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节
云朵脸色僵了一瞬,嘿嘿一笑,“我不打扰你念书,我去杨婆婆那跟笑笑玩,等做饭再回来。” 聂大郎眉头微蹙,一本正经道,“不是你说知识就是力量,知识改变命运吗?不许贪玩!这么冷的天,还是坐炕上看书练字,要不你在被窝做绣活儿也行。” 云朵小脸垮下来,“哦。”聂大郎是揪住她了,非得找个人陪着他一块。偏生聂深太小,学的也慢,就只有个她被揪。 聂大郎看她小嘴微微噘着,表示不满,眼里笑意弥漫,磨好了豆浆,煮好,云朵煎了几张饼,炒个萝卜丝。 云英还没有过来,云朵就出门到作坊去找她。 原来她早晨起来,看下雪了,就忙着扫院子里的雪,云朵来到,她刚刚扫完,把雪都堆成一堆,“这个雪等会要拉出去倒了。不然天晴,都化成水在院子里,没法晒淀粉了。” “先回去吃饭吧!等回头吃了饭再拉出去。”云朵把豆浆给杨婆婆放下,让她喝的时候再热一下,牵着云笑出门。 杨婆婆送她们出门,又关上了门。 几个人围坐在一块,吃了早饭。云英麻利的刷了锅,就要扫院子里的雪。 “大姐不用扫!这院子不晒东西,走的路已经扫出来了,两边的雪留着盖菠菜芫荽,省的晴了天干旱。”云朵拦住了她。 云英这才放了扫把,看聂大郎拿了书,就带着云笑回了作坊。 云朵拿着一本《三字经》,铺开一张纸,拿着毛笔疑惑。这新婚头一天,不是要认亲的吗?最起码一家人一块吃顿饭,也算认认人。他们早饭都吃完了,聂家老宅还没一点动静。看了眼对面清俊的聂大郎,有些不悦的皱皱眉。 聂二郎天亮就醒了,翻个身摸到光溜溜的孙莹儿,一把搂了她过来,嘴就贴了上去。 “天亮了。不要了,我好累啊!”孙莹儿嘤咛一声,伸着胳膊无力的推他。 屋里的大红蜡烛早已经燃尽,窗户拉了帘子,只能照进微微的亮光,聂二郎伸嘴亲上去,“天还没亮!外面都还没动静呢!”心神悸动的把孙莹儿摸了个遍。 孙莹儿难耐的低吟出声,“不要,我好痛。” 聂二郎看她身上青紫的印子,孙莹儿摸到他的背上,好像有伤痕,也痛,扭头一看,肩膀上被咬了个牙印子。然而,昨夜的事儿,他却没有印象,不由的心中有些疑惑。 孙莹儿眼泪已经盈出来了,“你昨夜喝醉了酒,一点不怜惜我。” 他昨天的确醉的不行,零星的记忆好像孙莹儿给他端水喝,他扯了孙莹儿的棉袄里面是光的,那就是他喝醉和孙莹儿圆了房。念头闪过,他已经温柔的亲上孙莹儿,声音沙哑的哄她,直接提枪上马。 张氏连着两天实在累的不行,家里的事事也都得甘氏管着,以往起的最早的两个人今儿个都没有起早。 倒是刘氏不放心,早早的起来,悄声摸到大儿子新房外面,正准备叫孙莹儿起来,新媳妇儿要做饭的,听到里面让人脸红耳赤的动静,她脸色一变,心里啐了一声,又转身走了。 **停歇,孙莹儿满脸通红,较软无力的靠在聂二郎怀里。 聂二郎的手还在她身上摸来摸去,摸了下自己背上的伤痕,笑着拧了拧孙莹儿的鼻子,“我昨夜那么威猛,让你下手这么重!?” 孙莹儿红着脸埋着头,小声道,“该起来了。” 聂二郎又亲了亲她,精神抖擞的起来,从地上捡起来中衣,抿嘴笑看着孙莹儿穿上,又把她的中衣也捡起来递给她。 