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节
商慈回到竹屋,一时想不起那五行水被她塞在哪个包袱的犄角旮旯里,当时带着它只不过觉得丢了怪可惜,没想到还有再用到它的时候,好一通翻找。 流光经过她屋前,见她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翻箱倒柜,不由得迈进门,探头问:“婉jiejie,你在找什么?” “一个这么大的青花瓷瓶,”商慈一边转身,一边用手指比量着回道,“你有见过吗?” “是这个么?” 流光眼尖地从一大堆衣裳中捕捉到一抹青色,拎着瓶口把它拽了出来。 “对对,就是它。”商慈接过,正准备直奔师兄那处时,忽然想到师兄说过今晚就离开的事,脚步微顿,“对了,流光,我今晚可能就要随师兄离开京城,事发匆忙,没办法和你好好道别,希望你……珍重。” 说罢,也没有回头去看他的神色,匆匆地拿着瓷瓶跑开了。 在看到师兄的屋门半敞着时,商慈觉察一丝不对劲,快步迈进屋,只见床榻上空空的,床上的人已然不见了,而正对着屋门的窗户大开,商慈的鼻翼微动,捕捉到空气中残留着的一丝有些熟悉的异香。 说曼陀罗香无色无味,那是相对于普通香料来说,曼陀罗香很淡,甚至还不如女儿家身上的脂粉香,但是不等于没有,商慈才用这种香料做过坏事,于是几乎瞬间,商慈就辨认出这股异香来自于曼陀罗香。 流光曾说过曼陀罗花只有在西南边陲才有生长,那是苗疆的地盘,商慈折身回庭院,只见蓝蝶所住的竹屋内已是空无一人。 怒火蹭蹭地往上冒,更多地是担心师兄的安忧,商慈回到师兄的竹屋,探身出窗外,因前两天方下过雨,土地有些泥泞,依稀可辨地上留下的杂乱脚印,商慈视线追随着那些脚印,一路目光上移,和鬼鬼祟祟、大眼瞪小眼的两个人打了个照面。 “师父?!” 正路过此处的万衍山和庚明哪里料到从窗户里陡然探出个人头,惊吓之余刚准备开溜,倏尔听见商慈的话,生生顿住脚步。 庚明不敢置信地问:“你是……小师妹?” 商慈急急地点头:“是我。” “你怎么变得…变得…”庚明抓耳挠腮,如何也不能把面前这个明艳绝伦的大美人和过去的小师妹联想到一起。 商慈没时间同他们解释什么了,趁那些苗人刚离开不久,现在动身兴许还能追上,她一边从窗户翻身而下,一边用极快地语速道:“我死过一回,师兄布下北斗七星阵给我续命,期间出了岔子,我醒来后变成了这位京城小姐,其他容后再细说,师兄被苗人劫走了,我得去追!” “苗人?”庚明完全没转过弯来,下意识地欲抬脚追她,“等等,我和你一起去……” “得得,让她去罢……”万衍山眼疾手快地扯住庚明的后颈,被他力道一带,腰部又是一阵抽痛,暗道真是不服老不行了,同时呲牙裂嘴地抖了抖胡子,“你这臭小子,难道要把为师一个人丢在这儿么?!” 二人说话的功夫,商慈已经消失了踪影。 此刻已入深夜,月光似罩着层薄纱,连月光都是灰蒙蒙地看不真切,商慈在小道和花丛间穿梭,借着细微的月光,很难辨认出那串脚印,再加之还要分神躲避提着灯笼经过的侍女,没过多久,商慈就在这弯弯曲曲的小径里彻底迷失了方向。 商慈从袖里掏出袖珍罗盘,心里想着不管了,总之先出了这山庄再说,还未看清罗盘上的指针,忽然被人一把抓住手腕,商慈吓了一跳,只见月光下,是流光清隽苍白的面容。 “跟我来。” 他拉着她往一条小径钻去,疾走之中,他的声音倒是平静得不带一丝抖动:“我知道马厩在哪。” 没了罗盘,商慈完全是个方向白痴,此刻若是直接奔大门而去,多半是要被门房拦下的,突然出现的流光,简直成了她的救星,她激动感激之余,低声说了句:“谢谢……” 面前的身影微微一顿,什么话也没说,继续地往前走着,商慈不确定他究竟是听见了还是没听见…… * 与此同时,商慈原先居住的竹屋内。 万衍山坐在榻椅上,瞥了眼手边那一沓银票,兀自摇头唏嘘道:“这丫头又不知从哪个倒霉家伙手里坑来那么多钱……” 庚明则在一旁挑拣着收拾了一些方便携带的衣物,翻着翻着,从衣箱的最低处摸出了一本泛黄的古籍。 借着烛光,可以看出封皮上写着的是《鲁班书》三字。 庚明啃着手指走到万衍山面前,奇道:“师父,这书……” 话还未说完,只见原本并没当回事的师父,在看清书面上的名称后,霍然变了脸色:“哪里找来的?