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节
不知为何,他内心依然有很柔和的情绪在。 室内灯光昏黄,却也足以让黑暗的东西黯然失色。窗外的一切都已经被暮色染黑了,只有这里不同。附近有五颜六色的霓虹灯在闪烁,宛如蜻蜓在阳光下轻盈振翅时所闪耀的缤纷。 “思凡……”庄子非重新扣好了皮带,“我……我也帮帮你吧。” “不用。”凌思凡很克制地道,“我又没有被人下药。”他早就确定了,不能越过这个理由。 “但……”庄子非再次说,“你好像也很难受的。” “忍忍就过去了。” 再进一步的话,被压抑的东西恐将喷发而出,在领地上肆虐,再也无法将其关进盒子里了。 “哦……”庄子非自然不会强迫他,“那……那你要去洗手间吗?” “不用,又不是很难耐。”凌思凡反问道,“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心跳基本上恢复正常了,头还是晕,不过似乎也好了一些了。” “那就好……”凌思凡又问道,“你想让我送你回家?还是就在这里休息?” 庄子非低头思索了一下,说:“我不太想坐车,直接休息好了,我换一间房吧,在这里有点怕。”这间房是那一群人开的,虽说凌思凡用力砸门后,他们就“哐”地拉开门跑了,但也说不定会再次回来。他的心还没那么大,可以躺在这里入眠。明天大概还要报警,可惜,大概是无甚用处的“我去帮你订一间吧。” “嗯……”庄子非拉住凌思凡,问,“那么你呢?” “我陪你吧,情况不对就去医院,明早直接过去上班。”毕竟是被注射了药,虽然庄子非说他没事了,但凌思凡并不放心,打算陪着对方过完这个夜晚。那些麻痹神经,或者扩张血管,或者包含激素的药,小剂量时都不伤身,大了可就说不准了。为了以防万一,身边必须有人。 “好。”庄子非低垂着脑袋,用脚丫子划拉着地,“思凡……方才,你为什么要那样做……” “这难道不是你一直希望的么?”凌思凡再一次故作云淡风轻。 “你……你是因为我帮你忙,所以想要还我人情?还是有别的原因呢?比如……”你想要和我在一起…… “别多想了,快休息吧。” “怎么可能不想……” “那就明天再说。” “可是,明天……明天你不会又开始躲我了吧?”还了人情,再次逃开。最近两人间的关系一直反反复复,每当有了进展,思凡就会刻意避而不见。 “不会,”凌思凡说,“放心。” 是啊,真的不会。 凌思凡发觉到,在这次股东内斗的风波当中,他的的确确是在依赖庄子非的。白天尔虞我诈的他,竟然会期待打开家门后会看见的身影。那个人在他内心深处的重重迷雾中亲手种植了鲜艳的花朵,就像一道阳光,在微风中蹁跹,直射进了地面皱襞的最深处,是他满目狼藉当中唯一很纯粹的存在。 近来,凌思凡喜欢上了庄子非的摄影作品。庄子非钟情于荒野,而广袤无垠的原野,可以让他变得镇定。那里有湛蓝湛蓝的天空,纯得一尘不染,并没有看不见但却横飞着的血rou。 因此,他已经没有从班芙回来时的那种决心了。 第38章 股东内斗(十二) 搬到新房间后,凌思凡洗了一个温水澡,又让庄子非也冲了下,便各自睡觉了。 屋里有两张床,完全能住得下。 在黑暗中,凌思凡却睁着眼睛。浴室里的氤氲让他皮肤发红,似乎还有一点针尖微刺的痒。 他在床上用力地蹭了蹭,却并没有能够缓解多少。 这一晚上,真太乱了。 凌思凡觉得自己好像被邪神引诱了,在看见庄子非的状况后,竟然主动提出了那么疯狂的想法。 