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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悠之心里头也正烦着,正要甩开按在药箱上的手,冷不丁又被影九扯住了袖子:“封悠之,是你自己说你能救他,你不能出尔反尔,你不能……” 不能在给了我们希望之后,又亲手打碎它。 “十三他、他遭不住的。”影九的声音低下来,“昨天晚上我看见他握着墨刃,一刀一刀划在自己的小腹。他低着头,像是没有痛觉似的盯着guntang的血发呆。” 那一刻的十三仿佛跨越了二十载余载的时光,重新变回了那个刚刚被捡回影卫营的哑巴孩子。 影九清楚地记得,当年的十三也是这样,白日里一板一眼跟着习武,夜里却把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用削尖的树枝一下一下划拉自己的手腕。 瘦骨嶙峋的小孩,腮帮子都没几两rou,低着头认认真真数着血rou模糊的手腕上的疤痕,影九和影十头一回看见差点没吓疯了,连着好几个晚上没敢睡着觉,生怕一不留神,这个当世难寻的习武天才就把自己的手筋挑了。 “当年还是你给他做的那什么、什么心理干预,你知道的,他自十岁后就再没自残的举动。可瞧他昨晚熟练的动作,就知绝不是头一回了。” 影九当时用尽了全力才克制住自己跳出去夺走墨刃的冲动。 刻意挑了小腹这般隐秘的地方,整整齐齐的伤口还缠了好几层纱布,已经长大的十三显然也知道自残是不对的,他不愿被人发现,却根本无法控制自己。 封悠之当初诊断时说过,制造身体上的疼痛是十三抵抗内心惶恐的一种手段。 这些日子以来十三照料傅长乐事事周全妥当,看不出丝毫异样,可背着所有人,他心底的不安和害怕几乎要将他完全吞没。 影九看着眼前始终捣药不语的封悠之,忍不住加重语气恨声道:“是你说你有办法能救她,只是怕她固执性倔不肯松口,我这才同意和十三联手瞒着她换了药。那药我问过听风阁的大夫,她这些日子时不时的昏睡有这药的大半功劳。这话十三不敢问,我却是要替他问个明白,你说的法子到底有几成把握?若不冒险去试……若不用这法子,殿、殿下她,还剩下多少日子?” 封悠之抬眼看了他一眼,倒是没想到看着大咧咧的影九不仅做事利落,心里也如明镜似的。 “殿下若真出事,十三怕是要直接跟着去了。” 许是当真被逼急了,影九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咬了咬牙道:“你别忘了,当年二姐去沂阳前,你曾亲口答应过,会替她照顾好小十三!” 提到阿阮封悠之果然没法继续沉默,他捣药的动作一顿,好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我没把握。” “我用的,是白祈死前给的法子。” 第98章 看血滴到药里的时候,我…… 当又一个黎明来临之际, 春日的明光穿过垂拢的窗幔,爬过干涸苍白的唇角,最终停留在微微轻颤的睫毛。 傅长乐缓缓抬起沉重的眼皮。 她像是刚从一场良久的沉睡中醒来, 思绪混沌模糊,入眼的陌生陈设,让她不知身在何处。 嘴里残留着苦涩的药味,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这苦药味中似乎还混着极淡的血腥味。 屋内无人。 傅长乐盯着青烟色的纱幔眨了眨眼, 许久才想起来自己昏睡前是在缥缈山的山腰, 当时十三和影九他们都在。 确认了处境大概率安全后, 傅长乐才动了动软如面条的胳膊,极其缓慢地掀开软被坐起身来。 仅仅是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 已然费了她全部力气,后背的虚汗湿了薄薄的春衫,黏糊糊贴在背上, 被从窗口溜进来的春风一吹, 冷不丁打了个哆嗦。 窗外隐隐传来吵闹声。 傅长乐凝神静听, 隐约见像是听到了十三的声音。 大概是听错了吧。 傅长乐费力转动着迟钝昏沉的脑子, 心说就十三那闷葫芦性子, 能跟谁吵起来呢? 可那吵嚷声越来越大,隔着半开的窗针扎似的蹿进她的脑海。 傅长乐一个没防备,痛的闷哼出声。 屋外的声音仿佛突然被按下了静止键, 一个停顿过后,神色颓然的十三最先冲进来, 见到坐在床沿上的傅长乐猛的楞了一下,被落后一步进来的影九和封悠之推了一把,才小心翼翼地唤了一声“殿下”。 傅长乐醒来后发现自己身体虚弱的仿佛行将就木般都没失态, 可这会儿看着三人眼下的青色一个比一个重、脸色一个比一个苍白,忍不住就皱了眉头。 十三和影九见状神色大惊,连一贯用大爷语气诊病的封悠之都十二万分地紧张,绷紧了声音小心问道:“你感觉如何?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傅长乐这会儿浑身上下从头到脚没一处舒坦的地方,不过她惯会忍疼,此刻倒也没多在意,只拧着眉问:“这是哪,我昏睡了几日?” 影九和封悠之对视一眼,没有吭声。 傅长乐缓过刚刚那一阵,昏沉感渐消,愈发觉得事情古怪起来。 移魂术被破坏后会逐渐陷入昏睡本就是早知道的事情,十三如此失态尚且情有可原,可影九和封悠之并不是端不住事的性子,更何况她问的又不是什么难以回答的问题,这般支支吾吾含糊其辞,倒显得欲盖弥彰了。 傅长乐这会儿精力不济,也没精神去才几人的心思,于是干脆直接道:“十三,你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