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节
他用最寒冷的坚冰将自己的心冷藏,封闭五感,不听、不闻、不看,更不去想。 唐珞珞,是你强硬的把我的心暖化,所以你要负责。 苏瑾默默地在心里说。 他措手不及的捧着这颗悸动的心,他茫然无措的要面对接下来的处境…… 唐珞珞,你要负责的! 苏瑾坚定地看着眼前的人,将对方的慌张和害羞尽收眼底,默默地等待着她的回答。 “我……”唐珞珞想着要怎样委婉的拒绝才不会伤害到对方,这个世上,她最不想伤害的人大概就是苏瑾了,可是不管她如何回答,这份伤害都无法避免。 许是看出了唐珞珞的为难,苏瑾失落之余又有些庆幸,至少,他在她心里还是有些分量的。 “我会等你。”苏瑾道,“但是别让我等太久,拒绝的话就不用说了,等什么时候决定跟我在一起,就告诉我。” “殿下……” “回去吧。” 逃避也好,唐珞珞暂时不想去思考这些复杂的感情。 第二天,唐焰打伤监院畏罪潜逃的消息震惊了整座学院,山长大人震怒不已,将唐焰从集贤书院除名,王暮的案子已经成了定局,官府广布通缉榜捉拿逃犯唐焰,一时间闹得满城风雨。 监院大人伤势严重,因动及好几处筋骨恐难痊愈,没多久便向山长递交了辞呈,告老还乡去了。 一场风雨慢慢在集贤书院平息下来。 璎珞阁。 “爹爹,你那第四个得意门生选好了?”唐珞珞边捣腾着手里的药材边问道。 “嗯,这回我选了一个谁也想不到的人。” “怎么说?” “刚入学一年,十二岁。” 唐珞珞顿悟,笑道:“倒真是出乎意料。” “关键是这孩子聪慧勤奋背景干净,我出了五道题,全部被他答出来了,而且答得非常漂亮,人才辈出啊!”山长大人感慨道。 “才十二岁的孩子就能答对您出的题?”唐珞珞惊讶了。 “经过唐焰这件事爹爹算是看明白了,再高的学识和智慧都远不及一个好的品性重要,以往我一直追求学术上的造诣,却忘了教他们做人最基本的东西。” 唐珞珞了然:“所以这次爹爹选门生考核的是弟子的道德品行而不是文采学识?” “是啊。”山长大人点点头。 “爹爹这样做很好。”唐珞珞表示很赞同,突然想到一件事,忙问道:“现在这个时候,表姐应该已经嫁入瑾王府了吧?” 唐婉卿老家有些远,京城迎亲的队伍来回也要近十天,这都半个月过去了,应该已经拜堂成亲了。 “嗯,前几天刚抬着轿子送进去。” “抬着轿子送进去?”唐珞珞不解的眨眨眼。 山长大人这才想起来这事没有跟女儿说,当下解释道:“清儿的爹娘同意婚事后,我就立马写信给了晋王,将迎亲之事与他细说了一遍。” “然后您就让晋王去表姐的老家下聘迎娶?”唐珞珞忍着笑,“您继续。” “晋王收到信后便去向皇上请旨赐婚,晋王起初是想以正妃之位迎娶清儿,不过清儿家世卑微,皇上不许,最多只能以庶妃嫁入王府。” 唐珞珞在心里拼命的忍着笑,好吧,唐婉卿做梦都想着嫁入晋王府荣华富贵,结果人家只许给她一个庶妃,连侧妃都算不上,庶妃说是说的好听,其实跟妾没什么区别,所以连天地都不能拜,直接一顶花轿从侧门送进王府。 她记得,晋王年少风流,府里早已妾妾成群,唐婉卿进去可有的闹了,不过唐婉卿对晋王来说终究是特别的,只是不知道这多年的夫妻情分到底值多少,现在的唐婉卿对晋王来说根本没有几分利用价值,她就看着好了,看他们能够郎情妾意多久。 “珞珞,当初你坚决要送清儿走,爹爹知道你是想让唐府与晋王撇清干系,如今清儿的日子怕是不会好过,说来还是亏欠了她。”山长大人心里到底还是有些歉疚。 唐珞珞无奈道:“爹爹,是表姐心甘情愿要嫁给晋王的,我们可没逼她没求她,咱唐家养了她这么多年怎么能说我们亏待了她?