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节
可等到出门的时候却犯了难,若是让长孙念坐马车得给他单独备一辆马车,让他骑马,霍容玥自个担心军功起家的小世子从马背上摔下来的事会提前发生。 “夫君,今日天寒,可还要大公子骑马?” 长孙昭沉默片刻,“让他坐马车吧,骑马也是给长孙家丢人。” 霍容玥总觉得他最后一句不是说大公子的,而是一位长孙昭很熟悉的人。 霍府今年嫁出去两位姑娘,年初二是姑娘和姑爷头一次上门,霍家人特别是霍家的儿郎们都磨刀霍霍准备好好灌一番姐夫妹夫们,也好教他们知道他们霍家的姑娘都是有人撑腰的。霍容薇夫妇不仅是新年第一次上门也是婚后最重要的三朝回门,杜家备的礼极厚重,大夫人看过笑眯了眼,婆家给的礼越重说明对自己姑娘越看重,她怎会不高兴? 霍容薇在大夫人身边好一阵撒娇卖乖,将婚后几日发生的事都细细说给大夫人听,末了,见霍容玥还没来便问了一句。 “你我现在不担心了,我就是担心玥娘,她婆婆是公主,她又柔弱,被公主欺负定了。”大夫人忧心忡忡的,就差在菩萨面前念佛让她保佑两个女儿早日怀胎。 直到巳时末,霍容玥一行人才姗姗来迟,原因无他,刚出门便碰到同是初二回娘家的大姑子,匆匆忙忙打个照面便来了霍府。大夫人此时无比清晰的认识到小女儿是给人当继母去了,那跟在身后的少年想让人忽略都不行。 “小婿给岳母请安。” “长孙念拜见外祖母。” 可怜大夫人祖母还没当上,便晕乎乎的做了人家的外祖母。不过幸好过年期间大夫人都随身带着红封,反应过来后便递过去最后的一个,硬塞到长孙念手里硬邦邦夸了一句:“好孩子。” 霍容玥作壁上观,想笑又不敢笑,等长孙昭带着长孙念出去后才敢露出笑模样。 “你这丫头还有心思笑出来,长公主这是什么意思,怎么让你带着大公子来霍府?”大夫人一头雾水,她闺女如今才十七岁,大公子九岁,长公主总不能真让她女儿抚养这平宁侯大公子吧? 霍容薇却不在意这些,打量过霍容玥身上的穿戴暗暗和自己身上的对比起来,要知道她身上穿的可是她婆婆给的最好的料子,而霍容玥和回门时穿的没多大差别,最惹眼的便是颈间项圈上皇后娘娘赏下来的玉佩。 “玥娘,你怎么一直戴着这块玉佩,皇后娘娘赏下来怎么不供起来呢?”再怎么说,她昨日也进宫见过皇后娘娘,比起meimei也差不到哪儿去。 大夫人对一手养大的闺女再了解不过,霍容薇还是在眼热meimei的玉佩,她只当没看出来,话锋一转便换到霍容薇婆婆身上。 “你婆婆可要你每日去她房里请安?可有为难与你?” 霍容薇不大在意,“没有,反正就是那些事儿,称不上为难,娘你不是说这是为人媳妇的本分嘛。” 她说的似是而非,大夫人也不好再追问下去。今日来了两位新姑爷的,大夫人得亲自到厨房看着,免得出了差错让自家姑娘受到影响。 大夫人一走,霍容薇便没了方才懒洋洋的样子,神秘兮兮的凑到霍容玥面前问:“meimei,你实话和我说,妹夫他到底有多少个姨娘通房?” “为何这样问?”霍容玥心知肚明,她这jiejie是起了比较的心思,非要在她们之间争个高下出来。 霍容薇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实际上是她成亲第二日婆婆杜夫人便提了两个通房来见她,她还没说出推辞的话,便被杜夫人一句话噎回去:“你meimei平宁侯夫人府中可不止有通房,贵妾姨娘遍地都是,怎不见她拈酸吃醋?” “我没细数,姨娘大约有六人,通房也要七八个。”大约今日回去还会再多上一个贵妾,她那大姑子回娘家的时候还带着一个年轻貌美的姑娘,说不是给长孙昭准备的她都不信。 霍容薇瞬间觉得meimei可怜起来,有平宁侯夫人的诰命有何用?男人都不知道被分成多少份了!而她倒好些,府里的通房都是不值钱的物件儿,随时可以发卖,而meimei府中的贵妾姨娘一个都动不得。 “meimei,如此看来,你要早早准备怀个孩子才行。” 霍容玥淡笑,谁说不是呢? 