孙莹儿拿着被扯断带子的肚兜,嗔怒的瞪了聂二郎一眼,“你转过去,不许看!我再拿一件新的!” 聂二郎笑的揶揄,看她羞恼了,这才转过身去。 孙莹儿先披了袄子起来,开了箱笼,重新拿一件肚兜在被窝里穿上,又忙穿好了衣裳起来。 张氏也起来了,打开了厨屋门,准备做饭。其实饭也好做,席面上折下来的剩菜,热一热就能吃了。都是穷苦人家,扔掉可是舍不得的。 甘氏听到门声响,也起来了。 刘氏看聂二郎出来,忙过来睁着眼往屋里打量。见孙莹儿也起来了,跟在聂二郎后面出来,她脸上这才露出满意的神色来,“莹儿啊!今儿个是你进门头一天,你以后可是我们聂家的媳妇了,早上这顿饭可得露露手。” 孙莹儿小声应声。 刘氏上下打量了一番,想到云朵穿着缎子出风毛的袄子,一身新衣裳,和这孙莹儿比较,她微微皱眉,心里止不住骂两句。那个小贱人,果然长了一副狐媚子的样儿! 再看孙莹儿低眉顺眼的样子,她脸色缓和,口气温和道,“去厨屋做饭吧!有你大伯娘在那,还有聂梅帮忙。” 孙莹儿抬脚进了厨屋。 刘氏则抬脚进了孙莹儿和聂二郎的新房。 棉被已经被叠放整齐了,炕上也被拾掇了妥当。刘氏溜了一眼屋里的两个柜子一个箱子,到炕上去找东西。 垫在床单上的元帕被塞在被子下面,她轻易就找到了,上面一块干掉的血迹。 刘氏笑着收起来,眼神又落在孙莹儿的几个柜子和箱子上,昨儿个晒的嫁妆没晒完,只有料子和衣裳,虽然不少,可首饰却没有晒出来,她都还不知道的陪嫁了啥别的东西。又想起那两亩地,又rou疼的不行。看柜子箱子都上了锁,撇撇嘴,扭着腰出来。 看到甘氏,笑着过来,低声跟她说了两句。 甘氏点点头,看聂兰也起来了,就叫她,“你去叫你大哥大嫂过来吃软饭!” 聂兰应声,没洗脸就跑过来叫云朵和聂大郎。 云朵正想着买点杏仁,采些花儿,做点护肤膏摸脸。她上次在镇上买的快用完了,而去没有自己做的好,若不是天天喝豆浆,年龄又小皮肤嫩,摸上还真不大管用。 聂兰敲了门,“奶奶让我来叫你们过去吃饭!” 云朵转头看向聂大郎。 聂大郎看着一脸平静的聂兰,眸光转了下,拍了拍衣摆,“走吧!” 聂兰看看俩人,“你们俩不会起来就坐着等着的吧?” 云朵瞥了她一眼,“我们已经吃过饭了。” 聂兰睁大眼,“吃过饭了?你不知道今儿个要新媳妇做饭,都一块吃的啊!?” “你没看时辰吧!”云朵白她一眼。 聂兰的确没看时辰,阴天,又没出太阳,她刚起来,大姐和娘也刚起不久。 乡下人多勤劳,即使没有农活儿,也都起的不晚,这会多数已经都吃过了饭,作坊那边都已经开工好一会了。 聂兰回到老宅,“大哥他们已经吃过饭了!” 刘氏扭头看过来,很是有些不悦,“吆!嫌弃我们家饭不难吃啊!” “已经巳时两刻钟(九点半)了。”聂大郎回她一句。 刘氏脸色有些沉,“我们这两天都忙的半死,可不像你们,闲的还有力气,睡饱睡够了也比别人起的早!” 云朵懒得理会她,这死婆娘的嘴一天不刺人,不说难听的话她就痒痒,打了一回好了些天,又忘了疼了。到厨屋里端了盆,倒了些热水,洗手。 聂大郎也洗了手。 饭很快做好了,虽然张氏打下手,孙莹儿做的,菜啥的都是张氏提前准备好的,让她动一下手就可以。 