若是她知道感恩,就不会把我们拉下水,这条路是她自己选择的,怨不得别人,我们已经仁至义尽了,您老这么惦记着她,小心女儿真跟您置气。” “唉不生气不生气!我不说就是了。”山长大人连忙投降。 转眼一个多月过去,唐珞珞的十五岁生辰也到了。 记忆中,她每年的生辰无非就是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顿饭,然后收很多很多礼物。 今年,山长大人特意为女人办了一个生辰宴,虽然不想说,但女儿毕竟也到了可以嫁娶的年纪,是时候为她找一户好人家了。 这个想法山长大人刚一出口便立马被唐珞珞否决了,最后只商定在家里办一个小小的家宴,邀请几个熟人来参加即可。 一大早,苏瑾、白梨之和秦萧萧便来到了唐府,这也算是苏瑾第一次正式拜访唐府。 趁着山长大人去书院还没回来,唐珞珞把人都带到了自己小院阁楼里,参观参观她做的药室和后院种的药田。 苏瑾在药室里转了一圈,心情有些飞扬,看得出来唐珞珞为了治好他的病花费了很多精力和功夫。 曲莲将厨娘做的小点心摆上桌,苏瑾、白梨之和秦萧萧尝过了厨娘的手艺后,唐珞珞又立马拉着他们来到了婉清院,现在已经不能叫婉清院了,整座院子全部拆除,全部开垦成为药田和菜园,一块块整齐的规置着,上面已经长出了不少绿油油的植物。 苏瑾和白梨之不知道,但是秦萧萧可还记得这个地方,当下是真的信了唐珞珞已经与唐婉卿一刀两断。 临近中午的时候,四人来到树园,在树荫底下乘凉下棋吃着茶点。 看着高耸的参天巨树,秦萧萧一时兴起想跟白梨之比轻功,白梨之当然乐意奉陪,当下两人一转眼就蹿上了树干,不见踪影。 唐珞珞正好也有些事情想问苏瑾,不是她多心,而是求个心安罢了,关于白梨之的身份,一个轻功超绝的高手为什么甘愿屈居在苏瑾这个病弱的皇子身边,以白梨之的能力,自有大把的人等着把他奉为上宾。 生辰 “所以……”唐珞珞犹豫了一下,“你可以……含蓄点告诉我,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苏瑾眼里闪过一丝笑意:“也不是什么秘密,不过知道梨之会武功的人确实不多。” 唐珞珞点点头。 苏瑾继续道:“你知道,我的母妃因为难产而去世,我是早产儿所以一生下来身体就不好,自出生起我就被养在皇后膝下,跟随年长我十三岁的太子一起长大,大皇兄为人和善,对我很好,只是……”苏瑾顿了顿,“大皇兄在他满三十岁的那天,意外坠楼身亡,皇后伤心欲绝大病了一场,而我的生活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梨之原本是大皇兄的心腹,大皇兄去世后他无处可去,便一直在我身边照顾我,说等我哪天走了他再离开。” “原来如此。”唐珞珞道,“太子殿下一定对你很好吧。” “嗯,大皇兄是这世上对我最好的人。”苏瑾感慨道,“若不是他,我也不可能活到今天。”只是保护他的羽翼突然消失了,他也从此堕入了黑暗的深渊。 “这么一说,殿下其实还蛮幸运的。”唐珞珞道,毕竟有太子护着,虽病魔缠身,但日子也不会辛苦到哪去。 “没错,我一生遇到了两个改变我命运的贵人,一个是大皇兄,一个就是你。” 唐珞珞不好意思的摆摆手:“我?不不,殿下言重了。” 苏瑾抓住唐珞珞的手,认真的看着她:“我不知道你在害怕什么才不敢跟我靠近,但相信我,我不会伤害你的。” “我相信你。”唐珞珞努力笑了笑,“真的,我相信你!”不会伤害她,只是也无法保护她。 “我不想打扰你们两个。”秦萧萧清冷的声音在一旁响起,“只是唐叔叔已经派人来催了。” “我们该去参加珞珞的生辰宴了。”白梨之笑眯眯的提醒道。 苏瑾在心里叹了口气,放开唐珞珞的手,冷着脸率先离开了树园。 