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节
两位丞相被宣召到了宫里,和建武帝谈了一个下午,他们说了什么并没有人知道,只是之后,两位丞相的作风明显柔和了不少。 而此时,距离那件事情发生已经有三天了。 这一日,建武帝正和皇后说话。 皇后十多岁那年就嫁给了建武帝,虽然从来没有受宠过,但却也得了建文帝的一两分敬重。 他们两人正在讨论五皇子和叶妍的事情。 “皇上打算怎么办呢?”皇后问道,毕竟件事情许多人都知道了,如果叶妍不嫁给五皇子的话,恐怕就只能青灯古佛的去做姑子了。 换做是其他女人自然可以,可是这个人是大将军叶礼的女儿,如果这么做了的话,那么叶礼和皇室必然要离心,那种后果谁都不愿意见到。 建武帝这三天也在想这个问题,事实上,这件事情谁对谁错,谁是谁非在他看来已经并不重要了。 最有可能的事,所有人都掺了一脚,没有人是无辜的,或许最无辜的,就是叶妍吧。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利用这件事情,争取最大的利益。 他道:“皇后是怎么想的?” 皇后斟酌着道:“臣妾以为,为大局着想,皇上何不成全五皇子和叶妍。” 建武帝定定地看着皇后:“叶妍的身份如此特殊,你就不怕?” 皇后温柔一笑:“臣妾并不想去想那么多,臣妾只要依靠着皇上就行了。” 建武帝也笑了:“既然你这么说,那朕就再想想。” 建武帝离开之后,皇后身边的姑姑道:“娘娘,您就这么相信五皇子,他若是娶了叶将军的女儿,以后对大皇子来说可是一个威胁。” 皇后摇头道:“你不了解皇上,皇上心里其实已经有了决定。” “这件事情,我之所以愿意帮五皇子,就是因为我了解皇上。” “皇上之前之所以不可能同意五皇子和叶妍的婚事,是因为他把五皇子纳入了考虑范围,如果是皇位继承人,那么绝对不可以和大臣牵扯过深,这犯了忌讳。” “可是现在,皇上明显已经动了其他心思,说明在他的心里,五皇子已经彻底被踢出了他的考虑范围。”皇后轻轻勾起了嘴角。 “我们这位皇上,心思深着呢,你以为他让叶妍和五皇子成婚,是打了什么好的主意吗?” “当然不是,他多的是办法让五皇子和叶礼反目成仇,甚至五皇子从此会变成他手中的一把刀,一把让他牵制住北边的刀。” “这样的一把刀,自然比不上玉,我的儿子是玉,将来是登上皇位的皇上,而五皇子,便只能永永远远的做一把刀。” “不仅如此,所有人的目光都会聚集在五皇子的身上,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一个和一品大臣结成姻亲的皇子,你认为会有什么好下场吗?” “不管是朝臣还是宗室,想必都会像是闻到了腥味的猫一样。” “我们的皇上就可以利用这一点大做文章,做完文章之后,再来处置五皇子和叶礼,这些算盘他打得比谁都精。” “所以说,人心,往往才是最可怕的。”皇后端起了茶盏,微微笑了。 38.棋局始 叶府里, 自从叶妍回来之后, 便一直待在房间里没有出去。 实在是当她知道发生了什么之后, 便觉得没有脸再出门见人。 不是因为别的, 就是因为她连累了叶礼, 连累了将军府。 “爹, 若是皇上因为我的事情而责罚您,您也别管我,让他罚我便是了,即便是去做姑子我也不怕。”叶妍道。 叶礼道:“傻孩子, 如果不是因为我, 也没有人会对付你, 说到底, 你都是受了我的连累,做姑子什么的,以后不许再说了。” 叶妍摇头道:“如果没有我,哪里会有这样的事情呢?” 叶礼道:“有我在,我们都不会有事的, 你不要担心,至于将军府里的事, 那更是我要cao心的, 大夫说你体内的余毒还没有清,必须得好好休养才行。” 