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节
就是从她入皇宫嫁给殷远做了太子妃起，就将她一生给绑住了，最后若不是她以死保命护住清白，后头的命运……姜容华是连想都不敢想的。 如今她获得老天爷的眷顾，让她重活一世，姜容华明白自己绝不能重蹈覆辙。 过了半晌，姜容华调顺好心态，从王mama肩上抬起头，身子还有点乏，按着王mama的话，怕是她昨日和大哥骑马太疯了些。一想到自己还有机会骑马，还能和大哥见面，还呆在将军府里当她无拘无束的大小姐，姜容华觉得连空气都好闻了许多，她深吸气，面上绽开了一丝笑，由衷的喜悦。 她重生了！真的重生了！她有了新的生命！ 她欢快地坐回榻上，连身体都不觉乏累，她展开手臂伸了个懒腰，面上端起几分小女儿家的慵懒，“mama……我还想再睡一会儿……” 王mama看大小姐恢复了正常，心下对她刚才的模样还心有悸悸，怕她再生出什么异常，便忙应下来：“好好好，您再睡会儿，mama去叫下人准备早膳，过会mama再来叫您。” 王mama说罢就转身离开房内，踏出门槛后顺手稍上门，屋内一下就剩她一个，姜容华从床边起身，她此刻还觉得胸口砰砰跳个不停，她还是觉得有一丝的梦幻。 她走到镜台前瞧着镜中人影，比她死时要年轻五岁，她十三岁入的宫，死时正是十八，年华盛好却不慎落到那般境地，想起来姜容华的心头就滋生出一股恨意来。 别人都说她嫁得好，堂堂的太子妃，荣华富贵手到擒来，可谁晓得殷远是怎么对待她的？父亲精忠报国，一生献给朝廷，他的女儿也是忠于皇家的，最终却被这个皇家所害，她已经死过一次了，感受过那样钻心裂肺的痛楚，她不会再愚孝听从父亲所言，嫁给殷远那个冷酷无情的窝囊小人！ 她坐在木椅上，镜中的豆蔻少女显得青涩美好，眉眼里带着不知事的天真，是那样纯粹的年纪。眸光微微一变，眼神里融上些许冷然的恨意，少女的气息顿时不复存在。 按着王mama的话，明日皇宫里就要派人来接她入宫，时辰紧迫，她是断断不能犹豫了。适才将王mama撇开，姜容华就已在心中打起她的小算盘，怎样才能不嫁入皇宫，还不得罪他们？ 时间不多，容不得多想，姜容华脑子飞快地转着，陡然掠过一个念头，她盯着镜中人的脸，眉目无声里生出一股决绝的狠意！ 她从抽屉里取出妆奁，寻了一根尖角的玉簪，玉质的簪子握在手心带点微微的凉意，姜容华的手有些发颤，她是想起了重生前死去的那一幕，也是一枚玉簪，直直刺入心口。 姜容华深深呼气，心底给自己打气，这一下同样要干脆利落，不能犹豫，是决定她命运的一下！ 想罢，她选个位置，从腮颊落脚，一闭眼横下心猛地往下一划！ 刺痛骤然传来—— 她痛哼一声，却是生生将呼唤咽下去，手里的簪子一个不稳掉在地上，冷汗在瞬间从额头细细密密地渗出来，迟来的钻心之痛开始从肌肤传达到脑子里头，姜容华却不能在此刻叫人来。 这剧痛让她想起了临死前的感受，可是这次是慢慢地磨着，更加煎熬难忍。 姜容华疼得头皮都麻起来，手紧紧扣住镜台边沿，指甲生生是要抠出一道道磨痕，姣好的容貌上划上这一道痕迹，怕是要彻底毁容了。 没有几个女子能做到亲手将自己给毁容……女子容颜是最为重要的，她何尝想这样做？可是当前的情况容不得她再去思考，就一天的时间，她去求父亲，父亲也不会同意，娘亲更不用说，谁能为她做主，谁又会相信她身上所发生的事情？ 姜容华知道，不论她这个举措对她的未来会有多大的影响，这一刻她必须下决心，她不要入宫！不要嫁给殷远！不要再涉足那个冰冷的皇宫！ 饶是她再怎么心坚能忍，皮rou绽开的巨痛也是十足磨人，姜容华呼出一口气，混杂着血的汗从脸上一滴滴溅在地上。她的视线渐渐也有点模糊了，这时候门被人敲了两下，王mama轻唤道：“大小姐，mama进来了——” 说罢，外头的王mama推门入内，身后本还跟着几个丫鬟，端着放置膳食的银盘进来。 王mama率先撩开帘子，进来时本是笑着，可她一瞧见地上的血迹，瞬间脸一白，刚要喊，就看到姜容华转声冲她虚弱地摇头。 