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节
不对!她不能按着师兄的计划和节奏走! 作为一个剑修,她临战经验十分丰富,知道在交手中,特别是以快打慢的情况,切记不能按照对方步调。因为即使看起来是分庭抗礼,如果不摆脱别人的套路,胜利的天平就会一步步向对方倾斜,最终难挽回败势。 此时此刻,她心中茅塞顿开,如明镜似的。 救梁师姐和救师兄本来就不冲突,是师兄偷换概念,人为地给她一种二者无法协调统一的错觉。 她是为了什么才来到这里?!就这么如丧家之犬一般灰溜溜回去合适吗? “师兄,我是个很贪婪的人,不仅梁师姐我要救,而且你也一样!”夏元熙目光坚定,其中再无迷茫。 只要一直赢下去不就可以了吗? 既然打定了注意,夏元熙就在思考着怎么达成目的了…… 看样子,按薛景纯的计划,追逐他的一干人等本不足为惧,唯一担心的是埋伏在外的狙击手们。在集中了所有追兵的情况下,薛景纯只能跳窗而走,在这个世界的力学限制的情况下,他自由落体的时候是无法改变方向的,这就成了一个竖直下落的绝好靶子,他接下来的行动完全取决于他在跳下的时候受多重的伤。 如此一来,对他帮助最大的一定是按照既定计划,扫除一个方向的狙击手。 虽然乍仑他们并未选择夏元熙所处的那栋,但她想着无论付出任何代价,一定要摸过去把谁杀掉,好为师兄突围创造机会。 现在的问题是,选择哪个方向…… 夏元熙这个点恰好处于乍仑呆的地方和另一个不认识的狙击手之间,她并不是没见过乍仑的狡猾,按理说应该选择另一个狙击手,毕竟做头头的,怎么也该比属下厉害点才是…… 然而她却对另一件事情耿耿于怀。 乍仑在他们逃出村庄的时候,曾经射下了薛景纯半片耳朵的仇,她一直记在心里。 本来还苦恼报仇无门,现在机会送上门来了,不来一发吗? 不过,在她真正想要付诸实施的时候,却发现这个选择还是有些困难。 那栋房子挨着她这边的一面并没有窗户,她原计划是跳到那边顶楼,然后从正常路线潜入乍仑在的房间。 但是她后来发现,顶楼的小房间是电梯井,锁得很死,除了维护人员外根本打不开。 这要怎么办? 而且她刚才是在乍仑那栋房子的斜后方,无法看到正面的景象,当她从这边楼顶向下看去,发现这房子另一面外观是无数玻璃窗形成的镜面型,没有可以搭手脚的地方,只有壁虎能够攀爬,而且她根本不知道乍仑在哪一层!就算能够攀爬,在她慢慢寻找的时候,说不定在她四肢需要踩踏,无处反击的关头,乍仑先发现了她,只需要一木仓,就能让她毫无还手之力地死去…… 这种无处下手的感觉让她心里十分憋屈。 不可能……一定有什么方法能够做了他的…… 夏元熙摒弃一切杂念,细细思考,但无论如何,她得出的结论仍然是:全神贯注盯着窗外,端着木仓严阵以待的乍仑,一定会比从窗户翻进来的她多一秒反映时间,因为她需要腾出手拿出薛景纯给她防身的手木仓,再瞄准屋内的人扣动扳机,这一套动作下来,乍仑都能够对着窗外突然出现的敌人开出2,3木仓了。 更何况,她并没有如此多的时间可以一间房一间房的慢慢搜寻,在那之前,大概薛景纯早就已经动手准备突围了吧? 怎么办? 她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一样转来转去。 要利用身边的一切因素…… 夏元熙突然想起自己之前埋伏的那栋屋子。 那像是一所服装设计公司,里面陈列着许许多多的塑料模特、假发,还有各种各样的衣服。 如此一来,条件就连得上了! 虽然要冒些风险,但是却是值得的!毕竟收获是如此的丰厚。 ☆、第227章 穿越·地球君(二十六) 薛景纯正在某个楼层闭目养神,一边凝神听着越来越近的木仓声,估计很快就能到达他准备的“厚礼”了。 不过现在四周还都有狙击手监视,他还不能露头,只能判断他们靠近那扇门的时候,火速跑到窗边,趁着爆炸的烟尘掩护一跃而下。