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节
明林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看见白怡,越过正在说话的萧钦和江虎城,一个箭步迈到了白怡面前,完全不像白怡那样的紧张,看着跟出去踏青似的悠闲,“小花姐,你怎么在这儿啊?” 白怡看了眼萧钦,“他们说让我暂住在将军府,说外面不安全,怕生事端。” “啊,他们也是这么跟我说的。”明林不知道在高兴什么。 管事带着几个丫鬟来侧门旁的凉亭寻白怡和明林来,连声告罪说没想着两位主子来的这样快,说完就要带他们去住处,明林还是住上次的小院,“白小姐,您的住处在后头,我带您去。” “小花姐,你住在我这里就好呀。”明林挺久没见白怡了,正要和她说说师父没回来的事,他这院子里有三间房子,让白怡住过来多方便啊。 “胡说什么呢!”白怡在管事和丫鬟震惊与探寻的目光中脸唰的红了,羞的想从地上捡个瓦片扔他脸上。 然后逃也似的快步走出了明林住的院子。 ☆、十章 (2) 明林挺失落的在天井里站了会儿,四下看了看,忽然顺着院子里的石灯连爬带飞的上了自己这间房子的屋顶。 正在洒扫院子门口的丫鬟捂着嘴差点喊出来,这将军府虽说会功夫的不少,可还真没见过谁大白天的爬屋顶的。因为想让明林自在些,院里除了这一个打扫的丫鬟也没别伺候了,那小丫鬟咽下去没喊出口的惊呼,低着头装没看见的继续扫地了。 站的高看得远,明林一下子就找到了白怡一行人,管事给她安排的就在自己院子后头不远的一个厢房里,没他这个院子大,他估量着那距离,又看着可以落脚的东西,寻摸着要是自己飞过去会不会摔断腿。寻摸了半天,觉得会摔断,于是作罢。 他其实还挺想喊一嗓子的,怕惊了府里其他的人,也只能这么作罢。 哎,还挺遗憾的。 明林这么想着,虚张着嘴,无声的喊话:小~花~姐~ 不知道是不是他这心意太足,白怡走着走着还真的回头看了一眼,身后什么都没有,她疑惑的继续前进。 明林对她刚才的一回头很是激动,继续无声的喊着气音:小——花——姐! 白怡走着走着又觉得不对劲,敏感的回头扫视了一周,这次还抬头看了看,这一看差点给她吓趴下,明林那个傻小子正站了房顶上冲她招手呢,眼瞅着还想蹦个高。 明林用口型跟她说:一会儿来找我玩! 逆着光,明林的脸都看不清,更别说口型了,白怡一个字都看不懂,也不想知道他在说什么,等领路的管事停下跟着她一起看屋顶的时候,从路边草丛捡起个土块就朝着明林的方向扔过去。两人离的太远,白怡又不会武功,扔出去的土块半道就落在地上砸了个米分碎,可明林却好像真被砸到似的跳着躲了下,脚一滑差点滚到房底下去,平衡了好一会儿身子才又站稳,等站稳了再去看,白怡已经进了屋了。 明林郁闷的又看了看别处,只看见那个叫李玉锦的小姑娘正扑棱着胖胳膊胖腿哭着在自己院子后头跑,也没多想,翻下墙就去看她了。 “你闲的啊,欺负我主子。”暗七拿了个刚做好的虎头锥戳了下身边来找他玩的暗十七。 暗十七连躲带逃的避开了,继续去巡视府里其他角落,“这不是那姑娘想这么干,我帮帮他嘛,不过你主子这功夫不行啊。” 暗八不知从哪里跳出来把暗十七一脚踢到树下,“话真多。” 明林追上李玉锦的时候她正迷迷瞪瞪的不知道该往哪里跑了,一掉头看见了明林,顺着他腿往上爬,一把抱住了他的脖子,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表哥,呜,表,表哥救我。” 明林纳闷的问她,“你怎么了?”手不知道放在哪里,完全让她自己挂着。 没一会儿,乳母还有丫鬟就跑了过来,看见李玉锦挂在明林身上,都上前去哄着要把人给抱下去,结果李玉锦死死的搂住明林的脖子,鼻水打着泡的鼓出来,“求你了,求你了,救救我表哥。” 她哭的惨绝人寰的,明林想安慰安慰她,抬手抱住她腿了才发现她这长裙底下没穿裤子,觉得不妥又赶紧给松开了。 “这是怎么了?”明林脖子被勒的疼,忍着劲儿问乳母。 乳母也是着急要把李玉锦抱下来,可这是主子,又不能强拉硬拽,不然刚才也不会被她给跑出来了,“小姐这正涂药膏呢,伤口得先用药水冲洗一下,那个药杀得有些疼,小姐不让洗,跑出来了。” 她没说哪里伤了,不过明林看这光着的小胖腿也猜到大概是屁股或者腿了。 