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节
宝儿乖巧地站着,低头看着土堆里的糖。 李凤栖在她背上无语地叹了口气,搂了宝儿的脖子跟她小声咬耳朵:“宝儿你这个一根筋的,可千万别听娘的啊,东西掉地上了,要是有钱人家的孩子当然不稀罕捡起来,这得分什么事,如果是到了不吃这东西或者没有这东西就死翘了,那就捡起来凑合吃凑合用,如果有的选择,那就不要了。” 宝儿的脑子里还是娘亲才刚说的话:“可我娘说……” 凤栖企图重新给她洗脑:“打住打住,你要明白,有些事情不能那么绝对的,像我,我从前在好人家生出来的,穿金的戴银的要什么有什么,就不用……” 话未说完,宝儿已经目瞪口呆了:“真的啊,那你家在哪里?” 成功被她带跑题的凤栖也难免伤感起来:“没了,人总是这样的,不吃过苦不知道什么叫苦,就像我祖奶奶跟我说过的话一样,她说人这辈子除了吃苦,什么都不能吃太多。” 这会母亲看着没什么事了,宝儿也自然放宽了心。 听着他提起吃苦了,她郑重其事地嗯了声:“我就不爱吃苦的东西,我爱吃糖。” 说起糖了,李凤栖顿时一激灵:“现在咱们不说吃糖了,现在我问你,如果你三天没吃饭了,地上有个包子,你是捡起来凑合吃了填肚子,还是继续饿着?” 宝儿瞪眼:“我为什么要三天不吃饭?” 他无语:“因为没有吃的了,我是说如果,如果你明白吗?” 宝儿抿唇:“那我娘和我表姐表哥呢?” 她是很认真的在想,微微低着头,露出后颈一小片洁白肌肤,本来也应该是娇生惯养的娇小姐,照这样下去就要被她娘养成一根筋傻宝了,李凤栖白了她一眼:“我就问你,现在不吃这包子就饿死,吃了就能活命,你吃还不吃?” 也是该着,他话音刚落,李朝宁已经回到了她们的身边,她了然地瞥了眼凤栖,对宝儿摊开了掌心。 上面放着好多的糖,是她才在街边买的。 宝儿脑子里的包子自然全都扔一边去了,顿时欢喜起来:“哇~” 女人对着她挑眉笑:“现在还觉不觉得地上的糖可惜了?” 那还可什么惜,宝儿笑得十分开心。 李凤栖当着朝宁的面,自然不敢再多嘴,乖乖叫宝儿背着再没开口,三人这一共也没走出去多远,只听叮铃叮铃铃响,由远至近,背后赶上来一辆古朴的大马车,到了跟前车上的车夫扯住了缰绳,吱嘎拉住了木刹:“吁!” 车上还坐着顾莲池的小厮喜童,对着她直摆手:“李大夫!李大夫慢行一步!” 李朝宁护着孩子靠边,只见他将车帘一掀,露出了车内一大一小两张俊脸来。 信陵君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上车。” 第十四章 第十四章 车上坐着顾修父子,男人的目光淡淡在她身上扫过:“上车。” 在沈曼的院子里看见信陵君的时候,朝宁就知道,他还会找她。想起林十三说的话,也不犹豫,带着孩子们上了他的马车。车厢很大,她坐在顾修的对面,揽住了宝儿在身边,凤栖和顾莲池坐一起去了,都在里面。 此时大地已然罩上了一层黑幕,车内挂着一盏柔和灯,随着马车的颠簸摇摇晃晃。 顾修靠在车壁上,微垂着眸一脸疲惫,等她们上车,反而不开口了。 朝宁掀开车帘,看见走过的路,是要送她回家,稍稍放心。 顾莲池坐在最里侧,马车的暗角当中,阴影遮住了他半张脸。 宝儿回头看着他,男孩的侧脸线条俊秀,那双丹凤眼下,每次眨眼都能看见,长长的睫毛忽闪落定,那挺直的鼻梁亦或微抿着的薄唇,都显得十分淡漠。他就那么端端坐在角落里,一身白衣分明就特别扎眼。这孩子的胸前,还抱着那个青布人偶,此时,人偶是扣在怀里拥着的,看不见那张笑脸,露出后脑一块空白来,说起来也是有趣,后脑勺上也是一张脸,这竟然是个双面人偶,只不过这面似乎才是青布的正面,两条八字眉,下面嘴口处也是向下,是个哭丧脸。 人偶有两张脸,一哭一笑。 真有意思,宝儿目光灼灼,只盯着看得出神,生怕一转头就错过翻面的样子。 凤栖无语地盯着她,真是个傻里傻气的姑娘,从上车就一直盯着人家看。 一直看,一直看。 他不敢闹出太大动静,伸手扯了扯宝儿的辫子,对着宝儿用力眨眼:你老看着人家干什么! 可惜宝儿吃痛,当然看不懂他的眼色,回头还怒视他:“别扯我辫子,疼。” 她一出声,惹得两个大人目光都扫了过来,凤栖讪讪地忙坐直了身体,宝儿不以为意,仍旧看着顾莲池怀里的人偶。青布编结成的两个辫子,就垂在他的手臂上。 顾莲池自然察觉到了她的目光,他抬眼看着宝儿,眸色漆黑。 宝儿被他看得有点不好意思了,可窘迫之下刚一动要收回目光去,他怀里的人偶突然被翻了过来,上面一张笑脸对着宝儿,似乎还抖了抖。他甚至还伸手理顺了下它的小辫子和她的青布裙子。 见此场景宝儿顿笑,一笑脸边还有两个小梨涡,烂漫得很。 顾莲池看着她的笑脸,慢条斯理地又将人偶扣在了怀里,让它后脑勺的哭脸对着她。 真好玩,宝儿看得津津有味。 凤栖冷眼瞧着,故意撞了她的肩头。 她回头看他,偏人就好像不经意碰了她一样,早转过去了。 他本来是对着顾莲池坐着的,此时垂眸间暗自嗤笑,面上一本正经地端坐一动不动。 宝儿毫不在意,可她刚一转头,他又撞来。 这点小动作自然被顾莲池看在眼底,不过他也只扬起了脸,目光冰冷。 本来将军府距离家门也不过一刻钟的光景,早还走了一段,坐了马车自然不过片刻功夫就送到了门前。在车上信陵君一直没有开口,车一停下当即看向了朝宁:“让孩子们先回去,我有几句话问你。” 李朝宁本来上车就知道他找她所为何事,但是一直不明白他为什么不开口,此时到了家门口,他说让孩子们先回去,她这才明白过来。他不想当着孩子的面说那些话,从来权贵面前,那些自以为是的高贵老爷等人,有几个将老百姓看在眼里了,生死都随便编排的个人,没曾想信陵君虽然看着冷漠,实则心镜豁达,倒叫她敬重了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