察觉到气氛有些僵硬,白梨之笑道:“我想珞珞肯定要回去换身衣服,那我们先去前厅等你们。” “嗯,谢谢。”唐珞珞笑着点点头。 “他惹你生气了?”秦萧萧问。 唐珞珞摇摇头:“是我惹他生气了。” “别往心里去,他就像一个得不到心爱玩具的别扭小孩,晾他一段时间就好了。”秦萧萧不以为意道。 “不,他是认真的。”这一点唐珞珞比谁都肯定。 “是吗?”秦萧萧诧异的挑挑眉,“那你呢?他向你表明了心意,这么久过去了,你准备如何回应他?” “我……”唐珞珞心情很复杂,“并不是没有感觉……只是……”她已经过了那种为爱轻狂的懵懂年纪,现在她的心里,很多东西都比爱情重要,亲情、责任还有朋友,她无法像苏瑾那样毫无保留的付出自己的感情,她有自己的顾虑。 说白了,她没有安全感。 “不适合。”没错,不适合。 “你们两人的身份确实不适合在一起。”这一点秦萧萧很能理解,“苏瑾当不了皇帝,唐家选择了他就是害了他,之前你们已经放弃了投靠晋王,那想来其他皇子你们也不会考虑,既然一开始就下定决定保持中立,那就更不能跟京城的人染上关系,不然就是害了自己。” “没错,若想在一起,总有一个人要先付出代价。”唐珞珞深深的叹了口气,“这个代价苏瑾和我都承受不起。” “既然如何,那你为何还要去招惹他?”秦萧萧不解地问,“你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要救他让他就这样病死,省得现在进退两难,给了人家希望又要把人推入绝望,你这样做很残忍你知道吗?” 唐珞珞浑身一震。 秦萧萧无语又气闷的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了。 偌大的树园里,唐珞珞捂着头蹲坐在地上,烦躁的都快要疯了。 华灯初上。 唐珞珞来到前厅的时候,山长大人正和苏瑾聊着什么,看起来聊得很开心,就连平时没什么表情的苏瑾都弯了好几次嘴角。 “我们的小寿星到了。”白梨之欢呼一声。 众人看向门口的唐珞珞,眼里皆闪过一抹惊艳。 今天的唐珞珞稍稍打扮了一番,得体的锦绣华裙平添了几分高贵和庄重,娇艳的容姿被淡粉的胭脂一点,越发明艳动人起来。 被一双双眼睛打量,唐珞珞腼腆的笑了笑,走到山长大人右手边坐下。 “还真是女大十八变,小时候那个可爱的小包子如今都长成漂亮的大姑娘了。”秦伯伯笑着感慨道。 山长大人扫了一眼在座的诸位,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都是自己人不用太拘束,随意一些就好。” 唐珞珞没什么胃口,甚至连饭桌上到底有哪些人都忘了去打量,被对面一道炽热的视线强烈的注视着,浑身不自在的连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 然而等唐珞珞抬头望去,对方却淡漠的别开眼看向别处。 没错,她当初出于报恩想要治好苏瑾的病,至少让他像个正常人一样活着,她也就心无所愧了,只是她忘了,或许说不想去思考苏瑾病好了之后他要如何度过余下的下半生,被逼着去夺嫡,还是像前世那样被他那几位皇兄迫害? 总之,她想不到什么美好的下场。 萧萧说的没错,她很残忍,她给了苏瑾希望却不久后就要将他推向绝望,可是,就算她治好了苏瑾,难道她还要负责照顾好苏瑾的下半辈子? 她不负责任……她不负责任,她负不起责任而已。 想到这唐珞珞心里一凛。 也许这根本就不是责任的事情,抛去一切,试问她是否忍心放任苏瑾一个人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