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节
一看,丁卓打的。 她喂了一声,丁卓问她是不是今天搬家,她答是。 “快到你们小区门口了,外来车让不让进?” 孟遥愣了愣,没想到丁卓会记得这日子,更没想到他会主动过来。 没来得及去细想这行为有什么深意,是否过于关切得超过了一个“熟人”,一个“老乡”应该尽职尽责的范畴,她先低头往自己身上看了一眼:其他衣服都洗了,为了省事,随便抓了件卫衣穿上。衣服是之前供职的报社发的文化衫,版型宽大,配色也不好看,就是经穿和耐脏。 孟遥忙问:“你吃过早饭了吗?” “还没。” “那你在门口等一下,我请你吃早饭吧。” 丁卓答应下来。 孟遥急忙把卫衣脱下来,换了件乳白色的针织衫,套上大衣,又急匆匆去洗了把脸,扎起头发。 外面空气寒冷,孟遥脖子露在外面,风一吹过来,冷得她一个激灵。 飞快走到小区门口,便看见丁卓的车已经等在那儿了。 孟遥拉开车门,向他道了句歉。 一股寒气扑进来,丁卓说没事,伸手把控制车内空调的按钮,又往右拧了一点儿。 孟遥看向丁卓。 车里,他没穿着大衣,身上一间烟灰色的针织衫,挽起来一截,露出里面白色的衬衫,腕上是西铁城的手表,样式十分硬朗。 车上,孟遥问丁卓想吃什么。 “都行。” 孟遥想了一下,给他指路。车往左拐了两道弯,在一家粉丝馆门口停下。孟遥领丁卓进去,她熟门熟路的,应该是常来。 丁卓没来过,也没什么特别想吃的,就听孟遥的意见,跟着她点了一碗酸辣粉。 几分钟后,汤碗端上来,红油的汤里缀着点青葱末,腾起淡白的热气,香气四溢。 丁卓拿起筷子挑了一箸,尝一口,果真又酸又辣。 等几筷子下去,鼻上就出了一层汗,大冬天的,拿这发热倒有奇效。 孟遥抬头问他:“好吃吗?” “还行。” “吃不惯旦城的菜,哪有番茄炒蛋还往里搁糖的。” 丁卓笑一笑,“我还好,吃了十一年,习惯了。” 孟遥便说,“说起来,正想问你,你怎么十七岁就读本科了?” 丁卓顿了一下,隔着袅袅的白色雾气,看向她,“你怎么知道我十七岁读本科?” 孟遥筷子一顿,刚挑起来的一箸粉条顿时溜回碗里,“哦……我,我听曼真说过。” 她低了头,急急忙忙又拿筷子去捞。 丁卓似乎是接受了这个说法,“小学在我妈老家读的,五年制。” 孟遥点一点头,不敢再乱说话,赶紧结束了这个话题。 当然是知道的。 那时候她升高二,开学那天,校门口支着硕大两个展板,红底黑字,她挨个挨个往下看,像是在米袋子里翻落进去的一粒红豆一样,那样仔细,生怕漏过了。 终于,她看见“丁卓”两字,后面跟着“旦城医科大学”。 等轮到她高考,估分以后第一志愿直接填了“旦城大学”,分数下来,差7分,划到二档线。 家里禁不起她再折腾一年,她再是不甘,最后也只能拾掇行李去帝都。 这是她最大的一桩遗憾。 吃完早餐出店门,两人身上都热乎乎的。 车开回小区,孟遥同门卫打了声招呼,车子开进去,停在她楼下。 小区很老了,没装电梯,丁卓便直接跟她上去四楼帮东西,两人来回两趟,就全部搬完了。最后,孟遥上去又检查一遍,确定没落什么,把钥匙交还给房东。 等到了楼下,所有东西丁卓都已经帮她码好了。 孟遥坐上副驾驶,车往临淮三村开去。 “你东西真少。” “只有一些必要的,平常不怎么买东西,就是怕搬家。” 丁卓点头表示赞同,“硕士毕业那年,光书我就搬了好几趟。” “我本科毕业就全卖了,论斤称的,最后卖了四十块钱,就凑了点邮费,而且还不够。” 丁卓笑了笑,“以后要是有了自己的房子,别的都无所谓,一定要有一个很大的书架。” 孟遥猛点头,“齐天花板高的,最上几排搭梯子才能上去,还要造几个暗格,专放禁,书……” 她顿了一下,不再往下说。