第20章 眼红 霍容薇在后院与霍容玥大谈妻妾之道,前院里的男客也不安生,明明是排行最小meimei的夫婿,按理说也是平辈中最小的,但这位平宁侯妹夫静静往那儿一坐,就连平时活泼好动的霍家五公子也不敢多言,大家坐在一起客客气气谈论一些无关痛痒的前朝政事。 杜子斌坐在长孙昭旁边,众人围着长孙昭说话的时候他也在暗暗打量这位名闻朝野大名鼎鼎的平宁侯,早在议亲时母亲告诉他为他相中的人选是霍府嫡出幼女,但到定亲时却变成霍家嫡长女,他对母亲的选择没什么意见,反而觉得长女比幼女懂事些,能担起宗妇的担子。虽然成亲后听母亲说霍容薇有些娇气,他仍然没后悔自个的选择。更何况就算他也没地儿后悔,他那小姨子在他定亲后便被圣上赐婚给圣宠正浓的平宁侯,他一介书生竟和武将成了连襟,想来也是有趣。 只是杜子斌觉得这平宁侯好似对他没有多少善意,看他的眼神都不自觉带着冰渣子。 长孙念坐在长孙昭身后,木着一张小脸听大人们说事,在众人不注意时悄悄看一眼杜子斌,他还来不及移开目光便被杜子斌逮个正着,杜子斌回他一个温和的笑容,出于亲戚间的体贴照顾,温声问:“大公子怎地一直看我?坐在这里可冷?” “多谢,我不冷。”长孙念连个笑脸都没有,眼神紧紧盯着长孙昭的后背,仿佛他一眨眼父亲便会消失不见。 霍家人不是傻子,这父子俩之间的怪异早就感觉了出来,却没人问是何缘故。 “大公子如今在读什么书?”霍容景不好一直将长孙念晾在一边,但霍家最小的孩子便是霍容玥,下一辈还在他媳妇肚子里,明明是□□岁的娃娃也得像个大人一样坐在这里。 长孙念起身回他:“回大舅父的话,已经读过四书。” 一堆舅父默然,陡然察觉自己老了真是不大妙,那meimei一定感触更深吧? 整整半上午长孙念都寸步不离的跟在长孙昭身边,偶尔长孙昭和他说上一两句话他雀跃的表情便会很明显,雀跃后又沉默起来,偶尔还会盯着某处发呆。 霍家女眷也想见见长孙念,特别是霍老太太,她抱着极大的善意想和长孙念亲近,毕竟长孙昭有个万一,霍容玥便要靠着长孙念生活,她打心眼里希望霍家人和长孙家和平相处,这样对两家都好。 霍老太太身边的大丫鬟来前院请长孙念过去,话刚落音长孙念脸上便带了一丝不情愿。 “老太太让你过去你便过去,不许无礼。”长孙昭声音冷淡。 对于他的话长孙念不敢不从,躬身向诸位长辈行礼便随着大丫鬟向后院走去,他面上已不复方才的彬彬有礼,带着和庐阳长公主如出一辙的淡淡傲慢,便是给霍老太太行礼时也是微微躬身。 霍容玥将他的动作看在眼里也不挑明,替他介绍了各位长辈,长孙念一一打行过礼便接到来自霍家女眷的红封。霍老太太与三房主母的红封一个赛一个的厚,只有霍容薇随意给了个薄薄的红封,等到饭后大夫人问她为何给那样的红封时她还振振有词:“meimei总会生出平宁侯的孩子,我的红封可是留给我的亲外甥的!” 大夫人拿她没办法,只得随她去。 午饭后没多久便要各自回府,霍容玥与霍老太太告辞时还听到霍容薇小声嘀咕不想回去,纵然大夫人再疼她再想留她在府里住一晚也不成,这大过年的有哪家儿媳是留在娘家的?大夫人硬是将霍容薇撵上杜府的马车,两队马车并排停在霍府门前,霍容薇悄悄看一眼meimei的马车,并无什么特别之处,唯一特别的是长孙家的仆人比杜府的家丁神气很多。 “一品诰命夫人也不过如此嘛。”她小声嘀咕被杜子斌听在耳中,杜子斌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这一看不打紧,霍容薇余光瞄到他的眼神,冷冷哼一声,方才还娇俏的小脸早已挂满冰霜。 杜子斌暗叫一声坏事,忙凑过去哄人,小夫妻俩打打闹闹一路回府。 相比之下霍容玥的马车实在安静的可怕,长孙昭身上有淡淡的酒气,霍容玥稍微离他远一些,她刚动一动,便被身边的人发觉,一只手拽住她的衣袖。 “你要去哪儿?” 霍容玥哭笑不得:“妾身只想透透气,现在正回府呢!我能去哪儿?” 