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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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太子者,除才学之外,最重要的一点则是仁善。甭管他坐上了皇位是什么样子,但他在当太子的时候,一定要表现出仁善的一面。因为仁善,才不兴暴政,这些当官的,心里才放心。 而仁善的表现形式中,孝悌是最重要的一点。 太子只是一时冲动,心中恐没有多想。但做事的人不多想,旁观的人则会多想。 胖太子见凌蔚半晌无语,心中更虚,小声道:“瑾堂,孤、孤有什么做错了,跟孤说好吗?瑾堂不说,孤也不知道啊。” 凌蔚看着太子局促的样子,忍不住一阵心软。 若在现代,九岁就是一备受宠爱,除了烦恼课本之外,万事不愁的年龄。 九岁熊了点算什么?虽然世人都吐槽熊孩子,但是大部分人在出身社会之前,都学不会看人眼色,更学不会三思而后行。 甚至一些人已经工作很多年,还经常得罪人。 可是太子毕竟生于这个年代。别人得罪人,大约就是自己过的不顺。太子若是老得罪人,严重的可能连命都保不住。 凌蔚把太子拉到自己身旁做下,揉了揉他的头顶:“殿下呀,臣就问一句,陛下教导殿下,是不是常说殿下乃国之储君,身份贵重,不需多想。” 太子想了想,小声道:“孤在宫中也常因为琐事可能和其他兄弟有过小过节,孤曾经因为心中不安向父皇忏悔,父皇的确如此说过。父皇还说,孤身份与其他皇子不同,凡事不需多做计较,需他们尊重孤。” 凌蔚黑线,果然不错。他继续问道:“皇后娘娘是否也教导殿下,凡事不用担心,自有陛下和娘娘做主?” 太子点头:“母后说过,遇事不用多想,父皇和母后总会解决的。” 凌蔚更加黑线。这帝后宠儿子如出一辙啊。他又问道:“殿下身边似乎从未出现过劝诫的人?” 太子愣了一下:“宫中下人,怎能多口舌?” 凌蔚叹气:“果然如此。” 太子忐忑道:“有什么不对吗?” “没什么不对。”他能怎么说?说帝后不对? “瑾堂肯定有话说吧。”太子拉了拉凌蔚的袖子,小声道,“瑾堂说的劝诫……只有太傅做过。只是太傅总说些孤听不懂的话,孤也不认为太傅说的是对的。” 凌蔚继续叹气。也是。在宫里敢劝诫太子的人,除了帝后,也只有太傅了。但前太傅是个不靠谱的,太子没学到什么东西,也……可以想象。 “可是孤有瑾堂不是吗?如果孤做错了,瑾堂会告诉孤吧?”太子低声询问道。 凌蔚扑哧笑了:“臣要是劝诫过多,殿下会不会厌恶臣?” “不会,瑾堂对孤好,孤明白的。”太子见凌蔚脸色终于好看了些,松了口气,声音也大了些,“所以瑾堂快说吧,孤哪里做的不好。” 凌蔚又揉了揉太子的头:“这些事本不应该臣多嘴多舌。为人处世之道和为君之道类似,都应由皇上言传身教,并由太傅谆谆教导。只是陛下公务繁忙,太傅之位又暂时空缺,倒是耽误殿下了。” “那瑾堂说?” “臣逾越。” “不逾越不逾越。”太子摇头,“瑾堂不说,就没人肯对孤说了吧。” 凌蔚惊讶,太子之言居然露出一丝落寞。或许这小胖子并非表面上表现的那么不谙世事? “那殿下都这么说,那臣就今天之事,一件一件讲给殿下听。”凌蔚停顿了一下,“太子可知挑衅之人为谁?” “周围有人说过其名字,似乎姓谢?”太子愣了一下,大声道,“难道是那个谢家?!” “是。谢霖安为谢府二房嫡子。”凌蔚踌躇了一会儿,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继续说下去。 太子低声道:“而刘祺为孤表兄,呵呵,原来如此。” 凌蔚略过这个敏感话题不提,道:“臣这次让谢霖安难堪,谢霖安会对臣印象如何?谢家会对臣印象如何?” 大皇子和谢贵妃,又会对我印象如何?就算自己报上了帝后的大腿,但大皇子毕竟也是君,对付他这个小喽啰,只需要伸出指头指一下,就有无数人为他出气。 