这话题,她从没跟人讨论过,即便以前,有人要给她买房,问她要怎样装修时,她也一字未说,怎么到了现在,却告诉了丁卓? 好在丁卓语气十分的正常:“好好奋斗,以后会有的。” 车到临淮三村,停在孟遥所住那栋楼下。 丁卓下了车,卸了箱子,帮她搬上去。 孟遥新租的这房子是与一个女人合租,房间比金阳小区那边宽敞,还带一个飘窗。就是这个飘窗,让孟遥决心把它租下来,哪怕远点儿。 所有箱子都挨着墙壁放好,丁卓掸了掸身上灰尘,去浴室洗手。 浴室背阳,只有一扇很小的气窗,光线昏暗,白天也得开灯。丁卓摸了摸一旁墙壁,把灯打开。 日光灯亮起来,然而不知道是坏了还是不稳定,一直发闪,晃得人眼晕。 丁卓洗完手,抬头看了一下。 他走回到房间,立在门口,里面,孟遥拉开了箱子,正把几件大衣挂进衣柜。 孟遥转头看他,“谢谢你今天过来帮忙,你上午有事吗?” “没什么事。” 孟遥从包里摸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十点多了,“那我请你吃个中饭吧。” “你东西不收拾?” “不着急,全部收拾好估计得花一整天。” 丁卓点一点头。 “那你稍等我一会儿,有几件衣服还没干,我先晾起来。” 孟遥拆开箱子,找出热水壶,去厨房装上水,插上电源。等水壶烧开的时候,她就把毛巾、浴巾等挂进浴室。 一会儿,水开了。 孟遥只带来了自己常用的一只马克杯,犹豫了一下,拿洗洁精洗干净,倒了大半杯热水,放到丁卓面前的茶几上。 丁卓正在按遥控器,然而电视保持着蓝屏不动,“你们电视是坏的?” 孟遥看了一眼,“我不知道——你要看电视吗?” “不看。” “可能是坏的吧——你先喝点水,我马上就晾好了。” 丁卓点点头,“没事,不着急。” 孟遥回房间,把湿衣服从塑料袋里拿出去。冬天天气湿冷,脱过水的衣服,也要晾上一两天才能干。孟遥把所有衣服都晾好,从阳台走去客厅。 丁卓蹲在电视机旁,手伸到后面,把所有的线都扯了出来。 孟遥定下脚步,见他挽起了衣袖,露出手臂利落的线条。 丁卓对着几根线研究片刻,把其中两根拔下来,互相交换了插口的位置。他又把旁边一个类似接收器的东西重启了一下,然后拿过搁在电视柜上的遥控器,摁了两下,电视里立刻蹦出画面。 孟遥惊讶,“修好了?” “装的不是闭路电视,是网络电视。线接错了,我重新接了一下。” 孟遥笑了笑,说谢谢。 “小时候,坐在桌上都舍不下电视里的动画片,现在,随时都能看,电视却成了摆设。”丁卓拍了拍手上的灰尘,“以后你吃饭的时候可以开着,有点人声。” 他背着光,身前一片淡淡的阴影,说这席话的样子,看着有一点儿难以形容的孤独。 孟遥几分怔忡,喃喃:“电视里都是假的,听着人声,不是更寂寞么?” 丁卓没听清楚,“嗯?” 孟遥摇摇头,笑了一下,“走吧,我请你吃饭。” 第17章 (17)请客 他们一起相处的时候,总在餐馆或者车上打转。饭吃了那么多回,似乎每一回也不尽相同。 对丁卓而言,吃饭只是一道生存的必要程序,他忙起来的时候,在值班室吃过,也曾蹲在走廊吃过。他不把它赋予太多的意义。 孟遥则不然。虽然到了旦城就少有吃得顺口的时候,但每一回去哪儿意外发现好吃的,都能让她觉得生活好歹还有那么一点儿滋味。 她十分长情,找到三家好吃的餐厅,换着吃,能管一年。 丁卓开车,孟遥指路,开了十来分钟,到一家餐厅门口停下。 门口就有停车位,下了车,孟遥领着他进去。 店里装修是地中海风格,实木的地板,踩上去发出“咚咚”的闷响。一直上了三楼,孟遥找了张靠窗的桌子坐下。 旁边架子上摆着一支白色细颈的瓶子,里面插着几根枯枝,就这样放着,也很有味。 孟遥翻开菜单,问他有没有什么想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