喝过酒的长孙昭和平时不大一样,倚在车厢上微眯着眼透着一股子慵懒,扯着霍容玥衣袖的手慢慢下滑握住她的手,跟捏面团似的揉来捏去。 “你不高兴。”他很肯定道。 霍容玥眼珠一转:“你怎么知道?” 大约是醉酒的他比较温和,霍容玥顺势倚在他手臂上打算眯一会儿,本以为不会回答的长孙昭突然幽幽道:“感觉,我知道你不高兴。” “感觉?”霍容玥啼笑皆非,怎么也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没头没脑的答案。 长孙昭想将人揽在自个怀里,却被夫人无情拒绝。她本来就没打算休息,若是把发髻弄乱,那待会儿下车时指定难看,且尚不知晓今天回娘家的大姑子走没走。 一时静默无言,昏昏沉沉间霍容玥也渐渐闭上眼睛,直到马车停下,有人捏捏她的脸颊。 “走吧。” 长孙昭率先下车,而后将夫人迎下来。刚踏入平宁侯府大门,便有一娇花般的姑娘上前恭恭敬敬给两人行礼,霍容玥但笑不语扭头看他。 “起来吧。”长孙昭面无表情,又是平日里在众人面前的样子。 那娇花般的姑娘脸色微红,几乎不敢抬眼看长孙昭:“启禀侯爷,长公主殿下与夫人请您去醇芳园说话。” 她口里的夫人自然不是霍容玥。 “不守规矩,掌嘴五十。”长孙昭冷冷抛下这话抬腿向前走,霍容玥经过那娇花姑娘时看到那姑娘不可置信的目光时心生好笑,这长孙昭如此不解风情,真想瞧瞧他与后院姨娘相处的情形,还是说他少有与那些女人相处?想起他这些日子的表现,霍容玥突然觉得真相离她的某个猜测越来越近。 第21章 婢女 庐阳长公主嫁给忠远候生下两儿一女,忠远候又是老实忠厚的性子,早年的庐阳长公主谁不羡慕?唯一的女儿被庐阳长公主视为眼珠子,取名为菡,不到三岁便被先帝封为嘉荣郡主并赐婚先帝同胞兄弟的孙子,如今的嘉荣郡主也就是大名鼎鼎的萧郡王妃。 萧郡王妃与母亲庐阳长公主的命运很是相似,嫁入夫家先后生下一儿两女。有子女傍身,母亲又是当今圣上都礼让三分的长公主,是以她在婆家的日子过的很是逍遥自在。年初二萧郡王妃带着夫婿儿女回娘家,却不想她唯一的弟弟竟然先她一步带着新进门的女人回霍府,她只在成亲时来过一回,甚至连霍容玥的面都没见过,很是不把霍容玥放在心上。虽然心里恼怒弟弟不会做事,却也没当面发火,只吩咐人在门口守着,只等长孙昭他们从霍府回来便让人将他们叫到醇芳园来,可她万万没想到,她弟弟竟然命人打伤她的人! “母亲,昭儿这是甩脸子给谁看?我是他jiejie,他打我的人岂不是往我脸上扇?!”萧郡王妃已经很久没被人这样挑战权威了。 庐阳长公主却丝毫不大在意:“这算得了什么,他现在翅膀硬了,丝毫不把咱娘俩放在眼里。” “什么?!”萧郡王妃不敢置信,她只是听说母亲和弟弟的关系不大融洽,却怎么也想不到竟然恶化到这种地步,母亲方才说的话就是在挑拨离间! 庐阳长公主清楚闺女的性子,莽撞又没脑子,最是维护她这个母亲,不然也不会在接到她一封书信后便按着她的指点带来需要的人。 “菡儿,母亲现在只有你。”庐阳长公主握着萧郡王妃的手,眼含热泪:“昭儿如今心神都放在那霍氏身上,对念儿不闻不问,长此以往我真怕他哪天将爵位传给霍氏的孩子。昭儿自小和你亲近,你替我劝劝他,不要被鬼迷了心窍,早日给念儿请封世子才是正经。” 萧郡王妃郑重点头,因庐阳长公主格外疼爱唯一的孙子,她也很是心疼这早早没了母亲的侄子,自然不想一个突然来到长孙家的女人夺走属于大侄子的世子之位。 “今晚我回府便与王爷商议此事,上朝时当着众大臣与圣上提起此事,嫡长子承爵是不成文的规矩,想必圣上也不会拒绝。“萧郡王妃信心满满,再瞧见自个带来如花似玉的女人被扇肿的脸蛋,心头的怒气蹭蹭上涨。 醇芳园伺候的人都极会看主子脸色,否则小命早就没了,正房的动静不大会儿便传到下人们耳中,能找借口从醇芳园出去的立时急匆匆出了醇芳园,等他们主子与侯爷发起火来,想跑可就来不及了。 画眉与棉花都是自小在府中伺候,对此场景早就见怪不怪。 棉花想早早离开醇芳园,现在醇芳园附近晃荡纯粹是找死,她拉着画眉要走,画眉咬咬下唇坚定道:“你先走,我要去园子里找个人。” “找什么人?”