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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周翰想届时要仔细手上的力道。 再说到“跨火盆”这一项,周翰又惊问,“不会烧着澧兰吧?讲究太多,不如废了这条。” 窦氏这会儿死活忍不住笑,祖母吴氏笑着说,“火盆这项万万不能省,它能烧去一切不吉利的东西,日后你们夫妻会越过越红火。哪个新娘不是从火盆上跨过来的,也没见烧着谁。” “要不在旁边备一桶水。”周翰叹气。 吴氏身边最有头脸的仆人们已经笑岔了气。 “放心,有你在旁边,哪里会烧着澧兰!”吴氏感慨,“周翰这孩子是个痴子,对澧兰用情至深,以后恐怕要受制于妇人之手。” 周翰讪笑,“还是要备一桶水!”他仍然坚持。 婚礼当天,宾客云集,顾家张灯结彩,正厅的四面墙上被无数喜幛严严实实遮住,红彤彤一片。几进庭院和园子里都搭起席棚,以供来宾饮宴。庭院里百花盛开,米兰、茉莉、白兰花、栀子花、广玉兰、小叶女贞、扶桑、石榴、夹竹桃、美人蕉、大丽花、蜀葵、半支莲、六月雪…….争奇斗艳。有客人应景说,真是“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十四州。”。周翰去迎亲,江南水乡不便骑马,周翰就乘了一顶蓝色小轿,他那么高大的人蜷进轿子里,待想到澧兰宽绰的花轿上坐了个压轿小孩,自己就不免微笑。 等到射箭这一环节,周翰长弓在手,虚虚地挽了弦,轻轻放了箭出去,每一箭都离着澧兰数步远,大家哄堂大笑。后来这些事传到林氏耳里,她也不禁笑笑。 入洞房后,周翰用玉如意挑开澧兰盖头,她一向装扮素雅,他从未见过盛妆的澧兰,在烛火的辉映下,只见她白雪凝琼貌、明珠点绛唇,极为妍丽。周翰不由得伸手轻抚澧兰的脸,澧兰羞涩地抬头看他一眼,脸上有万种柔情,周翰立时感到自己的坚硬。可惜林氏不让合卺,他实在想即刻推倒她,好好消受一番,然后带她去美国。 客人散尽后,洞房里只剩下周翰和澧兰,陈家陪嫁的婆子、丫鬟们在外间守着,因为不许合卺,陈氏特意叮嘱她们尽责。澧兰小声告诉周翰要做一个同心结发,他们各自取自己的一缕头发,周翰说之前太忙,忘了这项,不该为图精神,婚前去理发,他的头发比较短,接近寸发。澧兰说不妨,她喜欢周翰立式板寸的发型,比那些搔首弄姿的分头、背头、油头好太多,很有男子气概。她小心翼翼地用自己的头发裹住周翰的,绾在一起,用红绳束起来,“交丝结龙凤,镂彩织云霞。一寸同心缕,千年长命花。”她一面做,一面轻声说,周翰看着她,心里柔软得一塌糊涂。 “你要把它放到哪儿?” “放到香囊里,再存在箱子里。我很想随身带着,但怕不小心弄丢了。” “澧兰,再做一个好不好?我去美国随身带着。”周翰一脸温存。 澧兰温柔地挽住他脖子,周翰想要低头亲她,澧兰指着外间。他们又剪了头发,“侬既剪云鬟,郎亦分丝发。觅向无人处,绾作同心结。”,澧兰换了说法,一边绾,一边冲他妩媚地笑。她刚束好,周翰的吻就落下来,他热烈舔噬她的唇舌,把她箍得紧紧的,小心不弄出声来。 “我很想你!”他等澧兰缓过来,贴着她耳朵说。按旧俗,新人婚礼前不能会面,周翰已经两周没见到澧兰了,“等我们回上海。”周翰搂着她的手臂加大了力气。澧兰明白他的意思,红潮晕颊,转头看看外间,再疑惑地看他,“我把她们留在南浔。只说不让合卺,没说不许我碰你。” 澧兰两颊酡红,好一会儿,她说,“既然不能睡觉,我们守花烛好不好?男左女右,左边代表你,右边代表我,两个蜡烛只能一起熄灭。” “要是一个蜡烛先熄灭呢?” “那样就趁着它要灭时,赶紧把另一个一起熄灭。这样我们就可以一起老去。白头偕老,好不好?”她娇俏地看他。 “好!澧兰,你靠着我。”周翰把他的小女孩儿揽在怀里,怕她累着,他心里尽是温柔。他从未如此深切地被爱过,从前他看到经国、管彤和朝宗被父亲或陈氏抱在怀里、放在膝上疼爱时,他心里都是遗憾。父亲对他的生母周氏没有感情,母亲怏怏不乐,父母都不太怜爱他。他依恋祖母吴氏,他与弟妹们关系融洽,他努力博取关爱,然而抹不掉心里的落寞。上天终于补偿他,给他柔顺体贴的女孩儿,他心里的苍凉、孤寂被冲刷殆尽,他心满意足!他们偎依在一起,看着烛火,小声聊天,闲话澧兰学校里的事、周翰生意上的事,谈论他们即将的分离,憧憬他们的未来。 他们熄灭花烛后,东方既白,澧兰偎在周翰怀里沉沉地睡着了,周翰静静地看着她的容颜。 回到上海的一个半月里,周翰把身上的事务逐渐转交陈氏,分离在即,他努力挤出一切可能的时间跟澧兰在一起,澧兰也暂时请假不去上学。只要周翰在家,他们就形影不离,他们一起吃饭、聊天、弹琴、在园子里转。他们无话不谈,周翰很喜欢和澧兰聊天,她极聪明,妙解人心,很多时候,周翰话才说一半,澧兰已经猜出他的意思。生意上的事,她也是一点就透,不用周翰费力解释。她回应周翰问话时,对答委婉,她虽因为年纪小,见解不深,但她博闻强记,说出来的话总令人耳目一新。她还常常喜欢调皮捣蛋,然后攀着周翰的肩撒娇,讨饶,笑起来妩媚动人,让周翰又怜又爱。这是意外的惊喜,是他婚姻的福利,他本来就是痞子性情,不喜欢一本正经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