她扮演的靖阳。 即使是这样,她也不是靖阳。 齐盛会觉得她熟悉,那是因为他们两人间大多的交集都来源于战场对战。 两军对垒,兵火相交,那是不通兵法、不懂武艺的靖阳最不愿意面对也最最无能为力的场景,为此她甚至放开了身体的控制权,让傅长乐短暂的,不用无时不刻带着靖阳的面具丝毫不敢放松。 所以齐盛才会觉得和他在战场交战的长公主殿下和眼前的俞子青会有奇怪的熟悉感。 因为这两个身份,都带着傅长乐的影子。 可宋鹤卿看到的却又不同。 出于某些隐秘的、不可名状的心理,靖阳几乎从未让傅长乐对上宋鹤卿。 盛京城门之上,那当着天下人的诛心三问,或许是两人唯一的一次正面交锋。 靖阳娇气怕疼,她习惯了将傅长乐推在前头当着,挡着夫子的戒尺,挡着皇兄的唠叨,甚至是挡着她父皇假模假样的吹胡子瞪眼。 可唯有她的心尖尖上的心上人,她哪怕是吃痛流血,都未曾将傅长乐推出去替她受着。 也因此,唯有宋鹤卿面对的,是一个完完全全的靖阳。 所以傅长乐敢进宫当面替俞山南要一个公道,也敢真真假假送出靖阳的遗言而不怕被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