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现在已经万事具备,买定离手,就等结果揭晓的时刻,按理说他心态早就十分平稳,正安静地听天由命了,却不知怎么突然有些心惊rou跳的感觉。 上位修士即使不用推测,也能隐约感应到一些祸福征兆,称之为“心血来潮”,像血河老祖就在空劫前一刻预知了自己的劫数,这才布置下狡兔三窟的后路。薛景纯觉得,现在的情况并不是一个好兆头。 难道这次注定命丧于此吗? 三十步、二十五步……就快到了。 这时,薛景纯突然听到三声违和的木仓声几乎一同响起,那并非来自楼下的搜查小队们,而是外面负责狙击的人。 有谁引发了木仓声? 她?! 一瞬间,薛景纯感觉世界陡然一黑。 刚刚的征兆,竟是应在她身上了…… 他顾不得木仓械的杀伤力,向刚才声响方向的窗户飞奔而去。 可是时间不等人,大楼的面积并不是他能这么快跑到的,就在他飞身出窗的前一刻,身后轰然巨响,爆炸的气浪沿着走廊汹涌喷薄,巨大的冲击将他远远地抛了出去。 然而他在看到空中看到的景象让他瞳孔缩得针尖般大小。 占据对面绝佳射击位置的是乍仑,而他此刻正软垂垂趴在窗台边上,身上没有任何伤口。 但窗户上却染着一大片触目惊心的血迹,显然是从外面喷上去的。 她的血?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每次对他无比重要的事情,总会出现种种偏差? 薛景纯仿佛又回到自己数万年前刚刚斩落道心的那段日子。虽然在飞升失败的那一刻,焚身劫火就与他如影随形,但那段时间却奇迹般的感觉不到任何痛苦。 因为心中的痛苦是rou身上疼痛的百倍啊…… 而现在,剧烈爆炸引起的次声波扩散开来,连相隔了几个楼层的敌人也受到这股与人体器官的振动频率相近甚至相同的无声冲击,被震碎胸腔腹腔内的脏器而死。薛景纯虽然rou身较常人强横,但也被震得气血浮动,加上心中惶急,血不归经,外因加内因重创下,喉中一股腥甜涌出。 失算了……迎接他的并没有守候多时的子弹,但他却仿佛受到这世间最精准的狙击,一颗心直直坠下去,跌落谷底。 他姿势狼狈不堪地掉在地上,随即吃力万分地支起来,就像是一个溺水半死挣扎上岸的人,再也不复以往算无遗策的镇定,坚实的水泥地面踩起来软绵绵的,世界天旋地转。 或许是骨折了吧,再加上冲击波带来的脑震荡? 可是现在谁还管这些? 这栋楼的电梯被他亲手破坏,电梯井里还埋葬着一个死不瞑目的五人小队。然而薛景纯此刻只愿自己从来没做过这些,他跌跌撞撞一路跑上去,每一步都让他沉甸甸的心变得更加急切。 【五分钟前】 夏元熙从一间设计师的屋子里翻了一个身材最好的塑料男模特,然后给他穿上和薛景纯相似的衣服,不求完全一致,只要款式颜色大概差不多就行了,再粘上假发,简直完美!大半夜猛然一见肯定认错,更别说在高速运动中了。 钓饵做好了,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调整自己的状态。 接下来要做的事,连她重生前的巅峰状态都不敢想,然而她坚信,而且必须坚信自己能够办到,为了梁师姐,也为了师兄。 她抱着那个塑料人,脚下十多层楼高度让暗淡的月光都无法照亮,下方的水泥地足以让任何凡俗之体摔成汉堡rou饼,即使没有恐高症的人看了也会两股战战。 但只要心中有信念,她就无所畏惧。 手一抛,塑料人画着抛物线向下坠落,远远看过去,有几分像薛景纯的身影吧? 师兄给乍仑带来的心理阴影面积大概是无限大,所以房间里的乍仑看到它,也不仔细想想薛景纯怎么出现在自己屋顶这样明显的逻辑漏洞,下意识就是伸出了木仓管瞄准射击。 “突”不得不说乍仑的木仓法还是不错,打得空中的人偶轨迹横着折飞出去。 不过,这样也让夏元熙轻易就找到了他隐藏的窗户位置! 与此同时,她贴着墙壁一跃而下,高速下坠让她全身衣衫猎猎作响,刀刮似的气流吹得眼睛生疼,然而她却努力睁着它,直到落到木仓管正准备缩回去那扇窗户! 