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节
安宁本来以为自己消失了以后就能够离开,现在的她却是头疼欲裂地倒在地上。 在她的身下画着一个大大的难以用语言形容的阵法。阵法用鲜红的血所画而成,散发着血气的味道。 她只是看一眼那复杂的图案,顿时头疼欲裂,像是有一个锯子在她头里锯着她的神经。 耳畔突兀地响起了一阵的碎碎念,像是和尚念经一样,那些语言听起来并没有什么所谓的意义,只是拿一堆偏僻的词语组合在一起,却让她头疼得更加厉害,宛若有人直接将她的脑袋生生撕裂了一般。 她只能听出这是南夏话。没错,即使安宁自己也很不可思议,她这个从未去过南夏的人居然也听得懂南夏的话语。 无论是谁都好,赶紧停下来吧!她感觉自己若是在这一刻死去,也一定是被这些话给念到疼死的。这种死法太可怕了,究竟是谁如何恨她?让她要生不能,要死也不能。 不知道过了多久,在安宁已经完全失去了挣扎动弹的力气时,声音终于停了下来。 与此同时,身下的阵法也发出了幽幽的不详的红光,这红光将她整个人淹没,安宁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她在一间屋子中,屋内的装潢很是华丽,里面一个长相粉雕玉琢的小姑娘坐在那里,她年纪大概只有五岁的样子,正茫然地看在窗外。 安宁想,自己大概现在又是灵魂状态,所以这小姑娘才会看不见他。也不知道这里究竟是哪里。她到底什么时候才会回去啊。 吾心安处即吾乡。对她来说,她现在的家在玉山村。 那小姑娘发呆发到累了,眼睛突然浮现出了一阵阵的水雾,小嘴也嘟得能挂瓶子了,“为什么哥哥可以出去,我就不能出去呢?” “海是什么样子,草原是什么样子,我也想要知道啊。” 从她的话中,安宁这才听出这小姑娘竟是一直都被关在这里,也不知道是谁如此的狠心。但是看小姑娘的气色和所穿戴的衣服,她明显受到了十分良好的照顾,除了没有自由。 小姑娘百无赖聊地随便踢着脚玩耍,两个小脚rou嘟嘟的,让人看了就有捏一把的冲动。脚上各自带着两个精致的金链,金链上还镶嵌着红宝石和铃铛,她脚一晃,便叮铃铃地响个不停。 小姑娘听着铃声响叮当,继续发呆。 原本紧闭的房门突然开了,一个大约*岁岁的男孩走了进来,一身蓝衫。他年纪虽然不算大,却已经有了一番足以让人侧目的气度。 他的面容精致,不知道是不是安宁的错觉,安宁总觉得他的脸看上去有些眼熟,似曾相识的样子。不对啊,倘若是她见过的人,这样的相貌她可能会忘记的。 小女孩看见他后,眼睛顿时亮了起来,扑了过去。 男孩接住她的身体,神情温柔。 “哥哥,我想出去玩,我为什么不能出去玩?” 听到小姑娘的问题,男孩眼中闪过一丝转瞬而过的悲痛,温柔安抚道:“乖,这是为了你好。” 说话的同时,还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小姑娘对这个答案仍然不满意,“可是哥哥你每天都可以出去的,我就不可以。长老偏心!” 她控诉着自己受到的不人道待遇,表示自己想看海,想去天池,想看大海。 男孩道:“那哥哥画给你看好吗?” 说罢,牵着小姑娘来到书桌前,握着她rou嘟嘟的小手,一笔一划地画了起来。 小姑娘边画边咯咯笑个不停,不时给她哥哥捣乱,画到最后,更是用不小心沾染了墨汁的手直接涂上男孩的脸,把他白玉般的脸抹得黑乎乎的一片。男孩也不生气,依旧用宠溺的眼神看着自己的meimei。 小女孩玩得累了,开始打起了哈欠。 男孩将她抱到床上,动作温柔地把杯子盖在她身上。 小女孩仍然执着于最初的问题,“哥哥,我什么时候才能出去?我也想向你一样光明正大地走在外面。” 男孩摸了摸她的额头,“会有这样一天的。你所要的一切,哥哥都会给你的。我们会一起拿回属于我们的一切。” 他的声音低沉而笃定,像是在宣告着命运一般。 小女孩迷迷糊糊地闭上眼,“那出去后我们还会在一起吗?” “会,我们会永远在一起,永远不会分开。” 小女孩得到了承诺,像是得到了全世界一样露出幸福的笑容。