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节
是这里很牛逼的公司了。 “苏倾,你去把我们所有的货清点出来,我打单子,等下我去送货,你看着公司。”她兴奋地吩咐苏倾,打印单子,一共三联,一单留底,一单给客户,另一单钉在账目里。 说是4000件货物,其实很小,每个零件都如指甲那么大,一箱装2000件,两箱大概在30斤左右。 终于接到一个好单子了,科技零件虽小,价格却不低,就这一单,她就能赚一个月的生活费了。 对方是外企,秦然怕苏倾应付不了,毕竟跑业务一直是去小店面的,没去过那么好的公司,而且要收十几万现金,数额不小,她还是亲自去比较妥当。 秦然喜滋滋地抱着打包好的货物到电梯处,因为货物太重了,她必须微微弯着腰。 电梯到了,地面上都是湿漉漉的黑脚印,阴天使得电梯里人员稀少,秦然搬着货物跨进去,折骨伞被她夹在腋下,行动极其不便。 很快,一楼到了。 大雨滂沱。 寸土寸金的商业中心,放眼望去,就像盘踞着无数只庞然怪物,每个怪物都形态各异,直耸云霄。 秦然把折骨伞打开,然后问题就来。 她拿着伞,就无法搬货,她要搬货,就无法打伞,她站在大厦门口想了下,最终走去前台,将自己的伞存放在那里,又跟前台小姐要了一些塑料袋,将货物上方用塑料袋封住,然后搬着两箱货物冲进倾盆的雨里。 冰冷的雨水浇了她一头一脸,她却没有停下脚步,快速往商业中心最高的那栋大厦走去。 在这个商业世界里,所有人都行色匆匆,不会因为下大雨就停止运作,路上撑着五彩缤纷的雨伞,街道堵车,秦然小心翼翼地避过车辆和雨伞,街道旁全是一些撑着雨伞的妇女,这些妇女衣着朴素破旧,面色黝黑蜡黄,年纪多是四五十岁,她们都是外地人,没什么文化,从外地来到商业中心帮人做搬货物的粗活。 每当看见她们,秦然就会有感而发,连她们都这么努力,凭什么自己可以不努力?整个商业世界这么匆忙,这么努力,这么拼搏,她又怎么可以颓废,消极,怠慢呢? 她也要跟上大时代的脚步,凭着自己的实力买海景房,开豪车,穿名牌。 秦然一走过马路,那些妇女就双眼放光地围了上来,“这位老板,需要请人吗?” 她们说着就要去接秦然手中的箱子,秦然早有领教,冷着脸色摇头,“不需要,请你们让开。” 然后那些妇女都真的散开了,她们并不是要强做买卖,只是怕走得慢了生意会被其他同行抢走,所以才集体围了上来。 一条马路上,就像演着人生百态,便利店的收银员面无表情,快餐店的门口排着长长的打餐队伍,灌汤店的包子冒着蒸蒸的白气,身着荧光绿工衣的环卫工人冒雨扫街,撑着旧雨伞的妇女嘴中抄着一口不标准的普通话说花票花票…… 其实是发票,但造假发票是要吃官司的,所以她们都是暗示性在你耳边喊几句花票,听得懂的人自然会上去跟她们交易。 30斤的货物说重不重,说不重又很重,就像抱着两颗硕大的西瓜,走几步路不吃力,但走十五分钟,着实是要命的。 而且天空还下着暴雨,秦然浑身湿透地搬着两箱货物走进最牛气哄哄的大厦里,感觉腰部以上开始麻痹起来了,这是受重物压迫导致的,她勉力把货物搬到电梯前,用手背擦掉脸上的雨水。 一想到交完货就可以拿钱了,秦然的难受一下被忘得干干净净,她好心情地笑着,幸好她没有穿高跟鞋,不然可就受罪啦。 电梯很快到了。 一群人鱼贯而出,见她浑身湿透,都八卦地扫了她一眼,匆匆离去。 而电梯外的人也好奇地看着她,尤其是男人,她的衣服湿透了,紧贴着窈窕的身材,勾勒出令人遐想的美妙弧度。 秦然没有理会,忽视那些不怀好意的目光把货物搬进电梯里。电梯缓缓向上升,人数慢慢减少,到最后,身后只剩下三个男人,秦然面对着梯门,如芒在背。 