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最后道别
释放之后，小雯沉沉的睡了过去，他给她做好饭，在床边轻轻坐下，凝视着她沉睡中的模样。黑鸦鸦的头发映衬着清秀的脸庞，小巧可爱的鼻子微微皱着，红润的嘴唇，白皙光滑的额头。 她的眉头不时的皱起，睡得不踏实，眼珠在眼皮下不时的滚动着。裸露的肩膀摸上去有点凉，他伸手给她把被子拉上去一些，却将她弄醒了。 “你做好饭啦？怎么不早叫醒我？我睡着了，最近总是觉得好累。”小雯嘴角绽放着迷人的微笑，冲他撒娇。 长安在她嘴角轻轻一吻，柔声说道：“累就多睡一会儿，坐车时间长了。” “不睡了，现在精神好多了，本小姐要起床吃饭了。”小雯从被子里伸出如嫩藕般粉嫩的双臂，抱住了他的脖子。 “转过身去，不许偷看。”小雯浑身光溜溜的，娇嗔一句，他连忙背转了身体，假意去方桌边，却冷不防的回头，小雯正露着上身穿t恤，雪白的身体如梨花盛开。 “臭流氓，不许看。”她发现了他的偷窥，飞快的穿好了t恤，又在被子里穿好了短裤，这才大大方方的下床，坐在了饭桌边。 “怎么看也看不够啊，我要看一辈子。”长安麻利的摆着碗筷。以往他说类似的话，小雯总是说他油嘴滑舌，今天听了他的话却怔了一下，笑容凝固在了脸上，眼中有一股哀伤的情绪。 “你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心事？跟我说说。”长安感觉到她的异样，偏了下头盯着她问。 “没事，为工作的事情烦心而已。放假了先不想它，等我找好了工作再跟你说。今天的菜做的不错，都是本小姐爱吃的。”小雯嘴里开着玩笑，恢复了笑嘻嘻的模样。 早上醒过来，长安抽出被小雯抱着的胳膊，手掌顺势拍了拍她的额头，咦，怎么小雯好象发烧了？他把自己的脑门抵在小雯脑门上感受了一下，确实是有点发烧了。 “你发烧了，抽屉里有药，等会吃完早餐记得吃哈。”他起身下床，小雯用nongnong的鼻音嗯了一声，躺在被窝里继续睡。 经过门卫室，长安打了声招呼就进楼上班去了，老李头看着他的背影，脸上露出五味杂陈的表情。 玉帝对所有犯错仙人的惩罚力度空前绝后，长安的前世作为丹童，也没有幸免。 尽管他无力阻止孙猴子盗取金丹，还是被惩仙台把他的一部分元神，贬到离仙界极其遥远的，被这颗星球上的人称为地球的地方来，百世轮回后才能有重新修炼的机会。 而且任何人不得告诉长安真相，必须是他自己心甘情愿修炼才行，否则就得继续轮回下去，等玉帝想起他来，不知道要多少万年之后了。 长安这一世，百世轮回已经完成，老李头下界已经两天了，仙界一天，人间一年，最多再过五天，他的这一个分身也得回兜率宫去。 相处久了自然会有感情，连对他无礼冒犯的孙猴子，他都给了火眼金睛的神通，在自己身边尽心尽力的丹童，老李头肯定要优待。 百世轮回，时间过去了五千多年，这颗原本蛮荒凄凉的星球，发展的速度超出了仙界的想象。虽然地球灵气稀薄，但这颗行星的人们，迅速的进化演变，发展出了工业文明，现在正朝信息文明时代迈进。 很多时候，老李头是在全球各处享受人间生活。兜率宫高高在上，却显得无聊乏味，哪有地球上这么多的灯红酒绿。 做凡人有做凡人的好处，做仙人有做仙人的烦恼。老李头还有五天时间逍遥，地球上还有五年。 昨天长安做出了选择，但地球上人们的体质，已经不适合修炼了，尤其是心境，过于安逸富足的生活，让人们丧失了千百年之前的信念，长安能不能保持一颗坚定的心，重新修炼回仙界，老李头也无法预料。 青茵那个丫头，跟长安前世的丹童，是恩爱有加的仙侣，仗着玉帝宠爱，软磨硬泡的缠着老李头，带她分身下界来。