正闹腾着,吴大奶奶已经得了信赶过来了,看见正发脾气的李玉锦,她面上还是那副亲切温柔的模样,可说的话却是一点儿商量都不给,“我数到三,你从表哥身上下来,不然晚饭就不要吃了。” 李玉锦把埋在明林肩上的脸抬起来,跟她娘亲顶嘴,“不吃就不吃!” “明天早饭也别吃了,零嘴也不许吃。”吴大奶奶被她那样子气着了,开始数数,“一,二……” 明林能感觉到他这个大舅母刚开始数数,李玉锦就哆嗦了一下,“停下!娘!别数,不要数!” “那你下来。”吴大奶奶张开手,接过犹犹豫豫的转到她身上的李玉锦,一边哄着一边训着的往李玉锦住处去了,走之前还让明林好好休息会儿。 她们这边动静太大,白怡原本因为明林乱说话不想去找他的,可还是被那响动给吸引了出去,等看着吴氏已经把李玉锦抱走了,她才跟明林感慨了句,“果然是能降住英武侯的女人,看样子也没那么柔弱嘛。” 明林也正想着现在看到的吴氏和那天在长欣宫看见的哭啼啼的吴氏不太一样,听到这话附和了一声,附和完了忽然惊喜的转头,“呀!小花姐!” 白怡转身就走,明林一脚跟上去,“聊聊天啊。” “有什么好聊的。”白怡冷哼一声,“你怎么就跟多少年没见过我似的,那么殷勤干嘛?” 其实她想说跟没见过rou骨头的狗似的,后来觉得不太合适,才改了说法。 “嘿嘿。”明林笑的露出一口白牙,“我也不知道,就觉得见着你特别高兴。” 白怡心里一动,然后又懊恼着他不是应该说句“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么? “小花姐,一会儿吃了饭你来我院子里坐坐吧,你屋里还有伺候的人,我那边就我自己,没人。”明林提议着,“我跟你说事。” “有什么事你现在说就是了。”这里是将军府,白怡不想落人口实。 其实就是师父没回来他还没提还俗的事,可能得过阵子。就这么简单一件事,两句话就说清楚了。可明林说不上什么感觉,想找白怡多说会儿话,怕她不去找自己,嘴硬的说了句,“真有事,很重要的事,你来了我再跟你细说。”说完了怕白怡追问自己答不出什么,一溜烟的跑走了。 白怡心里很怀疑,她觉得明林不像有大事的样子,可又觉得明林不会骗人。思来想去,在这陌生环境里,也没个人能解闷,最后还是在晚饭后溜达着去了前头明林院里。 这边果然和明林说的一样,静悄悄的连个守院子的人都没有。 天一日短过一日,用过晚饭后天就擦黑了,院子里的石灯也点起来了。明林屋里没关门,他正好走过门口的时候看见了院子里的白怡,开心的招了招手,“小花姐,进来吧。” 白怡“唔”了一声,走过去的时候跟明林说了声,“你让你的暗卫看着,要是有人来了就报一声。” 明林觉得她这样没什么必要,不过还是遵着她的意思叫了声,“暗七?” 院子里“啪嗒”落了个小石子。 “好了,他说知道了,进来吧。”明林手一摆,做了个“请”的姿势。 白怡跟着走进去,把门给关了,坐下后轻咳了两声,“有什么事,说吧。” 明林给她倒了杯水,把椅子拖到她椅子旁边,“师父还没回寺里,我下山的事还得再等等。” “嗯。”白怡之前就猜到了他一直没信应该是因为明林的师父没回来。 明林吃饭的时候就琢磨着“大事”呢,现在说的也挺顺溜,“小花姐,你说他们为什么要把我们都接来将军府,萧钦跟我说待在寺里不安全。” 这也是白怡考虑的问题,不过李渊跟她暗示过京城要变天的事,她想通的就快些,“最近城里戒严,我猜着大概……”她压低了声音,靠近明林耳边说,“我猜着应该是宫变了,李渊甚至是大将军应该都参与了,现在将军府的守卫最牢靠,把我们叫过来就是为了保护我们吧。” 她说话时的暖气都扑在他耳朵上,明林觉得痒,抓了好几下,把耳朵都给抓红了。 白怡嫌弃的看他,“你干嘛啊,跟个猴子似的。” 明林放下手,“痒。” 可放下手了,白怡也撤开了,他又觉得不得劲儿,自己把耳朵凑过去,凑到白怡脸前,“然后呢?” 白怡一拍他的光头,“没有然后了。” 明林委屈的捂着脑袋坐直了。坐直了又想起来件事,“你腿怎么了?下午就觉得你走路不太自然,刚才你进屋的时候好像还瘸了下。” 听到这话,白怡揉了揉自己的膝盖,“今天张急忙慌的,撞着膝盖了,我看了看都青了。” “呀,这么严重啊。”明林以前练功的时候常帮师兄们揉背揉腿,往自己大腿上一拍,“来,搭上来,我给你捏捏,把淤青揉开了好的快些。” 