若是凌蔚已经通过科举,当上进士,授予官职,那么大皇子对付他也要掂量一下。毕竟他有实职之后,身份地位就有所不同。 而现在,他只有一个最低等的爵位。至于凌家……看他爹那模样,他还真担忧到时候会不会有人为自己出头。即使大哥和他关系已经缓和,他仍然对凌家有着不信任感。或许公主娘回京了,情况会好一些吧。 凌蔚并非想低调。若这次不是谢霖安,他打脸也就打了。在科举之前扬名,对他也有好处。他本来就想刷文名,刷文名就是通过一次次考试和一次次打脸完成的。 只是打脸也要分对象,哪怕是其他世族勋贵,也比大皇子外祖家来的简单。 “孤、孤立刻进宫跟父皇说!”太子终于想通了,自己的一时冲动会给凌蔚带来多大麻烦,忙急道。 “说什么说?说了之后,反而显得臣小鸡肚肠,殿下杞人忧天。”凌蔚笑道,“你能想到这一点,已经不错了。回去拿出你平时的熊样子,用最得意最炫耀的语气把今天这件事告诉陛下,明白吗?” “孤做得不对,为什么……”太子不明白道。 “殿下四书五经已经通读过,也可以学点其他东西了。”凌蔚转移话题道,“待下次臣入宫,教殿下读史可好?” “瑾堂教什么,孤就学什么。”太子疑惑道,“瑾堂为何不解答孤的疑问?” “有些话,臣不能说,说了也没用,要殿下自己想明白。若殿下自己想不明白,其他人多说也无用。”凌蔚道,“不过为了让殿下能想明白,臣会陪着殿下去历史中看看其他人是如何做,如何想。” “夫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 “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太子呐呐道。 “在史书中,看历朝大事,殿下能明白其兴衰缘由;而看人物传记,则能通过他人得失,反省自身得失。” “殿下目前身边没有能劝诫的人,那就只能靠殿下自己劝诫自己。曾子曰,吾日三省吾身,为人谋而不忠乎?与朋友交而不信乎?传不习乎?殿下也可三省自身,在入睡之前,细思一天所作之事。很多事,在事后重新想一遍,就能悟出不同的教训。” “孤明白了。”太子点头,“瑾堂……这次……孤很抱歉。” “让臣想想,殿下这次之所以这么冲动,是听到臣和秦王殿下所说,谢霖安可能出老千的事了吧?”凌蔚笑道。 太子皱眉:“是。刘祺和赵圭都是多学之士,能和瑾堂交好,不愧为今科探花和传胪。若谢霖安要与之比拼,那就堂堂正正的来,如此歪门邪道实在是令人不齿。孤……就想着,若是瑾堂,定能使其挫败。孤一时气愤,既没有询问谢霖安身份,也并不知谢霖安和刘祺之间过节,更没细想瑾堂处境,是孤不对。” “让臣再猜猜,殿下说好了安静,但最后忍不住又出声,是否是因为众人纷纷说殿下小孩子不懂事的缘故?” 太子脸红:“孤、孤自小到大,除了被于太傅嫌弃过,还没被任何人嫌弃过!连孤的父皇和母后都夸孤!那群书生居然说孤不懂事,明明是他们眼瞎,连谢霖安用心卑劣都看不出来!” “噗……好了好了,别激动。”凌蔚道,“但是以后殿下遇到这种事还多呢,越是身处高位的人,越是顽固。或许殿下你是对的,但是或许别人都说你是错的,这时候该如何?陛下每次朝政,都有不少人出来唱反调。难不成你次次都要激动?” “还有人敢跟父皇唱反调?”太子瞪圆了眼睛,“瑾堂别骗孤!” “常有的事。陛下那个位置高高在上,一举一动都有人顶着,连饭菜都不能多吃一口,睡觉都不能多睡一分钟,更何况朝中大事?虽说臣不上朝,但也知道,在朝会时候,各位大人还会大打出手。以殿下现在性格,见着底下大臣都打起来了,估计自己也要撸袖子上了吧?”凌蔚调侃道。 太子风中凌乱,摇摇欲坠:“还打架?在上朝的时候打?” “太子不曾问过陛下朝政之事?” “孤还小,父皇说孤还不用cao心这些烦心事。”太子老实答道。 凌蔚瀑布汗。陛下啊陛下,你这到底是太宠太子,还是对太子不满?太子又并非寻常人家孩子,九岁了还小,那你准备什么时候教导?就算是勋贵人家,九岁时候,也至少要学着处理身边的事,不然以后成家之后,岂不是手忙脚乱? “殿下……待下次臣进宫,还是从史书开始学吧。”