不过玉帝的话也不能公然违背，老李头与她约法三章：封禁修为，不得任何形式提示长安作弊，只可下界百年。 青茵正等在老李头在地球上临时的老家，期盼着跟长安见面。 对长安的惩罚有点过分了，老李头对他有些愧疚的心态，给他一些额外的补偿吧，盼望他能尽快用自己的努力，重回兜率宫。长安前世是仙帝修为，这次能修炼到什么高度，老李头也很期待。 几天之后，小雯回家了，长安的生活恢复到了平时的规律，宿舍单位两点一线。 小雯每次放完假，会提前从家里出来，去学校之前再来陪他几天。不过这次开学前几天，小雯说要提前回首都去，不能来见他，找工作的事情有眉目了。 对此他不能表示反对，反而安慰她说还剩半年而已，很快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他去首都，或者她过来。 开学两个月了，面临毕业，相聚的日子越来越近。平时他俩都是手机上聊天联系，最近他感觉，小雯上线的时间越来越少，肯定是在忙找工作的事情，问过几次小雯的工作到底怎么样了，她都说还没最终确定。他既想念她，又担心她。 下班回到宿舍，小雯上线了，他嘴角翘起了微笑，可是有一阵儿没跟她好好聊聊了，今天时间刚刚好，可以好好问问她的近况。 “长安，我给你写了封信，发到了你的信箱。你要保重，不要再记得我了，我们来生再见。”谁知他点开小雯发来的对话，却看到了这么一句，刚想问问她怎么回事，她已经下线了。摸不着头脑的长安连忙打电话过去，却听到优美的女声说：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到底是怎么了？她怎么突然说出这样的话呢？他连忙点开网页登录信箱去看，看完之后，一股冷意从心底里直冒上来，仿佛把他冰冻住了，呆呆的握着手机，半天没有动作。 小雯从上研究生第三年开始，就开始谋划着怎么能留校工作了，她的导师，一个五十多岁的教授，早就觊觎她的美色，得知她的想法之后，信誓旦旦的可以给她争取一个留校名额，当然要付出他想要的代价。 小雯在挣扎考虑了几天之后，终于还是被导师得逞，用身体交换一个好工作，也是众多大学生的一个选项。她本想毕业后，留校工作了，就断绝跟导师的关系，跟长安结婚，组建家庭，但美好的设想总是被无情的现实打破。 导师经常让她去办公室或者他家里，对她无休止的索取，小雯都忍着极度的厌恶，满足他的种种要求，只盼一年的时间赶快过去，结束这噩梦一样的日子，谁知就在开学后不久，导师跟她说他得了绝症，很可能也传染给了她，让她去赶快检查确认一下。 小雯对长安说过，她最近总是觉得很累，经常发低烧，他们都没当回事儿，想不到竟然是这么残酷的结果。她去了医院检查，不出意料的，她也被传染了。 今天晚上，她约了导师到她的宿舍去，名义上是商量以后怎么办的问题，医疗费用，工作等等，其实她已经抱定了必死之心，要和导师同归于尽。发给长安的消息和邮件，就是在向他做最后的道别。 来生再见？谁知道有没有来生，他要的是今生相依相伴。 长安从最初的震惊中清醒过来，马上疯狂的开始拨打小雯的手机，可依旧是已经关机的状态。小雯无论如何不能死，哪怕她背叛了他，他也不能让小雯死去，他要娶她，跟她白头到老。 他无法报警，一直以来，他只知道小雯上研究生的学校名字，却压根不知道她住哪栋楼，哪个房间。现代化的通讯，拉近了人们的距离，却让人错过了最基本的信息。 他随即打开小雯那所大学的网站论坛，深夜里论坛却十分火爆，最上面的帖子就是某位师姐，于夜晚八点钟左右点燃了煤气罐，发生剧烈爆炸，与某系研究生导师命丧当场，现场已被封锁等等。 跟帖的说什么的都有，导师平时的为人作风等等也被扒得详尽之极，长安已经无心再细看，那位师姐肯定是小雯。 