白怡第一反应是男女授受不亲,第二反应是去看门关好了没有,第□□应……把腿给搭过去了。 她还留着点儿小心思,授受不亲的男女都是那些没成夫妻的,反正她都打算后半辈子和明林一起过了,捏捏腿也没什么吧? 没有娘亲教着,懂事的时候又是在妓院里长大的,她早就不是那些在闺阁里正统教出来的名门淑女了。 看着明林的光脑门发呆,膝盖上传来又疼又酥麻的感觉,她收了心神,对着认真揉腿的明林懒洋洋的问,“你说的大事,特别重要的事,就是这些?看你那要把天给说破的样子,我还以为怎么了呢。” “啊……”明林想起来下午自己为了让白怡来,故弄玄虚的事,“真是天大的事……” “哟,还装,你这小和尚越来越不实在了啊。”白怡伸出食指去戳他肩膀。 明林被戳的夸张的一晃,揉膝盖的劲儿都大了两分,低着头嘴里念念有词,“真是天大的事。” 明林说了句什么,白怡就觉得膝盖上的酥麻一个劲儿的往头上窜,耳朵好像都听不见东西了。她沉默着,终于回过味儿来。 明林刚才低头念叨着,“我想你啊。” ☆、十章 (3) “你……你刚才说什么?”白怡不可置信的又问了一遍。 明林停下揉捏她腿的手,身子朝着她更近了一些,小小声的附在她耳边说:“我说我想你啊。” 白怡的脸瞬间通红,张着嘴不知道说什么,最后抿紧了唇,羞恼的瞪着明林。 明林被她瞪的不知所措,身子往后靠,又去给她捏膝盖,抱怨似的嘟囔,“怎么,不让想啊……” 白怡觉得说“让”说“不让”都不合适,努力的把话题扯向别处,“我说,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宫变啊,你怎么都不担心呢。” 明林看她,“知道啊,他们觉得圣上这皇帝做的太久了,他们也想当皇帝,就去逼宫了。” “那你就不担心……不担心流血死人么?”白怡说的还算隐晦,没问他不担心皇帝被杀么。 明林叹了口气,“可我的担心也没什么用啊,他们都知道杀生不好,我说了他们也不会改,就算是师父,跟他们说破了心里的魔障,也改不了他们对权力的贪婪。事情到这步了,我根本没法子……而且大将军他们连你和我都保护起来了,就肯定会保护好柔妃娘娘和暖阳公主的。” “那圣上呢?”白怡一直很好奇明林对那个不管他不顾他的皇帝爹是怎么想的。 “圣上……”明林想了想,“我在寺里虽然没亲眼见识过,下山游历的日子也不长,可我听来寺里上香的香客,听找师父论佛的贵人他们说的,我想圣上或许对这国家的治理并不好,百姓们的日子过得也不太好……圣上还乱杀人……我听过好多人说起翔安侯的好,说他有颗大慈大悲的仁义心。” 白怡听到明林忽然提起了自己的父亲,有些难受,抽了下鼻子,“我爹当然是好人。” 明林点点头,“所以我想,或许换一个人去当皇帝,于黎民百姓应当是好的。至于圣上……” 他再不通世故,也知道圣上大概是逃不过一死的,虽然没和他说过几句话,可小时候,甚至就在不久前进宫时,他还是怀着对一个父亲的希冀想要多亲近一分。想到不久之后这个人可能就要从世上消失,明林心里还是有些难受,“种什么因得什么果,圣上真的殡天了,我,我给他超度,希望他下一个轮回无灾无难、一生顺遂。” 大事终于谈完,有过丧父之痛的白怡明白明林的难受,可她又矛盾的觉得皇帝死了是为她爹报仇,应该高兴才对。她把架在明林腿上的脚收了回来,捏了捏他的耳朵,“我跟李渊他们求情,不让他们杀皇帝,把他软禁起来就好了。” 明林侧着头看她,“你求情管用么?” “大概不怎么管用……”白怡摇了摇头,“可是杀生总归不好的。” 关键是杀了皇帝,难受的伤心的是还活在世上的这些人,可如果是关着皇帝,让他看着自己的河山拱手让人,这样的折磨大概比死更让他难以接受。 她想报仇,可她是想让皇帝受苦,而不是看着明林甚至是柔妃、暖阳伤心,她猜李渊他们说不定也要打着个“孝仁”的旗号,只说是圣上身体欠安,难以把持朝政,给他个太上皇的名分,把三皇子奉上新君的位子。 明林虽然心知白怡求情可能也改变不了什么,可心里却稍微高兴了些,他挺喜欢被白怡捏耳朵的感觉,于是也伸手去捏白怡的耳垂,轻轻的掐了一下,“你说要去求情,是为了我求的么?” “不是。”白怡朝他丢了个白眼,“给我西边住的院子里那只看门的大狼狗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