她可以感受到那三个人正在打量着她,不怀好意的。 幸好她穿了一件背心在衬衫里面。 心里的寒意渐重,秦然紧紧握着双手,却不敢回头,因为她怕看见三张猥琐的脸,待48楼一到,她仓惶地抱着货物逃了。 这也不怪别人,谁叫她穿着雪纺衬衫呢,白色雪纺一遇水,就如同是透明的,背心带子映在背上,不教人心猿意马才怪。 秦然不敢多想,推开眼前的玻璃门,冰爽的空调冷气瞬间扑面而来。 她将货物推了进去,前台只有一个男人,他正埋着头翻单子,秦然走过去,将一张湿漉漉的货单递给他,“你好,我是极光科技的,你们刚才向我预定了4000件货物,这是货单,请核对一下。” 她的头发湿漉,笑容清温。 那男生楞了一下,“好。” 他接过秦然递过来的货单,打开,仔细看了一眼,然后拿起电话向内部确认。 秦然静静地等着,情绪安稳,总算办完这件事了,回去好好洗个澡,然后去大吃一顿。 她想着想着,就笑了出来。 与此同时,那男生也打完电话了,笑着对秦然说:“你好,核对没错,签单是吗?” 秦然楞了一下。 “没有啊,刚才电话谈好是给现金的。” 签单是月结的,也就是现在秦然把货给他,要到月底才能收到这笔货款,大公司流行签账,这样一次划款简单,但小公司可没有这样的资金和时间可以耗,这批货是秦然全部的库存,要是货给了他们,不收钱。她手中就等于没有货,也被拖了十几万在这间公司里,要是别人订货,她也没多余钱可以去订货,因为她其他的钱都投在发往国外的产品和国际运费上面,这样就等于是陷自己进死胡同里,没有资金可以周转。 “对没错,刚才我们确实跟你谈好是现金的,但今天是星期五,经理刚才2点下班了,我们手中都没有给现金的权限。”他为难地说:“要不就签单吧?经理已经下班了,得下个星期一才上班。嗯……货物你也搬来了是吧?看起来应该不轻,挺重的吧?” 意思就是不签单,货物就搬回去吧,反正他们手上没有给现金的权限,就算秦然在这里等也没有用。 秦然知道这是大公司惯用的手段,他们就是故意的,一般只要资金不那么紧张,来了就会同意签账,但签完了他们也不会真的在月底结账,而是在下次要货的时候,付你上一次的货款。 每次拖着一笔账,让你必须给货他们公司,同时,你要是翻脸了,很可能就损失一笔货款钱。现在的大公司可都精着呢,一直拖着小公司的帐,他们就有钱营运,钱就越赚越多,而小公司就变得岌岌可危,要不断外向借资,来供应大公司的需求。 这种生意招虽然够损的,但在这创业若渴的商圈里,你不交易,自有大把人交易,久而久之,就变成了一种风气。 但秦然现在还没有让大公司拖账的能力,只有中型公司负担得起,她铁青着脸,“可刚才你们明明说给现金的,现在怎么可以说话不算话?” “我们没有说话不算话啊,你的货我们要啊,只是我们这边现在不能拨款,你看,我们公司这么大,三四百名员工,不至于会跑你这个小单子吧?月底会给你结账的……” 秦然不想听他的片面之词,一掌拍在前台的镜面桌上,打断他的话,眼神冷厉,“你说话我不信,你现在给你们经理打电话,他既然跟我要了货,就一定有办法拿出钱来,你给他打电话,让他从财务部拨一笔款来,我就不信他财务部敢不听他的。” “不好意思这位小姐,我们经理私人时间是不会接电话的,他刚才已经说了,下班后不要打扰他。” 这摆明就是用计套她,秦然怒火中烧,“我搬着两箱货物走了十五分钟到这里,外面下多大的雨你看见了吧?我浑身都淋湿了,就是为了把货送到你们这里,这样可见我的诚心了吧?可是你们公司怎么可以这样欺骗我?你们早说签单我就不会过来了!” 这样的公司,八成不是什么好公司,能混到这么大型,想必卷了不小公司的钱,这个认知让秦然更加窝火,一点信用都没有,两箱货30斤,她搬得腰都快断了,就换来这样的结果! “刚才确实是现金,但现在已经两点了,就无法现金了,不好意思哈。”