剩菜热了一盆子,炒了两个rou菜,又炒了个白菜,一个蔓菁。馍馍是昨儿个剩下的喜馍馍,白面带红点花的,拿面送到镇上订做的。 饭摆上桌,孙莹儿和聂二郎又给聂老汉,甘氏,刘氏和聂二贵磕了头,给聂大贵和张氏,聂三贵和柳氏行了礼,捧了茶。 云朵和聂大郎作为大哥大嫂,也该捧茶的,刘氏刚才就提醒了,不给俩人捧茶。聂大郎一个外人,把他们家拖累的那么穷,云朵这个小贱人也该死,凭啥还要她儿子儿媳妇给他们敬茶!? 孙莹儿之前也见过两次云朵,不过都没有细看,是她跟着甘氏出去卖鱼的时候,她也认不太清楚,只是云朵名声响亮起来,她才听了一次又一次。看云朵穿着玫红色镶阑边绣兰花草棉布袄,秀阑边的大摆裙,清秀亮丽,面皮儿雪白娇嫩,比她还小两岁。 她看了眼刘氏,这个婆婆刚刚竟然让她给云朵和聂大郎下脸子,真是脑子有病!不说这云朵和聂大郎手上有作坊,聂家老宅至今做的鱼都没有云朵做的好,她又会那稀罕点心。单说她一个新媳妇儿,这点规矩都不懂,得罪云朵和聂大郎,还会让大房不满,让人觉得她不懂礼仪规矩,轻看了她! 聂二郎看着她,准备看她咋做。 孙莹儿走到云朵和聂大郎跟前,屈膝见了礼,“大哥大嫂!”然后端了茶,捧给云朵。 聂二郎幽幽的看了眼聂大郎,也笑着端了茶递给聂大郎,“昨儿个还多谢大哥送来醒酒汤,关怀小弟。” 刘氏脸色有些不好看,心里暗怪孙莹儿不听话,她都特意告诉过她了,还捧茶给那个小贱人。 聂大郎淡淡的笑了下,接过茶喝了一口。 云朵还是头一次被人敬茶,心里有些稀奇的感觉,学着刚才甘氏几个人的样子,喝了一口,她没准备,就伸手扯了个荷包递给她。荷包是大姐昨儿个用碎布绣的,她臭美,就戴了会,出门忘了摘下来。 孙莹儿看那荷包还是缎子的,绣工也好,冲云朵笑笑。 聂大郎随后给了聂二郎几文钱。 聂二郎脸色顿时黑了。 “不知道还有这规矩,二弟别嫌弃。等下回,我给你封个大的。”聂大郎淡笑着。 聂二郎抬眼,眸光阴沉的盯着聂大郎。 孙莹儿诧异,聂二郎不应该和分出去的聂大郎家关系很好吗?聂二郎每次给她带水晶糕或者雪媚娘,都说从家里拿的。那点心方子是云朵教给点心铺子的秘方,是不可能随便谁都教会。那些点心只可能是从云朵家拿的啊! 甘氏也皱了皱眉,觉得聂大郎说错了话,看他一副真诚的模样,的确不知道这样的规矩,这么多年,家里又是头一次办喜事儿,赶在刘氏前面道,“快吃饭吧!天冷的很,一转眼饭都凉了!” 云朵想问问聂大郎他身上啥时候装了几文钱,吃饭了,甘氏招呼她坐下和孙莹儿一块,她只好坐下,端了碗米汤喝。 新媳妇儿头一天,聂家老宅也不喝杂面糊糊,改成米粥了,就是有点太稀,再搅点面糊进去滚两下,会更好喝点。 聂四郎斜着眼看不怎么夹菜的云朵,大块大块的往嘴里塞,夸赞孙莹儿,“嫂子你做的菜真是太好吃了!我还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菜呢!” 云朵扫了他一眼,笑着跟甘氏和张氏道,“的确比大姑和聂梅做的好吃,比奶奶的手艺都要好呢!以往二婶总说她做饭不好吃,都是由大姑和聂梅做,这以后二房多了个茶饭好的,总算没得说了!大家都有口福了!是吧,奶奶?” 