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页
前世谢慎登基后,沈清姒便春风得意出现在她面前,牵着三岁的儿子,笑吟吟地耀武扬威。 沈家父女是一样的人,是她上辈子眼瞎。 顾绫不愿意跟他共处一室,走出门拎着自己的软垫进来,扔在座位上,抬头懒洋洋道:“太傅,我身子不适,先告辞。” 不等沈太傅同意,利落地转身离去。 沈太傅脸色青了青,手指攥着书册,青筋恐怖地爆出来。 宝华殿四面挂着厚厚的帐幔,阴暗黑沉,燃烧的蜡烛冒着白色的烟雾,缠绕着轻风袅袅而上,四面俱寂,唯有蜡烛的哔剥声。在这寂静声中,不加掩饰的脚步声便格外清晰。 谢延跪在蒲团上,警觉地睁开眼,背对着门口一动不动,好似没有察觉到。 门被推开,有人走进来,脚步声轻巧玲珑,清淡的香气散开。 是个女子。 宝华殿供奉着谢家列祖列宗的排位,是极庄严肃穆的所在。他在此处罚跪,有个女子进来与他同处,孤男寡女的,是想要陷害他吗? 谢延抬头看着那一块块乌木雕刻的灵位,眼眸漆黑如墨。 顾绫喊:“大哥哥?” 娇嫩的嗓音忐忑不安,像是做了错事。 谢延怔了怔,“是你?” 顾绫小心翼翼在他身边的蒲团上跪下,膝下的硬度让她倒吸一口气,伸手掏出来锤了锤,怒道:“这蒲团是塞的什么,硬的像石头?” “木头。”谢延淡淡道,“锦缎裹了整块的檀木。” 顾绫扔到一边,慢慢屈起膝盖,蹲在他跟前揉了揉,小声道:“谁这么无聊,拿木头做蒲团,故意害人的吧!” 若是不知情的使劲跪下去,两条膝盖恐怕都要废掉。谢延这般跪上一天,膝盖肯定也不好受,都怨她,不该在课上找事,惹的谢延被罚。 顾绫愧疚地看向他的膝盖:“你的膝盖疼不疼?” 谢延不答,淡淡问:“你来做什么?” 顾绫语塞,心虚地看着他,眸子闪着羞愧的光,“我连累了你,就和你一起受罚,否则我良心难安。” 谢延沉默片刻,淡声道:“不必。” 阴暗的宝华殿里,顾绫道眸子映着点点烛光,如堕入万千繁星,轻轻一笑便是不惹尘埃的天真无邪。 “你说的不算,我说的才算。”她轻轻一笑,坐在蒲团上,“我陪你说说话吧。” 谢延性情孤僻,若是没有人理会他,只会日复一日的更加孤僻下去。 他将来是要皇帝的,还是善良仁慈一点更好。前世她眼瞎选了谢慎,导致天下大乱,苍生受苦,此生能补偿一二,也算是为自己赎罪。 而且,讨好了谢延,对顾家有好处。 一箭双雕,她实在聪慧。 她从荷包里掏出两颗糖,脆生生问:“大哥哥,你喜欢吃糖吗?” 谢延的目光落在那两颗糖上。只不过是两颗最平常的松子糖,可在她白嫩的掌心中,无端显得格外美味。 顾绫将手往前送了送,目光炯炯。 谢延避了避,越发冷漠:“我不吃。” 顾绫诧异地眨眨眼,有些不解。前世她飘在谢延跟前,看的一清二楚,他喜欢吃糖,松子糖是最爱,暴躁的时候来一颗,脾气便会温和些。 怎么会不喜欢呢? 她眨眨眼,将那两颗糖又塞回荷包中,笑道:“那就算了。” 宝华殿二十年如一日的阴沉,在这暗沉当中,她轻轻一笑,犹如牡丹初绽。 艳丽的光,透过重重暗色透进来。 谢延垂眸,神色莫测。 下午的课顾绫亦没去上,一张嘴叽叽喳喳跟谢延说了半日的话,虽没得到几句反馈,却也觉得心情不错。 到黄昏之际,她慢吞吞扶着腿起身,只觉双腿酸麻,不像是她的一样,使劲锤了锤,才敬佩地看着谢延。 这么长时间一动不动,此等心性,能成就大业,毫不奇怪。 她叹口气:“大哥哥,宫门要落钥,我先走一步,明儿再来看你。” 谢延沉默不语,顾绫亦不以为意,拐着脚慢慢走出去。 大门打开又关上,昏黄的阳光仿佛是个错觉,谢延却慢慢闭上眼。 ====== 翌日,顾绫喊着顾馨一起去上书房,又得到几句冷嘲热讽。她不大在意,笑呵呵策马出门,不料在大门口看见个意料之外的人。 沈清姒一身淡青色衣袍,纱质的衣裙略微宽大,让她显得身姿飘逸清瘦,楚楚可怜。 顾绫翻身下马,走到她跟前,“阿姒?” 一语未出,沈清姒先流下眼泪,委屈巴巴地盯着顾绫,伤心极了。 “你怎么了?”顾绫连忙拿帕子给她擦眼泪,愤恨不平地辱骂:“哪个王八蛋欺负你了,说出来,我替你做主!” “是我爹。”沈清姒丝毫不顾沈太傅被人骂作王八蛋,哭哭啼啼道,“她昨天回家就骂了我,我不知怎么回事,来找你打听打听。” “阿绫,昨日他在宫中为你们上课,到底因为什么,他生那么大的气?” 因为我画乌龟骂他呀。 顾绫眨了眨眼,低头蹭着地上的泥土,小声道:“怪我,我昨日惹他不高兴了。” 沈清姒急了:“为什么呀?” 顾绫当然有说法,她深深叹口气,双手扶住沈清姒柔弱的肩膀,恶狠狠道:“上一次你说你爹在家中总是大呼小叫,对你动辄打骂,我心中很是不忿,想为你出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