棉花习惯性地多问一句,得来画眉不大高兴的脸色变便知趣的不再多问,飞快的低头走了。 画眉悄悄守在醇芳园附近,待看到相携而来的两人便上前行礼:“奴婢见过侯爷,见过夫人,殿下正在里头发脾气,侯爷与夫人还是避一避的好。” 长孙昭皱眉盯她看了一会儿,画眉攥紧的拳头里沁出许多冷汗,双耳不自觉发热,不知是因为天太冷还是害羞。 霍容玥也在暗暗打量她,实话说画眉是个耐看的美人坯子,寒风中瑟瑟发抖怪叫人心疼的。前世她在陆非远的后院里见过各色女人,却唯独没见过这奴婢出身、我见犹怜的女人。她紧紧肩上的斗篷,垂在袖中的手轻轻握住他的:“侯爷,不然咱们先回去吧,免得惹母亲生气。” 女人的手凉冰冰的,长孙昭似乎不为所动:“还是见过母亲与jiejie,不然便是你我夫妻的失礼。” 画眉垂首从地上起身给两人让路,等两人迈开步子又默不作声跟在后头,长孙昭的随从与霍容玥的丫环都没跟在身边,她亦步亦趋跟着,不知道她身份的人还以为是霍容玥从娘家带回来贴身伺候的丫环。 醇芳园里寂静无声,夫妻俩一路畅通无阻的走入正房,庐阳长公主与萧郡王妃一左一右坐在正堂上,面上的表情都是冷冷淡淡的,仿佛没看到眼前来了两个人似的。 “见过母亲、见过jiejie。” 两人不约而同的给两人行礼,长孙昭眼睛里闪过一丝笑意,转瞬又消失不见。 庐阳长公主依旧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眼睛扫过他们身后没见着长孙念便皱紧眉头:“念儿呢?没随你们一起回来?” “大公子在马车上睡着了,儿媳已经让婆子将大公子抱回房里休息,婆婆不必挂心。” 只这一句话便点燃萧郡王妃的怒火,她冷冷哼一声,缓缓走到霍容玥面前细细打量她半晌,阴沉沉道:“本王妃倒是不知霍太傅的女儿竟如此不知礼,你是念儿的母亲却对他如此不闻不问!” 前世萧郡王妃是出了名的架子大、难伺候,她娶进门的儿媳生生被她折磨的小产,虽然早已出嫁却仍旧对平宁侯府的事指手画脚,甚至连长孙念的婚事也是她一手把持,若不是她没有适龄的女儿侄女,陆家又与萧郡王府沾亲带故,她也不会给长孙念订下陆非远的meimei。霍容玥前世没有体会过小姑子的厉害,今日却十分知道萧郡王妃的厉害。乖乖答了她的话,便不会把火引到自个儿身上,但却没想到萧郡王妃硬让她和长孙念扯上关系! “回jiejie,男女七岁不同席,妾身虽然是大公子的母亲,但总不好多待。”霍容玥说的坦然。确实,长孙念今年九岁,然而霍容玥还不到十七岁。 萧郡王妃却对霍容玥不大满意:“弟弟,你听听她说的是什么话?真真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她身为念儿的母亲却找些不疼不痒的理由堂而皇之的推卸教养的念儿的责任,我看不如你早日给念儿请封世子,等他满十岁也好去太学念书。” 能够在太学念书的不外乎皇子皇女并其伴读,还有就是是世家之子。平宁候是一等爵,长孙念承爵便可进太学念书,如若不然还是要经过太傅的考试才能进太学念书。萧郡王妃所说正是庐阳长公主之想,再看提起承爵长孙昭不再冷着脸便顺着萧郡王妃的话说道:“哼,可不是!比念儿还小些的世家子已经进入太学念书,念儿至今还未踏入太学的大门。” 长孙昭面带微笑听她们说完,不向以往冷着脸反而兴致勃勃的提议道:“若是他今年能考入太学,我便向圣上请旨封念儿为世子。” “当真?”庐阳长公主惊喜至极,这是长孙昭第一次放话让长孙念承爵。 “自然当真。”与长孙昭熟悉的人都知道他是个言出必行的人,既然敢打个这个赌自然能够输得起。 萧郡王妃瞄一眼霍容玥的表情,见她依旧笑盈盈的暗暗骂一句贱人,这样宝贵的爵位就这样被当做赌注,若是长孙念承爵那她这出了大力气的姑妈岂不是平宁侯府的座上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