凌蔚无奈道。 太子点头:“读了史书,孤就能明白瑾堂所说的道理了吗?” “多读书,总会明白的。”凌蔚答道。 太子继续点头:“听瑾堂的。” 凌蔚又和太子说了一会儿话,见太子疲倦了,又守着其小睡了一会儿,自己拿着一本书在床头发呆。 黎膺回来的时候,日头已经偏西。因有宫人来接,黎膺并未亲自送太子进宫。毕竟即使他是王爷,宫门下钥之后,他也不好出来。 待太子离开之后,凌蔚走到黎膺身旁,问道:“太子今日所说加开恩科之事,却有其事?” 黎膺沉默了一会儿,道:“还未说准。” 未说准,那就是确有说过?凌蔚脸色一下子沉了。 怎么总觉得……是个坑呢…… 第三十二章 扬名 黎膺见凌蔚沉默了,有些不自在道:“瑾堂不用担心,总归不是坏事。” “也是。”凌蔚做了一下深呼吸,勉强笑道,“反正,我也已经……” 入坑太深了。 就这么傻傻的掺和进皇家的事,真是…… 但是不掺和又能如何?他一个没背景没靠山的人,唯一能抱上的大腿就是帝后。而抱上帝后大腿的途径,就是刷这些尊贵的小孩的好感度。 他之前以为孩子们还小,或许自己能在他们长大之前,就已经积累出足够多的底蕴,可以从泥潭中脱身。 但是没想到,皇帝陛下不按牌理出牌。 一般人,会想着让一个不及弱冠的少年,去给自己太子当老师吗? 陛下就能! 凌蔚虽然觉得这推测有些太过自恋,但是他隐约觉得,这次加开恩科,或许真的和他有关系。 不过既然自己已经陷了进去,那么这也不是坏事。 现在自己只是个童生,就算教导皇子们也是有实无名。等自己考中了进士,那么就能变成有名有实。哪怕太傅这官职还不大可能落到他头上,但是一个侍读学士、侍讲学士总是跑不掉的。到时候,而有了这一层身份,他的劝诫就不再需要小心翼翼。但这前提是,他至少名列三甲。 进士并不会立刻授予官职,立即授予官职并留在京城的,只有前三甲,后面的进士能不能留在京城,就要靠关系和运气了。 大晏的殿试前三甲并没有固定的官职,但基本上,前三甲都会进入翰林院,或成为编修或者修撰,或成为天子或者太子讲读。而有后一种待遇的人,通常不是在科举之前就已经名扬,就是勋贵人家,皇帝早就知道这么个人。 凌蔚符合后一种,现在正在努力争取前一种。 但这大前提是,他得考中前三甲。若考不上,对他寄予极大希望的皇帝陛下估计会很失望。而在封建社会,让皇帝很失望了,他的日子估计就不好过了。 “瑾堂不用担忧。”黎膺除了这么安慰,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段时间的相处,他也看出凌蔚虽然有时候会做出世人所不理解的傻事,但有时候又比常人来的更通透。他能看出来,凌蔚在下一次秋闱春闱中必须取得好成绩,那么凌蔚自己也能想到。 虽然凌蔚高才,黎膺并不担心以凌蔚的才华,考不出好的成绩。但是世事无绝对,如果发生意外怎么办? 凌蔚压力大,也是理所当然。 但现在事已至此,也只能接受了。而且以黎膺看来,早一点科举,也对凌蔚又好吃。无论给鲁国公府分家的事披上了多么光鲜的外衣,但明眼人都知道凌蔚和鲁国公府没多大关系了,至少鲁国公对这个儿子并无感情,那么凌蔚就没有可以借的势。 虽然皇上能保护凌蔚,但是凌蔚自己的地位才更加至关重要。皇上有皇上的苦衷,只能大面上给凌蔚保护,比如额外给了凌蔚一个最低的开国县男爵位,能领取从五品上的俸禄,好歹在庄子铺子有收成前,有了其他收入来源,并且由民变成了官,不会受到普通官员欺压。 但凌蔚和皇宫走的越近,其将面对的“敌人”也就越强大,一个男爵显然不够。而科举晋升的人清贵,若能考得前三甲,更是让人不可小视,皇上也能名正言顺的重用凌蔚。 在凌蔚的实力足够的情况下,自然越早考得进士越有利。 凌蔚显然也想通了,神色好了不少:“这次状元楼之行,皇帝陛下估计又会踹我。” 黎膺见凌蔚已经转移话题,也跟着道:“这次是太子不对……皇兄和皇嫂……都太宠太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