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节
外婆的这间屋子冬暖夏凉，才一进屋，走在院子里都觉得阴凉了不少。阮婉洗完澡后穿着外婆给做的白色家居裙，走到厨房里将事先浸在井水里的西瓜拿出来，切开后吃上那么一两块，别提多舒服了。可惜外婆不让她多吃，怕她年纪轻轻地弄得体寒。 因为彻底放假的缘故，阮婉今天冲澡的时候还顺带洗了个头，于是乎，她就这样一边吃着西瓜，一边手持着把芭蕉扇坐在院中树木的阴凉处，晾着头发乘着凉，也是圆满。外婆每次看到她这副模样，都吐槽说她“天生享福的命”，阮婉对这样的评价很满意——天生享福多少？羡慕都羡慕不来的呀！ 而就在阮婉吃完第二块西瓜洗完手后，外婆突然叫她—— “小婉。” “什么？” “电话。” “……” 能让外婆发出这么冷硬声音的电话，毫无疑问是mama打来的。 阮婉擦干净手走到架子边时，外婆已经走了。她叹了口气，拿起电话：“妈。” 接下来就是一阵例行寒暄，话题差不多就是“邮寄的东西收到了没”、“最近钱还够用么”、“身体还好么”之类的套话，阮婉也都一一回答了——几个月来都是如此。而就在她觉得对话即将结束时，mama突然问了她一句—— “你已经放暑假了吧？” “……嗯。” “那要不要到我这边来玩一阵子？” 阮婉愣住。 上辈子，mama的确也说过这种话，不过是在初二那年的暑假。她当时一听这话兴奋极了，很果断地就答应了。也就在那时，她第一次到了b市，见到了乔心愿，见到了那些人。她当时真的是高兴啊，被mama接到新家去住，是她一直以来的梦想。……原本的确是怀着纯粹的开心去的没错，直到她发现，比起她，mama更爱自己的另一个女儿。或者说不仅是mama，她在那里见到的任何一人，都更爱乔心愿。 失落和痛苦最终都化为了嫉妒，它淹没了她的心灵，让她最终一步步地越走越偏，变成了一个令人厌恶的坏姑娘。 外因固然存在，但最根本的原因还是她没守住罢了。 阮婉深吸了口气，这辈子她再也不想踏上老路，也再也不想去那个给她痛苦多过快乐的地方。说她懦弱也好，说她逃避也好，但是，明知道只能得到疼痛，谁又会傻乎乎地往针上撞呢？又不是傻。 “婉婉？怎么突然不说话了？” 素芳华发出的声音打断了阮婉的沉思，几秒后，阮婉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她说：“不用了，mama。” 素芳华愣住了，她没想到阮婉会拒绝自己，毕竟这孩子以前都一直说想和她一起住。 “你最近也很忙吧？我就不去给你添乱了。”阮婉隐约记得，这个时候mama的婆婆好像在生病，还病得挺严重，只撑到今年十月就去世了。 阮婉这么一说，素芳华也清醒了过来。的确，现在家里的情形是不怎么适合让阮婉过来。毕竟婆婆正在关键时刻……她也是觉得最近婉婉太冷淡，才一时冲动说了那样的话。还好这孩子听话，否则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于是她说：“这样啊，那就算了吧。夏天到了，我前几天买了几件很漂亮的裙子，过几天给你邮寄过去。” “……嗯，谢谢mama。” 阮婉垂下眼眸，没有告诉电话那边的人实话——你的衣服从来都是按照乔心愿的尺寸买的，所以我穿上，从来都不合身。 第14章 青春烦恼 虽然拒绝了mama的邀请，但阮婉这个暑假还是过得很充实。 她发现，外婆会的东西真的很多，除了刺绣外，她还会制作衣服，会下棋，会写书法画画，她甚至还从家里的仓库中拿出了一只许久没用过的古琴。 这只古琴被保存地很好，外婆略保养调音后，就能拿它弹出十分美妙的音色。 阮婉惊奇之余，颇有种自己上辈子“身在宝山却活活饿死”的感觉。她这个也想学，那个也想学，又想着要做暑假作业顺带提前预习下初二的课程，生活自然变得很充实。 距离暑假结束还有两周时，宋婷和余巧巧相继从亲戚家回来。