甘氏看着云朵笑眯眯的样子,眉头微皱。 云朵一直看着她,眼含深意的笑着。大房几个人都是包子,要么不吭声,要么任由使唤欺压。虽然二房可恨可恶,但若没有甘氏的纵容,张氏几个也不会被欺压到这个地步。 她这是要让二房和大房平均分配家务活儿。甘氏在她笑意的眼眸凝视下,老脸有些搁不住,可是这个时候她却不能不应声,“的确!老三媳妇儿生了后,出月子前,就先老大媳妇儿和老二媳妇儿一替一天轮换。老二媳妇儿要是嫌做饭不好吃,就给二郎媳妇儿打下手。”也趁机治治刘氏这个不知改的婆娘! 刘氏的脸一下子就不好看了,可是当着一桌的人,她又不敢发脾气。 柳氏眸光一转,笑道,“娘说的是!我现在怀着孩子不方便,不过也能帮忙摘摘菜。当我生了,出了月子,就立马排上。”说着冲云朵笑笑。这丫头还真不是个软和的,刚把大姐从陈家捞出来。二郎媳妇儿刚进门,她这就开始给大房撑腰了。 张氏几次想说话,这么多年下来,她都忙活习惯了。聂兰死死的拽着她,不让她吭声。本来三房人,三个儿媳妇,就得三天轮一次。结果几乎天天都是她们做饭,云朵站出来说话,奶奶都同意了,那也该她们歇歇了! 刘氏都不敢直接反驳,聂四郎没忍住,“我娘做饭太难吃!还是大伯娘做饭好!家里也都喜欢吃!” “你翻过年也要十五岁了,也要说媒了,三郎成了亲,年底就该挨着你了,咋还是跟几岁小孩儿一样,说话不过脑子?”聂大郎轻笑着看像聂四郎,眼中幽光闪烁。 聂四郎被他看的心里瘆了下,觉得脊背莫名窜上一股寒流来,生生没有辩驳出口话来。 刘氏沉了脸,“啥叫我儿子说话不过脑子?你教训起来倒像教训儿子一样,你说话才是没过脑子吧!”这死病秧子算个啥玩意儿,胆敢教训起她的儿子来。 聂大郎笑了,“孟子曰:‘理亦无所问,知己者阕砻。良驹识主,长兄若父。’我身为兄长,自当有教育弟妹的责任和权利。四郎既是我弟,他代表也是我们整个聂家,在家还好,若出门接待外客还如此,我们家丢脸事小,惹来祸端事情就大了。” 乡下人都没读过书,偶尔有识几个字的也是随着识字的人偶然认了几个,听到‘子曰’那就是书本上说的,是圣人言,那就是真理。 家里的人知道聂大郎跟着聂里正学识字的没几个,经过县城卖糖葫芦,聂兰回家来说了云朵被庞仁调戏闹出事儿来,聂兰就不太轻易敢把云朵家的事儿乱说了。 这突然听聂大郎嘴里蹦出‘子曰’来,还真不少人惊疑,诧异。 “你听谁说的‘子曰,子曰’,说出来糊弄人!还不就是找个借口教训看不顺眼的弟弟!”刘氏口气不善道。 聂兰忙道,“大哥再跟着聂里正念书,识了很多字,写得字也能写很好了!”她脸上带着些得意,大哥还会说‘子曰’了,以后就是读书人了! 甘氏也知道这事儿,不过只限于聂大郎认几个字,会写自己的名字,没想到他出口‘子曰’的大道理。连连点头,“好!大郎以后有了学问,咱们家也有个读书人了!以后开门做买卖,也不怕人糊弄了!”然后又对聂四郎道,“长兄如父,你大哥说你都是为你好!你也不小了,有些话该说有些事儿不该做,都要明白清楚了。” 聂四郎不忿,看聂二贵使眼色,低着头,“知道了,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