没错, 当时叶妍明显是中了毒, 只是这毒不是下在茶水里, 也不是下在沉香里,而是早在叶妍靠近淑妃的时候,就沾染了她身上的一股香气,之后遇到了那茶水那沉香,这香气便变化成了催眠之药。 叶礼安慰了叶妍之后,第二日被招进了宫里。 建武帝叹了一口气,让地上跪着的叶礼起身:“子德,朕一直是信你的。” 这一句话就叫叶礼提起了心来。 “你的女儿和五皇子算是青梅竹马长大的,这也是他们俩人缘分,朕曾经答应过你,一定要给你的女儿选一个乘龙快婿,只是没想到,选来选去,竟然选到了朕的儿子头上。” 叶礼赶紧跪下磕头:“皇上恕罪,此番事情确实有蹊跷,今年伊始,臣已经在为小女寻觅夫君,并无其他想法,而小女为人本分谨慎,更是做不出来此等出格之事,还请皇上明鉴。” “朕倒是想相信你女儿和五皇子都是无辜的,可是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他们,这让朕如何相信?”建武帝道。 叶礼这时从怀中掏出了一本册子:“皇上,这是臣的奏折,里面详细记录了小女回去之后大夫们的检查记录,如若小女真是要用五皇子私会,又怎么会自己给自己下药呢。” 建武帝却没有接那奏折:“宫里的太医们,对你女儿和五皇子到底有没有中毒早有定论,你现在是想告诉朕,朕宫里的太医还比不了你民间的一个大夫?” 叶礼赶紧道:“微臣不敢。” 建武帝道:“你不用再解释,此事不管真相如何,结局早已尘埃落定,你为夏朝立下了汗马功劳,也应该好好歇一歇了。” “你之前头疼病犯了,或许就是太过劳累的缘故,现在北边形势已定,子德还是保重身体要紧。” 虽然叶礼早就预料到建武帝可能会以此为借口收回他的军权,可是真正来临的这一刻,他还是握紧了拳头。 “多谢皇上体谅,臣也有解甲归田之意,只是小女从小不在臣的身边,现下又遇到了这种事情,臣实在放心不下她。” 建武帝笑了,“子德不用担心,朕自然会将你的女儿赐婚给五皇子,他们两人感情甚笃,自然也会过得和乐。” 叶礼知道,那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所以他立刻谢恩道:“多谢皇上。” “五皇子今年已经十五岁了,朕打算让他明年就藩,为了不让你和你女儿受两地分离之苦,朕打算把他的藩地定在聊城,从此以聊城为中心,方圆几座城市,都是他的藩地,子德以为如何?” 叶礼艰难道:“皇上思虑周全,臣谢过皇上。” 建武帝笑道:“等五皇子满16岁之时,便是他和你女儿成婚之日,等他日后到了聊城,还要仰仗你这位岳父帮忙。” “这次对战北蛮,他也是监军,想必对于北蛮子也有了一定的了解,以后你便多教教他,这北边的安全就交给你们俩人了。” “是。” 叶礼离开之后,人仿佛老了几岁一般,他从前虽然双鬓已白,但是背脊挺直,精神奕奕,一点都不像已经快要到知天命的人,可是现在,他却感到一种深深的疲惫。 李氏见叶礼回来了,便问他道:“皇上怎么说?” 叶礼道:“皇上准备赐婚,妍儿和五皇子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明年就会成婚。” 李氏吓了一大跳:“这是怎么回事?” 就连她这个乡下妇人也知道,一个皇子和一品大员的女儿联姻,这种事情在夏朝甚是罕见,仿佛还是头一遭。 叶礼道:“皇上体恤我,我从此不用再上战场了,你也不用再担心我了。” 虽然这么说,叶礼的眼里却是透出一股深深的不舍,他这一辈子,唯一会做的,唯一能做的只有打仗这一件事情,北边百姓的安全在他心里,比他的将军之位还要重要,现在他却必须要放手,把心中所牵挂之事交给别人,这叫他怎么甘心。 