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节
孟遥瞪她:“瞎说什么。” 孟瑜笑嘻嘻在沙发上坐下,给jiejie剥橙子。 吃过晚饭,孟遥打开箱子,把给家人带的礼物都拿出来。 王丽梅拆开自己的,是个包。 孟瑜哇一声,“lv!” 王丽梅捧着包,“很……很贵?” “这一款啊?这一款得上万了吧,姐?” 王丽梅似被吓到了,“……这,我哪儿需要背这么贵的包……”她推回给孟遥,“你拿去退了吧。” 孟遥淡淡说,“发票丢了,退不了。您用着吧,一年也就买这么一回。” 孟瑜笑说:“妈,你退休以后拿着这去打麻将,老有面子了。” 王丽梅嗫嚅片刻,还是没说什么,拿着包在沙发上坐下,里里外外地翻看起来。 这两年,孟遥没少给她买东西,从头到脚,全部包办了。有时候一身穿出去,碰上些牌友酸她,她就说,“女儿在香港工作,大公司都这样。这也不是她专门给我买的,我都穿她剩下的……我老骂她败家,她说这一件大衣也就抵她五分之一的工资,不贵……”说完,那些牌友的表情一个塞一个的好看,这种时候,心里要说不觉得爽,那都是装的。 吃完饭,孟遥洗了个澡,回房休息。 床单被套是王丽梅趁着前一阵天晴的时候洗过晒过的,干净松软。孟遥在上面躺了一会儿,眼皮就开始打架。孟瑜抱着笔记本,靠在一旁跟人聊天,键盘敲得噼里啪啦。 孟遥伸手推了推她,“明天再聊吧,我困了,让我睡会儿。” 孟遥合上电脑,换成手机。 低头看她困得迷迷瞪瞪,伸手推了推,“姐,问你个事儿。” “唔。” “你……还在等丁卓哥吗?” 孟遥一个激灵。 孟瑜在她身旁躺下,“……他好像回国了。” “你怎么知道?” “哦……我前两天在路上碰到他了,他也回来过年。” 孟遥翻了个身,背对孟瑜,没说话。 “姐……” “睡吧。” 孟瑜“哦”了一声,不再说什么,背过身接着玩手机。 孟遥睁着眼,看着一窗的夜色。 想到林正清说的那番话,心里很空,一种难以平复的耿耿于怀。 后天便是除夕,家里年货该准备的也都准备好了,除了酒水饮料。 孟遥第二天早上吃过早餐,跟孟瑜一块儿去超市里买东西。 她不知道是不是感冒了,出门就开始打喷嚏。 天冷,她穿回来的大衣完全不御寒,冷风一阵一阵往脖子里灌。 孟瑜拉着她加快了脚步,“让你穿我的羽绒服,你非不穿……” “你那都是花花粉粉的……” 孟遥忽然顿住脚步,声音像被人一把掐断一样。 孟瑜看了看孟遥,又顺着她视线向前看去。 前方超市门口,一道熟悉的身影。 孟瑜愣了一下,“苏叔叔……” 孟遥挽住她的手,“过去打声招呼。” 苏钦德也看到了她们,背过身来,负手站立。 姐妹两人走到近前,孟遥淡笑,“苏叔叔。” “回来过年了?” “嗯……” 道旁停着苏钦德的车,孟遥往副驾驶上看了一眼,上面依稀坐的是陈素月,“您来买东西?” “已经买完了,家里还缺点儿糖果零食。” 苏钦德目光落在孟遥身上。他也是有两年多没见过孟遥,一眼看去,孟遥变化颇大,主要是神情,有了些喜怒不形于色的意味。早些年看着长大的小姑娘,如今确乎已然是个大人了。 苏钦德问孟遥:“年后还要出去工作?——我听人说了,你现在在香港上班。” “是的。” 苏钦德笑一笑,带了些调侃的语气,“没带男朋友回来?” 孟遥也跟着笑了一下,笑里似乎不带什么意味,“工作忙,暂时没打算考虑这件事。” 苏钦德脸上笑容便淡了,嗫嚅片刻,没说出话来。 “苏叔叔,那你们忙吧,不耽误您了,我跟孟瑜去买点东西。” “好……”苏钦德回过神来,“……有空来家里玩。” 孟遥笑了笑,“好。” 苏钦德上了车,片刻,车子启动,驶远了。 走进超市,孟瑜说:“我妈说,已经准备提前退休了。还在医院干着,好像总觉得受了人家什么好处……这两年不来往了,连拜年都没去过。” 孟遥神色淡淡。 “说到底,我妈还是护着我们的……小地方就是规矩多,我们在外面时间长,她还得一直住在这儿,风言风语,也不是说不听就能不听的。