余巧巧整个人瘦了些许，看起来更为水灵；相对的，宋婷虽然没胖，整个人却黑了一圈，远远一看只见一口白牙，她自己都差点哭晕在厕所了，连连后悔地表示“应该听婉婉的话，注意防晒的！”。 她们都给阮婉带了礼物。 阮婉回送了她们一人一只香包，是她亲手缝的，上面只绣了最简单的花朵图案。宋婷的香包是红色的，上面绣着郁金香的图案；余巧巧的则是浅蓝色的，上面绣着兰花。里面塞着的填充物也是外婆自己做的，纯天然花草晒制而成，绝不含任何有害成分。 宋婷和余巧巧收到礼物后都觉得惊喜不已，再一听阮婉暑假学的东西，纷纷后悔不已地表示应该留下来和她一起学的。奈何已经快开学了，真正还是个孩子的她们可没阮婉那么悠闲，不好好学习反倒学这些会被家人揍的。 阮婉看着不太开森的两人，有些坏心眼地问她们暑假作业的事，果然得到了两个“不问这个还是朋友”的表情。好在还有两周，阮婉又已经把它们写完，所以宋婷和余巧巧倒是并不着急，只是暂时不想面临即将开学的事实而已。 可惜，时间这玩意永远不会为了任何人而停留。 报名日很快过去，阮婉也正式成为了一名初二学生。开学当天，各种认真背书的学生们信心满满地等待着考试，结果，又被忽悠了。 老师们压根没考试，直接给上了课。 学生们纷纷泪流满面地表示老师神马的真是太狡猾了！不过，今年比起去年，又多了一门课程——物理。相较于初一时，学习气氛无疑又浓了不少。与此同时，班上学生们的某些意识也终于开始萌发了。 就比如说，少女阮婉收到了自己这辈子的第一封情书。 阮婉真的可以被称为“少女”了，因为她的姨妈君，在暑假的时候来访了，就现在而言，她来得有些早。不过既然来了，她也不能把它跟赶跑吧？好在已经有了一次经验，她完全没有像上次那样到惊慌失措的地步。 与此相对的，她的身体也终于迎来了发育期。 到底是成长期，别看只是一两个月的工夫，整个人却完全不一样了。宋婷和余巧巧刚从外地回来时，都纷纷表示“你变化真大！”。 阮婉的脸孔变化是最小的，稍微褪去了一点婴儿肥，下巴也尖了一点。她的长相不像自己的mama（据外婆说mama更像外公），而更像外婆（她曾经偷看过外婆年轻时候的相片，简直好像看到了若干年后的自己），标准地水乡闺阁女子的长相。柳眉杏眼樱桃口，鼻梁直挺，肤如凝脂之余气色也是极好，就算化妆估计也根本不需要上胭脂。只是依旧没有长开，看来还是很有几分孩子气。 身体倒是明显地抽高了，直接蹿到了一五五，这是个标准身高，不算矮也不算出众。不过她上辈子就不是“鹤立鸡群”的命，这辈子估计也是一样。 与之相对的，她的身体也隐约有了曲线，虽说称不上“凹凸有致”，但至少也是有“凹凸”了。再加上她不爱宽大肥的衣服，穿的衣服都极为合身，看起来自然更加明显。 从初一时的那次考试起，她的成绩就没掉下去过。就如她那时所意识到的那样，长得漂亮 成绩好 老师喜欢，被人喜欢简直太正常了。 而且，阮婉自己也没意识到的是，虽说她努力地在做一个好姑娘，在其他人看来，她却依旧和大家不太一样。这一点，即使是和她关系最好的宋婷和余巧巧，都不能否认。 首先是阮婉的衣着； 她这辈子已经不再执着地穿着mama邮寄来的那些不合身的衣服，而是格外喜欢穿外婆裁剪的衣服。尤其在学会裁剪后，她更是会亲自设计制作衣服，穿上后自我感觉美得冒泡，也获得了外婆的肯定。认真说，她穿的衣服并不奇怪也没走什么时髦路线，大多都是复古风——简易汉服旗袍之类的感觉。 不少同校生看到她的穿着后也回家说要一样的，家里人做倒是给做了，但有阮婉这样眼光和外婆这样手艺的，毕竟是少数。再说，就算是同样的衣服，阮婉穿起来也比别人好看一倍。 其次是阮婉的性格； 不仅是同学们，包括老师在内，都觉得这姑娘稳重聪明地有些过头。不过一想到她从小没爸没妈，在外婆身边长大，像这类的孩子敏感聪慧点也正常。总而言之就是，同龄人觉得她十分厉害可靠，长辈觉得她乖巧到惹人怜惜的地步。 最后是阮婉的人缘。 虽说她不是钱，不能让所有人都喜欢自己，但这辈子她的人缘还真不错。她的漂亮是从小就公认的，大家都习惯了不至于突然产生嫉妒心，再加上成绩好又乐于助人，谁都乐意和她一起玩。 