特别是,这个人还是五皇子。 叶礼没有告诉叶妍的是,此次她中的毒,只需要稍稍换一味药材,便可以做催情之药。 如果真是别人下的毒,为何的催情之药这样会变作催眠之药? 只有一个可能,那便是有人发现了这背后之人的计谋,顺水推舟,一石二鸟,只是他可能没有想到,建武帝将会如此绝情,甚至连查清楚事情真相的打算都没有,反而想利用这件事情,将朝堂之水弄浑,除掉他不想要的人和事。 而他叶礼,便是那被不想再被使用的一把刀。 这件事情如果没有五皇子牵扯在其中,叶礼怎么也是不信的。 或许不只是五皇子,五皇子一个人没有那么大的能量能够在后宫之中兵行险招,他应该还有其他的帮手。 在别人看来,五皇子这么做是疯了,为了娶一个女人,或者说是为了娶一个将军的女儿,竟然如此下策,但是在叶礼看来,五皇子却不是那么冲动的人。 “他的心思太深了,妍儿嫁给他,你不知道是福还是祸。” 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叶礼深深戒备并且讨厌的五皇子,此刻正在自己的书房里看着书。 自从他被关到了朝阳殿之后,生活仿佛又回到了许多年前。 那时候他还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一个小孩,在母妃死了之后,只敢躲在被窝里面哭泣,连病了也没有人敢去为他请太医。 可是现在,他却并不害怕这冷冷清清的气氛,因为他知道这只是暂时的,最终他会登上皇位,在这宫里,也再也没有人敢怠慢他。 王德光这时蹑手蹑脚地走进了屋里。 五皇子看了他一眼道:“有什么事儿就说吧。” 王德光道:“刚刚叶将军进的宫,现在已经回去了,似乎是皇上已经将赐婚的事情告诉他了。” “哦?”五皇子抬眼道,“是皇后那边让人告诉你的?” 王德光点点头。 “除了这个事情,肯定还有其他的事儿吧?” 王德光道:“奴才听说,叶将军从殿里出来的时候脸色不是很好看。” 五皇子轻笑道:“自然不好看。” “只是没想到,父皇竟然真的如此绝情,一位将军,说不用就不用了。” 王德光像个鹌鹑一样静静的听着五皇子说话,他其实有些搞不明白,为什么五皇子一早知道了淑妃的计谋,却不揭穿淑妃,反而要顺势而为,甚至还和皇后合作。 难道就是为了一个叶家大小姐? 王德光不信,或许五皇子是真的喜欢曾经的绣夏现在的叶小姐,可是身为一个皇子,又怎么会如此简单的感情用事呢,如果这件事情对五皇子来说没有好处,他肯定不会这么做的。 王德光没有猜错,五皇子之所以兵行险招,是因为近段时日,他已经感觉到了建武帝想要立太子之心。 不仅是建武帝的态度,甚至朝堂之上也有了许多这样的声音。 大皇子既嫡既长,有一位皇后之位的母亲,人又聪慧,名声在外,这两年治理起藩地事物来也是井井有条,比起他来说,年龄还小,母妃已亡的五皇子自然是没有竞争之力。 五皇子太了解他这位父皇了,建武帝已经动了心思,大皇子的嫡子即将出世,或许出世之时,便是大夏有太子之日。 一旦有了太子,他的情境便被动了,尤其是建武帝现在一心想利用他来对付两位丞相。 从前他虽然表达过这个意思,但那只是为他的太子之位增加筹码而已,可是现在,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他自然不会再继续做下去了。 要打破这个被动的局面,就只能选择在这个敏感的时候离开朝堂,丞相之事、太子之事,他都不打算再沾手。 只是不知道,他的父皇究竟会把他下放到哪儿去。 很快,五皇子便知道了。 “真是一招好棋。”他自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