员工的笑容单薄,“你要是觉得这两箱货重呢,也可以先放在我们这里,明天来拿。” “你以为我时间像你那么多啊?来来去去的,浪费了我多少时间啊?”秦然气得胸口闷痛,这公司怎么可以这样?她创个业容易吗?这么骗她,也不怕天打雷劈! “我已经说了,要不你就签单,不要货放这里明天来拿,不然你就拿回去,我是看在下大雨的份上才让你把货放在我们公司的,你可以自己考虑。”员工也不耐烦了,连杯水也没给秦然倒,就回到自己的岗位做事了,面目冷漠。 秦然脸色铁青,瞪着那员工。 那员工自岿然不动,似乎已经习惯这种愤怒的眼神了,想必有不少人中过招,秦然朝他冷笑,“把我的货放在你们这种骗人的公司?我又不傻,去你妈的!” 说完搬着两箱货物出了玻璃门,一踏进电梯,她的眼圈就红了,心里憋屈得不行,她低着头,大口大口呼吸。 平白无故被人耍了一顿,还不能还手,也就是大公司的作风,冷漠得令人心寒。 秦然心情低落,一看到那两箱货物,便觉得腰都疼了起来,钱没赚到,却淋了一身湿透,还要搬着三十斤的货物来回走三十分钟,她这是招谁惹谁了? 心里一团怒火。 她气得踢了那纸箱一脚。 易mama的话没能激怒她,但这个公司的做法却激怒她了,十分的老jian巨猾,不要脸! 大厦外的雨水仍是淅淅沥沥,大得像无数条绳索打在地面上,正如她此时的心情,就像被千万条鞭子毒打,屈辱得要命。 大雨不停,她身上又穿着湿透的雪纺衬衫,无数人的目光总是有意无意地落在她身上,她即屈辱又尴尬,只好搬着密封的纸箱冒雨前行。 大厦最前方有5节大理石梯,秦然心事重重,已没了来时的振奋,木着脸跨下石梯,突然脚下一滑—— 她重重向石梯下摔去。 手臂淤青了一大片。 两个纸箱翻滚在地面上,顷刻被白茫茫的雨水冲刷,一片狼藉湿漉。 简直是雪上加霜。 秦然跑过去,怔怔地看着这一幕,这里面的货物,一件三十多块钱,比她的命还重要,她再也忍不住心中的酸楚,眼泪顺着脸庞滑下来,滑裂了她苍白坚强的脸庞。 一瞬间,她想起很多伤心的事情,自己的病,养家的重任,大公司的圈套,自己的愚蠢,层层打击让她消极悲伤,这么辛苦底是为了什么呢?每天只睡几个小时拼死拼活到底是为了什么呢?活着这么辛苦,不如死了算了吧! 死了就没有烦恼了,就在也不用这么辛苦地活着了。 她瘫坐在地面上,也不顾路人诧异的目光,犹自闭着眼睛,让大雨冲刷她苍白的脸孔。 雨水落进眼瞳里,酸酸的,涨涨的,倒是逼出眼泪的好办法,可是她却哭不出来,面无表情地坐着,一动不动。 不知道过了多久。 头顶被一抹阴影笼罩,一双笔直的腿出现在她眼前。 秦然发了多久的呆,那人就等了多久,整个世界都像是寂静的,死气沉沉地,直到她慢慢抬起了眼睛,对上了韩遇那双深不可测的眼眸。 她一怔。 然后也不知道为什么。 顾玄宁昨晚那句‘真命天子’出现在她脑海中。 她昨天还不信。 今天。 竟然就遇上了他。 可是她现在这样狼狈,没有梳好头发,没有穿戴整齐,一身湿透,一身狼藉,坐在雨里,就这样,被他撞见了。 她忽然倍感无力。 也不说话。 就静静地跪坐着。 雨伞外的大雨仍然不断冲刷着。 漫天大雨里,他低下头来,眼神里没有一丝情绪,声音也格外的冷淡,“怎么坐在这里不起来?” 秦然没有说话,抿了抿唇,似乎有些委屈。 他也没有动。 就静静站着等她回答,神情冷漠。 “走不动。”秦然垂着头,脑袋一动不动,“我的脚崴了。” 崴了。 站不起来了。 闻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