王mama心如鼓锤，把喊出的字眼吞回去，揣着一颗狂跳的心，面色镇静地转身，把跟过来的几个丫鬟叫到外头候着。遂后快速地跑过来掀开帘子，便瞧见她扶着镜台的边沿，面颊上从腮边到嘴角，一道血迹斑斑的恐怖痕迹。 “大小姐，您是疯了么？！您怎么、怎么会这么做！”王mama不可置信地喊道，泪都要涌出来了，她还当大小姐是恢复了正常，原来是将她特地撇开！ “mama……你去拿纱布来，准备热水，千万……不要告诉任何人。也不要叫大夫，mama……算我求你。”她说话都是虚的，可语气却恁得坚定，目光直视王mama，饶是浑身都疼得打颤，眼神里的果决与冷静仍是叫王mama心口一震。 王mama这回是真看不懂大小姐了，但她从小伺候容华长大，心底还是要护着容华的。因此不再二话，转身就去准备纱布和热水。 第三章:算盘 王mama把纱布，膏药和温水备好，一面掩饰着神情上的慌张往容华闺房里赶，一面在心底焦虑不已思索大小姐这样做的缘由，却是怎么都想不透。 待她火急火燎赶到房中后，就瞧着半伏在镜台前脸色苍白的容华，心底下大骇，忙不迭上前把东西都置放在桌子上，就冲过去将容华搀扶起来。 “大小姐！大小姐！您清醒清醒……” 容华模糊地听到王mama焦急的呼唤，一对峨眉紧蹙，疼得汗泠泠的俏脸勉强抬起，气息微弱地道：“mama来了……” “mama给您包扎伤口，您忍着点……”王mama看得心疼，小姐一张如花似玉的俏脸如今染着这皮开rou绽的伤口，真真叫人不忍目睹。 容华轻轻应了声，手攥着桌子边沿紧扣，一双贝齿死死咬紧，眼都闭上了，显然是准备好了。 王mama的呼吸都瞬间屏紧，手慢慢小心地探向她的面上，眼里这血腥的画面让王mama的手颤抖不已，她怕下手一重会伤了大小姐，这犹豫间容华的面色越加惨白，王mama见着此情此景，终是一横心，把温热的毛巾轻轻触上那血迹，将血迹擦净后涂上膏药。 膏药微凉，沁润着发热刺痛的伤口，稍微缓解了她的痛楚，痛久了似乎也开始变得麻木起来。 再痛，能有那玉簪子扎心痛吗？ 尝过那样钻心的痛楚，容华还有什么不能忍？ 容华紧闭的眼慢慢睁开，这时候王mama已经上了纱布，轻软的纱布覆盖在伤口上，令容华好受不少。 王mama处理好后，脸上流了不少汗，她伸手摸了把额头，再看容华，面色虽然还苍白，可表情明显是好多了。 心里稍微松了松，王mama这时才觉得脚软，瘫坐在椅子上。 一抬头，瞧着那曾经的娇颜如今竟蒙上这样可怕的伤口……忍不住抽心抽肺地叹道：“大小姐……mama实在想不通，您为什么要这么做……您知不知道，女子仪容最为重要。而且明日皇宫里就要来人，到时候将军要怎么交代啊……” 容华垂头听着王mama一番肺腑之言，待王mama说罢，才慢慢抬头，一双眼眸光幽深，轻语如拂风撩动人心。 “我不想嫁到皇宫。” 这话乍听下，谁都当是任性，可此刻容华的眼睛仿若夜中的烛火，静静跳跃，又似是一簇冷而寒的冥火，让人看了不由撼心。 王mama怔怔地望着容华的脸孔，竟是说不出话来。 “mama不是说，昨日我同大哥去骑马么？”容华的目光忽然看住王mama，苍白的面孔上表情沉着镇定，“就说我不慎从马背上摔下来，被地上的石子划破了脸。这件事，mama先请大哥过来，让我同和大哥串串词，省得问起来露出破绽。” “您……”王mama骇然，面上表情显是不可置信，她还当大小姐是发了疯，此刻听她说起来，竟是早有预谋，连台词后续都备好了，mama着实困惑，紧了紧嗓子，才涩涩然问道：“您既是晓得这么做的后果，就不怕得罪了皇家的人？再者您不想嫁入皇室，也可换个法子，没必要生生毁了容貌，您以后终归是要嫁人的啊……” 容华看着王mama面上的焦虑，目光极为平静：“时间紧促，由不得我迟疑。不论什么法子，都会连累到父亲，就如mama所言，女子仪容最为要紧，以皇室注重仪表的礼数来看，我不慎毁容，怎么也责怪不到父亲头上，顶多是可惜了我的样貌。婚事却是不成了……”她这样冷静叙述，就好像毁容对她来说，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