综上所述，阮婉就是一个活体的“人生赢家”，起码现阶段的确如此。 像这样的她，收到封情书也实属常事。 收到这封信，是在开学一个多月后，刚好在她生日结束后的第二天。 阮婉是早上上学时在桌斗里发现这封书信的，看样子发信人是在第一天放学后将这封信塞入了她的书斗里。阮婉在看到粉色信封的瞬间，就秒懂了一切。不过她没有声张，而是随手将她塞进了自己的书包里。虽说她对“老牛吃嫩草”完全没兴趣，不过倒是很好奇有谁会给自己写信，信里又有怎样的内容。 要知道，她上辈子初中的时候就没收过情书！ 后来她死前偶遇老同学时还无意中聊到这话题，那同学苦笑着说“其实当时有不少男同学都喜欢你，只是你看起来那么骄傲，谁也不敢写信给你”。所以，这封信是她做人成功的标志？突然有点小开心是个什么情况？ 表情淡定地上了一天课后，阮婉傍晚回家吃完饭后，借着休息的机会，坐在家中的书桌边看起了这封信。 封壳就是最普通的那种粉色封壳，没有花里胡哨的图案，也没有多余的字样。撕开封口后，里面躺着两张白色的普通信纸。她拿出来一看，第一句就是—— 【婉婉，首先，请允许我这样亲切地称呼你。】 阮婉嘴唇一抽，突然觉得有点冷。 【我从第一次见到你时，就已经开始喜欢你了。那时，你才四年级，穿着一件紫底白花的小裙子……】阮婉默默地把信揉成一团，连带着信封一起丢进垃圾桶里，光是脑补一个流着鼻涕的傻小子对着自己流口水的场景，就让她浑身一寒，整个人都要不好了。 早恋什么的，退散！ 她突然就想起了他，他比她大两岁，这个时候应该也有十五岁了吧？正在国外做什么呢？有喜欢的小女孩吗？不会已经有了女朋友吧？毕竟国外这个又不是稀奇事。 想到此，她哼了声，不开心了。 上辈子直到他死前，她都不够关心他，或者说，没有意识到他有多重要。所以对于他过去的经历……不太清楚，只知道他们相遇的那一年，他才刚从国外回来，不知道他在遇到她前，有没有喜欢过其他姑娘。不过这辈子嘛……哼，等见面后一定要好好审审他！ 到底是青春的年纪，在外人看来镇定乖巧的阮婉在情书的诱导下，也不自觉地开始思春了。嗯，正常，正常。 她原本以为这次情书事件只是个插曲，却低估了对方的执着。 收到第一封情书的第三天，她又在抽屉里发现了一封情书，她拿回来看了一眼，发现是同一个人的，照旧处理掉了。 第五天，一封。 第七天，又一封。 第八天第九天第十天…… 到最后干脆就是一天一封的节奏了。 这让阮婉觉得有点头疼。对方的这种态度让她有点头疼。放在桌斗里并不是什么绝对安全的手法，总有一天会被其他同学发现。虽说这件事错不在她，但她也完全不想和鼻涕小孩传什么绯闻，太掉价了。 于是，她按照写信人所写的回信方法，在放学时放了一张纸条在桌斗里，上面只有简单的、红笔写的一句话—— 【你再这样，我就告诉老师。】 在她看来，大杀器一祭出，对方总应该消停了。 却没成想…… 第15章 不是好人 第二天，信还是来了。 而与之前那些信不同，这封信的最后署了名——赵能亮。 赵能亮是谁？ 阮婉皱眉想了会，名字倒是有点印象，只是却怎么也想不起自己与这家伙有过什么交集。于是索性转头问旁边的宋婷：“婷婷。” “什么？”宋婷见阮婉压着声音问自己，也左右看了眼压低声音，弄得两人跟地下党接头似的。 阮婉大汗，好在女孩子凑在一起总会做各种“古古怪怪”的事，所以她们这样也并不起眼。 “你知道赵能亮这个人吗？” 宋婷想了会儿，摇头：“不知道。” “是么。”阮婉见她不知道，也就没再问了。她毕竟已经不是个孩子，不可能真的为了这点事就脸红心跳不知该如何是好。反正这人若是再不识趣，她真不介意把这事情捅开。 她不把这事放在心上，不代表宋婷不把这事放在心上。下课时她拖着阮婉就去了余巧巧的班级，问余巧巧。后者的性格比宋婷要文静得多，宋婷不知道的事，她自然也不知道。 三个小姑娘于是一起坐在cao场上的双杠上，开始苦思冥想——好吧，准确来说只有宋婷和余巧巧在苦思冥想，阮婉在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