悔恨自己没有早些帮助小雯想办法找工作，没多些联系她，关心她，以至于她自己做出了傻事，赔上了自己的性命。 期期艾艾之中，他又打开论坛，再看看事态的进展，更多详实的消息传了出来，确定是小雯无疑了，他关闭了网页。 望着外面无边的夜色，仿佛张开的血盆大口，透过没拉上窗帘的窗户闯进来，要将他吞噬。 一夜没睡的眼睛熬得通红，他匆匆洗了把脸，一大早就朝办公室走去，老李头看见他，连忙招呼道：“唉，小柳子，今天怎么这么早来了？吃过饭没有？办公楼大门还没开呢。” 就让他修炼的道路从现在开始吧，老李头看着跟昨天判若两人的长安，默默的为他难过了一下。 未成仙，先做鬼。 看见老李头，他好象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有个人说说话，不管说什么，都能让他憋闷的内心觉得好受一些。 把自己摊在老李头休息的小简易床上，闭上眼睛，心想短短的时间，已经和小雯阴阳两隔，不由得流出两行泪水，又怕老李头看见多问，用胳膊挡住眼睛，悄悄的擦了。 “李大爷，有烟吗？”他平时不抽烟，除了偶尔跟老李头喝点酒。从小贫困的家境，没让他有闲钱惹上太多嗜好。 “有啊，你小子不是不抽烟吗？这是怎么了？”老李头一边唠叨着，一边掏出一根烟递到他手上。 抽烟喝酒，老李头把人间的享受都体验了一回。 第一口烟，就呛得长安大声咳嗽起来，烟草猛烈的刺激让他涕泪齐流，他也顺势把压抑的泪水流淌了出来。 “哎，慢着点，你又不会抽烟，第一口不能这么猛抽。做什么都一样，要循序渐进，不可急躁，你要记住我的话。话说你不会就别抽了，抽烟对身体不好。”老李头劝解了两句，递上毛巾，让他擦去了脸上的一塌糊涂。 “我现在没心情跟你瞎聊天，抽烟不好？那你还抽？”长安不气的顶了老李一句，把几欲要撑爆他脑袋的悲痛减轻一些。 “嘿嘿，人吗，就是个贱毛病，都知道抽烟不好，可就是要抽。声色犬马，其实是刮骨毒药，别看你现在蹦得欢，等得了病的那一天，后悔也晚了。”老李头嘴里话里有话的说着，自己也点上了一根，双眼放着亮光看着他。 平时说惯了玩笑的，老李头的话现在却显得那么刺耳，长安没搭理他的话茬，抽完一根烟之后，拿过老李头的钥匙，把办公楼大门打开。 上班的时候他一上午都是在盯着电脑屏幕发呆，脑海里闪过一幕幕与小雯相处的情景，她的音容笑貌，乖巧可爱的模样，占据了他的脑海，巨大的悲痛让他流不出眼泪来。同事们也觉得他状态不对，却也没打扰他一个人在那里默默的回忆。 中午跟着同事简单的吃了一点饭菜，他没回近在咫尺的宿舍，留在了空荡荡的办公室，一个人偷偷摸摸的上网，查绝症的先期症状，被感染的路径和概率等信息。 查过之后，感觉虽有希望，却压根不能把他从绝望中拯救出来。 他和小雯放假那几天的团聚，压根没采用安全措施，谁也料不到那么令人无助的病，会发生在她身上。 装作若无其事的上了一天班，他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宿舍，路上顺便生平第一次买了包烟。进屋之后就躺在了床上，眼睛睁大着看天花板，一根接一根无意识的抽着。 在气愤、彷徨、悲痛等情绪之中，窗外的光线黯淡了下来，又一个夜晚降临，一天没休息的长安，去洗手间洗了个澡，回到房间躺着，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明天一定要去医院先检查一下，再问问医生感染的可能性有多高，这是他睡前在脑海里重复了好几遍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