然后她闭上眼睛,嘴角噙着一抹满足的笑意陷入了梦乡之中。 画面一转,安宁却发现自己这回并非处于旁观者的角度,而是被几个脸上画着充满原始神秘魔力的图纹的人带领着前进。 她这是又穿越了吗? 安宁心中有不好的预感,想要挣扎,偏偏手脚却有了自己的意识,嘴巴也不受控制地开口:“只要那么做,我们就可以夺回我们的江山吗?” 咦?这声音同她自己的好像。 其中一人恭恭敬敬地向她行了一礼,“是这样没错,圣女。” “安宁”沉默了一下,开口道:“我可以再见哥哥一面吗?” “圣女,殿下现在正处于关键时刻,不能分身。” “好可惜,本来还以为好歹可以见一面的。”也许是因为现在的安宁就是这女孩的缘故,她竟然读懂了这副身体的情绪——她似乎在担心,在害怕,并非害怕自己可能会失去生命,而是害怕再也见不到她哥哥。 她跟着她们坐上了马车,穿过树林,来到了一个像是深谷一样的东西。下了马车,她们继续前进,小女孩走得脚有点酸了,但仍然没有抱怨,一声不吭地跟着走。 越到谷的深处,雾气越弄,到了最后,能见度甚至只有五米左右。 安宁突然听到了潺潺的流水声响,那声音随着她的前进越来越近。最后,一个大大的还冒着热气的池水在出现在她面前。 这池水位于两座山峰之间的缝隙,水流从上面飞流直下,形成了一道长长的瀑布,整个池水像是一块纯粹的碧玉一样,纯粹剔透,美得惊人。盘旋其上的雾气更是为这池水增添了几分欲说还休的韵味。 安宁停了下来,声音复杂又透着满足,“这就是天池啊。” 带领她来的一个女人说道:“圣女若是喜欢,可以泡一会儿。” 安宁没说话,只是抬起头,头顶是蓝的纯粹的天空,这里的天空似乎很近,仿佛一伸手就可以摸到。 她也的确伸出手了,这种触手可及注定只是错觉。 她的手慢慢放下,垂下头,声音剥夺了所有多余的情绪,“不用了,我们走吧。” 说罢,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让她小时候心心念念想要见上一面的天池。 绕过天池,她越是向前走,越觉得脚步沉重,直到走到一个巨大的阵法前。这阵法同安宁以前见到的那个图案完全不同,更加诡秘的感觉,给她的感觉也更加危险,像是会将她连人带灵魂一起撕裂。 一个年迈的老人颤颤巍巍地跪了下来,向她行了一个跪拜的大礼,他的动作虔诚,声音沙哑,看向她的眼神又充满着难以偶理解的狂热:“圣女,我们王朝的兴起就看您了。” 其他人也跟随着他的动作,全部跪了下来,异口同声道:“终有一日,定恢复我南夏江山。” 安宁站在那里,只能看见他们的头顶,她垂下眸光,然后缓慢又坚定地走进了阵法之中。 老人脸上露出了欣慰又痛惜的表情,开始念起了一段长长的咒语,像是在吟唱一般,曲调忽高忽低,却有种说不出的迷惑人心智的力量。 一阵风吹过,围绕着她开始打转,风越来越大,像是要将她包裹在其中一样。 安宁感觉在这样的声音中,到自己的眼皮越来越沉重。她闭上了眼睛,下一秒,刻骨的疼痛如潮水一般,直接将她整个人淹没了过来,她像是一叶扁舟一样,虽然苦苦在暴风狼中挣扎,但是最终还是被一个大浪无法阻止地拍打了下来。 这种疼痛的感觉持续了很久,大有要疼到天荒地老的错觉。被这样的痛楚折磨着,安宁却仍然说不出半句的话语。到后面她反而慢慢习惯了这种痛楚的感觉。 不知道过了多久,这感觉慢慢地停了下来,她感觉全身像是泡在水中一样,意识随波漂流,上上下下的。 “该回来了。” 一声叹息却突然凭空出现在她脑海中,这道声音安宁从未听过,只觉得嗓音充满了慈悲的意味,像是庙里的菩萨度化在苦海里挣扎的人一样。 像是有一道闪电劈过脑海一般,安宁像是明白了什么,又仿佛什么都没明白,那是一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境界。 下一秒,她睁开了眼睛。 头顶的帷幕绣着兰花,显得娟秀文雅,身下的床褥柔软顺滑,她鼻子间隐隐有花香萦绕。 这熟悉的一切让安宁差点再次落泪,她这是回来了吗? “姑姑,你终于醒了。”周慧惊喜的声音传入耳中,略带哭音。 “姑娘,你睡了好多天呢,我们都担心死你就好。” “姑娘,来,这是温水。”这么会来事的,必须是玉容啊。 安宁虽然不知道自己躺多久了,她以为自己这么多天没怎么吃东西,肯定没力气,结果刚挣扎着撑起身子,却发现身体挺好的,神清气爽的,一点都不像是生病发烧的样子,手也挺有力气的。 她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嗯,不烫了。 原本还在掉金豆豆的周慧噗嗤一笑,“你的烧早就退了,就是不知道什么原因,一直昏迷着醒不过来。” 安宁接过玉容递来的杯子,没醒来没感觉,一醒来就觉得喉咙有点干。水的温度恰恰好,不烫也不凉,她十分豪迈地一饮而尽,感觉喉咙舒服了不少。 “我只是做了一个梦,这个梦有点长。我睡了几天?” “已经五天了,奶奶一大早就坐马车去云水观,说要请三清祖师的神像回来祈福。”周慧顿了顿,问道:“什么梦?你这个梦可真是太久了。” 安宁扯了扯嘴角,“只是关于过去的梦境,是有点长。” 她想起了梦境中的少女和小女孩,又想起了那圣女的称呼,那莫名其妙的南夏咒语,心中也有几分的明悟,那难道就是慕清玄口中的那位表妹的记忆吗?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位男孩就是小时候的慕清玄?慕清玄出现在她面前果然都是带着面具的,没道理长大十八变以后就变得那么平庸。 至于关于现代的那段,安宁已经彻底放下了原先的一点执念。在火起燃烧那间屋子的时候。她隐隐有个直觉,自己之所以会顺顺利利从现代回来,同她一开始所见到的阵法脱离不了干系。只是她为什么会梦见慕清玄那位表妹的记忆呢?她可以确定的是她穿越过来以后,这具身体的确是周安宁没错,而且还拥有着从小大大同周李氏相处的记忆,根本不存在被突然替换了的可能性。 这种复杂的关系让她越发头疼了。她悲催地发现,因为看到了那些记忆的缘故,她似乎没办法再像以前一样对慕清玄冷漠对待了,似乎多少被传染了一点。这种并非出于本意的情感让她脸色又黑了几分。 “姑姑,你怎么了?” 安宁回过神,“慧姐儿,你刚刚说什么?” 周慧睨了她一眼,“我刚刚在跟你讨论,你接下来吃的药要放多少黄连的问题。” 安宁嘴角抽了抽,“千万别,我身体已经好了,真的。我从未感觉自己这样好过。”她一点都不想吃药啊。 “你身体好不好也应该是我看过了以后再说。”卫先生的声音响起。 她严肃地看了安宁几眼,见她的确面色红润,一副健康得不得了的模样,脸色才缓和几分,又伸手搭在安宁的手腕处。 安宁乖乖让她把脉,真正决定她接下来需不需要吃药的人在这里呢。 卫先生这回的检查很细致,除了把脉,还检查舌头看眼睛什么的,她皱了皱眉,“看起来是完全没事的样子……” 安宁刚松一口气,却听到她继续道:“不过药还是得吃几天。你昏迷那几天脉象看起来也很健康。” 安宁顿时苦着脸。 卫先生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笑意,“放心,我黄连会少放点。”其实本来是不需要加黄连的,只是看见自己这位平时总是眉飞色舞的学生难得皱眉露出小女儿的情态,卫汀然这样说好听是稳重说难听是迂腐的性子都忍不住想逗弄她一下。 也就是说还是会有黄连啊。 安宁叹了口气。 卫先生又问:“你昏迷这段时间有意识吗?” 安宁摇摇头,“这段时间都在做梦呢,各种乱七八糟的梦境。”她知道自己那些梦境只能作为她自己一个人的秘密,所以并没有要吐露出去的打算。 卫先生若有所思的样子,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坐下直接给她写了一个药方。 她睡了这么久时间,虽然按照桂圆的说法是每天都灌营养膏,但肚子也是会饿的。因为好奇的缘故,安宁还打发桂圆拿了所谓的营养膏给她看看,这一看,她忍不住要皱眉——黑乎乎的黏成一团,看起来就让人没有食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