狙击木仓全长不过一米左右的样子,也就是说虽然夏元熙从上到下的角度看不到屋内情形,但她已经可以确定乍仑在距离窗口不到一米的地方。电光火石之间,她在脑内勾勒出一个军人出身的悍匪抵着木仓托,严阵以待的形象,然后她对着那扇窗户伸出双腿,勾向那预想中的位置。 猜对了! 只听咔嚓几声钝响,夏元熙头朝下,小腿夹着乍仑的脖子,凭借急速下坠的力量一带,乍仑重重摔到窗台边沿,软骨碎裂,颈骨折断,直接死于非命。 而夏元熙也因此借力,把倒挂的身子折返了过来。 屋内,还有一位乍仑的保镖,他对着眨眼间发生的剧变有些惊慌失措,拔木仓的速度慢了一秒。 正是这一秒,给了夏元熙机会,她顾不得调整身形,立刻举起手木仓,连续几枪正中他胸膛,生理性抽搐的肢体让保镖的子弹偏离了方向,只打中她的左臂,飞洒的血液溅在窗户上。 然而这也就是他最后的反扑了,与他软垂垂委顿下去的身体倒地的同时,还有夏元熙单手攀住窗台滚落地板的声音。 这从乍仑开枪那一刻算起,也不过才短短数秒的时间。 夏元熙摊开身体,躺在地板上喘着粗气,刚刚一系列惊险之极的动作完全超出了她体能,她凭借着惊人的意志力和信念支撑完成,现在危机过去,紧绷的身体早就因承受不住沉重负荷而虚脱,左臂也火辣辣地一阵钻心疼痛,让她眼前直发白。 “呵呵……敢伤我师兄耳朵,只取你一条狗命算便宜你了。”她喃喃地说。 夏元熙现在连一根手指都抬不起来了,不过师兄如此机智,应该能从刚刚的木仓声判断出这里发生的变动,她也可以躺着休息一会。 果不其然,爆炸后不到两分钟,房门就被人大力撞开了,夏元熙正想摆出一幅凯旋之师耀武扬威的嘴脸,没想到她勉强支起身体,却看到了薛景纯绝无仅有的少见神情。 他一头半长的黑色短发凌乱地混杂了泥土和汗水,白衬衫也脏兮兮的,以往俊逸绝尘的脸上染了血污,状态比刚来这个世界高烧四十多度,好几天米水未进,也没休息时候还差。至少,那时他眼睛看向她时候还有光彩,现在就像是被遗弃的人偶一样浑浑噩噩的,紧缩着的绝望瞳孔完全映照不出理智的光泽。 “师兄?你受伤了?” 像是被这声音稍微唤回了神智,薛景纯直直地盯向她,用一种有些神经质的蹒跚步态慢慢走来。 但在接下来的几步里面,他又仿佛将全身的力量都爆发了,夏元熙只见人影一闪,不知怎么的他就将她按在身下,分开的两膝跪在她腰际的位置,手掌握住她的脖子。 近距离看,夏元熙才发现,他双眼根本就没有看着谁,那是一种临近崩坏的的状态,而喉咙触及到他手掌,总觉得像是冰块一般的寒冷。 会被他杀死吗? 夏元熙平静下来,如果他们中非死一个不可的话,她更愿意薛景纯活下去,本来这第二条命就是捡来的,而且原因还是韩拂霄那个混账,要是她永远消失了,那位贪染明王少不得又要摆出一幅难看的晚娘脸,想想就觉得爽快。 但是,紧贴着她喉咙的手掌却并没有缩紧,只是颤抖地一遍一遍抚摸她侧颈处的脉搏,好像在确认她的死活似的。 “师兄,我还活着。你不要这么着急给我立死亡flag好么?”夏元熙无奈地道。 活着? 这句话开启了薛景纯身上名为理智的开关,他眼神逐渐变得清明,却还是不动,只是那么定定地看着她,从睁开的双眼中,一颗颗水珠落了下来。 因为他是俯身低着头,所以泪水并未从脸上滑过就落下,如果不是他睫毛根部的濡湿,她甚至都不会认为他哭了。 那个声名显赫在修真界如同刽子手、平时智计无双的冷静师兄怎么会哭? 但他确实在她面前,用这样狼狈的姿态流下眼泪。看着以往似乎高不可攀的冷漠冰山无声抽泣着,夏元熙感觉这比任何责罚都让她生不如死。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或许作为始作俑者的她也没有立场说什么,只有浑身僵硬,任凭冰冷的手掌无力地停留在她脖颈,还有颗颗坠下的泪滴,掉落在她身上像是熔岩一般烧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