快把它丢了!等等,直接烧掉……” 说罢,直接从庚明手中抢出来,卷了卷,想放在烛芯里烧。 老家伙笨手笨脚,书没烧到,蜡烛先给碰倒了,掉到地上滚到庚明的脚边,庚明随即捡起蜡烛,同时无奈地抽回了鲁班书:“还是我来吧……” 取来墙角放着的铜盆,庚明绕过屏风,坐在门槛上准备烧书。 万衍山则呆坐回椅子上,满脑子都是那蠢丫头到底看没看这书,究竟看没看…… 一阵长风平地而起,吹得书页莎莎作响,欲撕掉书页的庚明手下顿住,伴着昏黄的烛火,定睛在其中的某一页上。 庚明不由自主地被书里的内容吸引,伴着烛芯噼里啪啦炸开的声响,原本一手单拎着书页的动作变成双手捧卷,清亮的双眸在黑夜中闪烁着熠熠的光。 ☆、第43章 蓝颜祸水 月色徜恍,风声唳嘹,二人在花间幽径处穿行。 流光看起来轻车熟路,想必是因这几日在景华山庄的生活很无趣,平日里无事只能兜园子解闷,把这山庄摸了门清。 跟着他穿过一处垂花门,商慈感觉踩到了什么软塌塌的东西,同时脚下传来一声闷哼。 商慈吓得缩回脚,借着寡淡的月光,只见两个门房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嘴角挂着晶亮的口水,打着鼾,其中一个脸盘上无比清晰地印着一只泥鞋印。 “这位大哥,我真不是故意的,抱歉……” 商慈一面小声念叨,一边从他们身上跨了过去,这俩人想必是被蓝蝶那几人先行药倒了,倒给商慈他们行了方便。 遇见这两位不省人事的门房,商慈稍稍安了心,那苗人再神秘再厉害,也不能飞檐走壁,再带着师兄这么个大男人,想必不会走多快。 行过垂花门,一路无阻地摸到后院马厩,二人分选了匹鬃毛油亮、壮硕精健的骏马,刚将马牵出马厩,隐隐听到不远处有喊声传来,想来是那俩位晕倒的门房被人发现了,二人连忙翻身上马,一口气冲出了山庄。 再次回到京城大街上,灯火煌煌,光暗交辉掩映之中,二人直奔城门而去。 那苗疆女带走师兄究竟是为了什么,商慈一边驾马,一边在心里琢磨,那苗疆女深居简出,别说师兄,就连自己统共才见过她两次,根本没打过交道,更别提结怨了。 脑海里突然浮现出每日夜晚蓝蝶屋里传来的喘息声,商慈心下一凛,该不会是…… 想法一冒头,商慈有些凌乱,这苗疆女子也太奔放了吧,连招呼都不打一声,直接迷晕劫走这种事也干得出来? 才送走了一位莫名其妙的孤女,现在又招来了苗人,看不出来,师兄还是个挺招女人喜欢的体质? 对于师兄的相貌,商慈并没有个很明确的认知,只因对着那张脸看了十年,她一是看习惯了,二是整日窝在乡下,没见过多少人和事,在京城这段时日,也算见遍了形形□□的人物,商慈认真回想了下,在她见过的人中,纯论样貌,似乎只有那个六王爷和师兄有的一拼? 商慈冷哼着扯了扯嘴角,不省心的蓝颜祸水! 出了京郊,四周皆是麦田荒野,偶有路过的马车,不过都是往京城方向去的,鲜有从京城往外行的。 商慈从来没有这么快地骑过马,只觉得凉风吹得脸都有点僵了,周遭景色过眼云烟般地倒退着,流光堪堪能跟上她的速度。 二人并肩骑行,也不说话,刚刚才和流光说过散伙珍重的话,结果一转眼,还是靠他才顺利出了山庄,商慈心里有点莫名的歉疚,然心挂师兄安危,也顾不得再想其它。 猎猎风声中,只闻流光忽然道:“确定要走这条路?” 商慈看了眼手中的罗盘,道:“嗯,没错,就走西南方。” 嘴上这么说,其实她心里也没把握,苗人的老窝在西南,但也不排除那苗疆女兴致一来、往东北去的可能,眼下只能凭运气了。 加紧马肚,策马飞奔,不知在官道上跑了多久,直到商慈感觉快要把胃颠出来时,前方不远处出现一辆影影幢幢的马车轮廓。 情急之下,商慈发动灵眼,凝神看去,只见透过车板,师兄脖子上那颗菩提珠散发出的气团洁白胜雪,在黑暗中分外耀眼。 果真就是这辆! 顾忌着蓝蝶身边那两位苗疆汉子,商慈没有贸然上前,反而放慢了速度,与马车保持着一定距离。 伸手不见五指的夜幕下,赶车人根本没留意到身后跟了两条尾巴,而那辆隐在暮色中的马车,在商慈看来比天上的弯月还明亮,就算隔着百丈,一搭眼就能瞧见。 跟着马车走了半柱香的时间,到达一所城镇,前方的马车轱辘终于在一家挂着锦旆的客栈前停了下来。 