不过,你这两年出去,妈还是看淡了一些……有时候拉不下面子跟你打电话,就拐弯抹角找我打听……” “我知道。我没拿她当仇人,不然我何必还回来……” 孟瑜笑说,“是,你们都是刀子嘴豆腐心。她私底下可高兴了,我每次回家她都要拉着我试穿半天,夸你眼光好。” 孟遥笑了笑。 除夕将近,路上店铺渐渐都歇业了。 找不到玩的去处,姐妹两人多半都是待在家里。去超市那天吹了寒风,孟遥彻底感冒了,也不嫌弃孟瑜的衣服幼稚,逮了件最厚的裹在身上。 她感冒有些严重,一盒纸巾抱在怀里离不了手,于是整个年都过得提不起劲。 到初三,身体总算松快了些。初五就要返港,时间所剩不多,她还是决定去给曼真扫个墓。 雪已经停了,空气清寒。 往山上的路湿滑难行,山林寂寂,地上散落着一些鞭炮炸过的红色纸屑。 曼真的墓碑有些旧了,照片里倒仍是明艳动人。 她蹲下,拿手指碰了碰那照片,“好久不见——初三花店没看门,没给你带绿桔梗……” 她沉默着,感受心里涌动的,淡淡的苦涩,“上半年,我在香港一家画廊,看到了一副你的画。我跟画廊主人聊了一会儿天,他说很喜欢你的画,几年前在一个沙龙上跟你说过两句话,但没想到那就是最后一面……他说,这画一定会升值,不过以后升到多少,他都不会卖。” 孟遥目光温柔。 “曼真,我疏远你,只是因为我内心怯懦,无法坦然祝福你的成功。我现在在才知道,没有哪一桩成功,是轻易能够达成的……非人的成就,必然要承受非人的艰苦……” 这两年多时间,她接触到了太多的光鲜亮丽,但更多的,是看到了那些光鲜亮丽背后,一样的痛苦挣扎。 早些年,为了自己的境遇长吁短叹的那点敏感和矫情,渐渐也就消解了。当然,这与她凭一己之力,走到今天这一步也有极大的关系。财务自由,其他才能自由,人才能有底气,回首那些让人如鲠在喉的东西——那并不是不可逾越的困境,真正困住人的,是人所处的高度。 下山,孟遥拦了一辆车,回到城里。 一路消败之景飞掠而过,孟遥想到了一些熟悉的场景,但强迫自己收回了思绪。 承重,路上让轮胎和行人的脚步碾得泥泞不堪,两旁一栋栋高楼拔地而起,但还是难以摆脱一种萧条衰败之感。两年间,邹城日新月异,但却越发显得朽朽暮年。年轻人都不在小城待着,不约而同奔赴大城市,留下来的,都是上一辈和上上一辈的人。 孟遥走上三道桥,戴着手套的手扶着栏杆,向下望去。 这一条河,也显得苍老了。 在桥上立了一会儿,正要转身回家,脚下忽然一顿—— 桥的那端,枯柳萧条的河岸上,一道熟悉的身影。 岸边残雪,几点稀疏的白色,他穿着黑色大衣,仿佛和萧瑟冬景融为了一体。 第53章 (53)重逢 回忆猝不及防,一涌而入。 好像还是昨天,他手指摩挲着她沾染着薄汗的额头,把一个无限苦涩的吻堵在她的嘴里,说:我不等你,你别等我。 她以为两年的时间很长,但原来短得如同一个转身,短得离别就如昨日。 冬日年光稀薄,空气里一股清寒之气。 两人隔着这样一段距离,遥遥对视,像是在判断这一次相逢真的是久别重逢,还是仅仅又是梦里一次不怀好意的吉光片羽。 过了许久,孟遥看到丁卓迈开脚步,向着自己走了过来。 模糊的一切渐渐清晰,又渐渐模糊,她微微侧过头,飞快地擦了一下眼角,然后看着视线里他身影越来越近,最后,立在了自己跟前。 空气都停止了流动,孟遥像是没听见他的声音,只看见他嘴唇开合,说:“……好久不见。” 视野之中,完完全全只剩下了他一人。 两年半,他似乎并没有太大的变化。一样硬朗的轮廓,一样深邃的眉眼,让时间沉淀出一种更成熟的味道。 孟遥喉咙发梗,说不出话来。 丁卓也在看她,揣在大衣口袋里的手微微颤抖着,难以平静。 她剪短了头发,现在这个发型比长发更衬她。还是和以前一样白皙的皮肤,这是脸上有些倦色和病容。 她眼里一点清澈的水光,看着他的时候,依然那样的专注,没有被时光改变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