赶车的两位汉子先是把蓝蝶抱下车,再转身上车去抬昏迷着的巽方。 耳边传来银饰相撞的清脆叮咚声,掌柜抬起头,只见面前站着三位穿着异族服饰的两男一女,身后还背着个不省人事的白发男子,心下警惕,然而他这些年与走南闯北的交道打多了,识相地没多问,拨着算盘,笑说着千篇一律的开场白:“客官打尖儿还是住店?” “过夜,来两间房。”蓝蝶眼波含春,莺声婉转。 掌柜顿时酥掉半边身子,然而越过她,看到那两位肌rou似小山丘似的壮汉,再看那不知是死是活的白发男子,那点色胆霎时化作飞灰,再也不敢多看那女子一眼,硬着头皮地收了银子,扭身冲小二使了个眼色:“还不快引客!” 这边小二刚带着蓝蝶几人上了楼,商慈和流光便到了客栈门口,另有伙计将马匹牵去马厩,商慈在掌柜开口前抢先说道:“一间房,最好在方才那女子的隔壁。” * 待到子时,客栈彻底熄了灯笼,关门打烊,掌柜和伙计们都去了后院歇息,客栈大堂里静悄悄的。 蓝蝶许是没想到商慈会那么快追来,或许是觉着就算她来了,对自己也构不成什么威胁——两间房,她和巽方住一屋,两位随从住着另一屋,只要她喊一声,隔壁屋的人听得一清二楚,所以放松了警惕。 现在首要的,便是先搞定那两个苗疆汉子。 隔着屋门能听到起伏的鼾声,保险起见,商慈还是动用了最后一小块曼陀罗香,放倒葛三爷后就只剩下指甲盖大的一片,刚刚好是两人用的药量。 那两位苗疆汉子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竟是栽在自家独门制作的迷香手里。 待香料燃尽,在屋外多等了一刻钟,确定那两位汉子彻底被放倒后,二人用手帕掩住口鼻,闪进屋内。 月光透过窗格,落在床上手足相抵而睡的二人身上,折射出细微的光,流光眼神顿了顿,走过去,从其中一位汉子腰间卸下一把鞘面锒玉的刀,转身递给商慈:“拿着这个吧,那苗女的手段出其不意,好歹能防身。” 那刀只比匕首稍长,刀柄嵌着块碧玉,刀刃带着弧度,这种奇异的造型,商慈从未见过,握在手里,只觉沉甸甸地压手。 脑海中闪过朱煜中毒后可怖的模样,商慈忍不住在心中叹气,术业有专攻,让她一算命先生用刀真是难为她了。 此时此刻,隔壁屋内。 一鼎兽纹青铜香炉摆在床榻边,几缕白烟缠绕着冉冉升腾,架子床上挂着的桃粉色纱幔不时飘动着,无意间泄出一地旖旎春色。 床榻上的男子一袭如瀑的银丝,一动不动地躺在那儿,宛若玉雕冰砌,虽紧闭双眸,仍掩不住其皎若云间月的姿容,而跨坐在其身上的女子仅着一层轻薄的翠水纱衣,琼脂般的藕臂,圆润的肩头、雪腻的峰峦几乎一览无遗。她托着腮,看着身下的男子,秋瞳里漾着点点漆光。 药效渐渐过去,巽方缓缓睁开眼,软绡帷帐,翠阁珠帘,俨然不是在景华山庄的竹屋,目光下移,只见腰上正坐着个衣衫半解的女人,而自己也赤裸着上半身,当下惊得直坐起身来。 看到他排斥惊愕的反应,蓝蝶不满地眯眼:“不许动。” 女子话音方落,巽方浑身僵住,像是铁索桎梏加身,再动弹不得半分,她的声音似有魔力,令他鬼使神差地想要听从。 蓝蝶朱唇轻勾,伸手抚住他的肩头,就势压在他身上,二人双双躺倒在床。 下巴搁在他的胸口,蓝蝶对他的头发很感兴趣,挑了一缕绕在指尖玩弄,凤眸中闪着惊艳的光:“……怎么是白的?” 巽方压下心中的骇然,眼神冰冷得没有温度:“你对我做了什么?” 蓝蝶也没指望他能回答,转念想到他的能力就释然了,毕竟一个朝代只出那么一人,总要有点异于常人的特征不是? “没什么,只不过为了让你乖乖听话,不得不使出的小手段罢了。” 蓝蝶趴在他的胸口,呵气如兰,微挑的眉梢带着些许得色。 暗香萦绕,香炉里燃着的香似乎内有乾坤,没过多久,巽方只觉血脉贲张,浑身燥热难忍,更让让他几欲抓狂的是,身体某个部位不听使唤地灼硬起来。 只隔着一层轻薄的布料,蓝蝶很快发现了他的变化,白嫩的柔荑抚上精壮的胸膛,在巽方要杀人的目光中,掠过小腹线条分明的肌rou,沿着三角线,一路下滑…… 正当关键之时,门被嘭地一声踹开了,蓝蝶还未站起身,一柄雪亮的刀子携着凉风,顷刻间便架在了她的脖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