明天……真的可以如预期般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么?凌思凡突然对他计划的未来有了不确定。 像这样的关系,再往下走,会是什么结果? 凌思凡想不出。 他只知道原本固若金汤的堤坝已经被对方冲得决口,庄子非浓烈的感情洪水一般倾泻而下,即将淹没自己在洪流中挣扎着想要保持独立的灵魂。 也许,他的世界本就是由玻璃构成,看起来是严丝合缝,然而只要破一个洞,整个世界都会哗啦啦地倾覆坍塌。 众多不确定中可以肯定的是,再次共处一室,感觉上很安定,他能够听见对方翻身的声音。 曾经有一阵子,上初中的凌思凡喜欢躺在床底下。他会在夜深人静后裹着床单进去,随后内心就会很莫名地安心很多。越是小的空间,就越有安全感,而每次独自待在空旷的地方,他都会觉得被所有人背弃了。 在贪恋现在与担忧于未来中,凌思凡终于还是进入了梦境。 在梦境中,他和庄子非依然是同桌,他冷眼看对方经营兔子王国。庄子非用麻将摆了一个皇宫,并且向他展示皇宫里的结构。而当他看见庄子非在最后设置了一整排后宫时,竟然冷哼一声,直接伸手推倒了除正宫外的所有后宫宫室,单单只给了皇后娘娘一个人住处。 …… ——酒店窗帘很厚,白天也和夜晚一样,因此,清晨,当闹钟响起时,凌思凡竟然起不来。 而对面床上的庄子非却是一骨碌地从被子里出来,说:“思凡,你还要上班吗?” “对,”凌思凡说,“你还难受不了?” “我现在好得很。”神清气爽的庄子非看见凌思凡,脸上起了两朵红云,“那个……你早餐吃什么?”昨晚他头脑不是很清醒,可依然记得发生过什么——凌思凡用腿帮他解决了,他还弄脏了对方的裤子。 “不是很想吃了,我觉得好困啊。”凌思凡说,“等下要去公司,我再躺十分钟。” “不可以不吃饭,你爱贫血。”庄子非说,“我给你打上来?有餐券么?” “在桌子上。”凌思凡蒙着头。 “那你等下自己洗脸刷牙。” “我知道了。” 大约十分钟后,闹钟再次响起,如催命鬼一般,凌思凡终于爬出了被窝。他才刚刚弄出一点动静,庄子非就刷门卡进了屋。 “时间还刚刚好。”凌思凡笑了笑。 “我是故意的呀,”庄子非道,“你说躺十分钟……我如果早回来,就会吵醒你了。” “……” “先去洗漱,然后来吃。”庄子非又说道,“这家酒店有烤面包,还有米粥、咸菜、煎蛋、玉米等等,我每样都拿了一点。”那群人也不会订什么好酒店,因此早餐质量也非常地普通,只有几样很常规的食物而已,与豪华酒店的早餐供应根本就没法比。 “你自己也有吃的吧?” “当然喽。” 凌思凡走进洗手间,用酒店送的牙刷刷了牙,又随便用手抹了几把脸,便坐在了茶几之前。 “面包在这。”庄子非用一次性的刀叉将面包片的四周都切下,把剩下的中间部分递给个凌思凡:“他们烤得不是很好,四周太硬,对胃不好,你吃中间部分就好。”那个面包,摸都觉得硌手,更不要说吃了。 “行。”凌思凡也没有在意,随手接过放在手里,当庄子非给他第二片时,他也示意对方放盘子里。 不过,随后凌思凡就看见庄子非捧着他自己切下来的一条又焦又硬的面包片边缘开始啃,由于太硬还发出了咔嚓咔嚓的咀嚼声,并且,消失一条之后,又继续下一条,看来,是打算把八块切下来的部分全都塞进嘴里。 “……”凌思凡说,“我还以为你要扔掉。”面包烤的不是很好、四周太硬,他就把中间抠给自己吃,他光啃边上的? “不能扔掉……” “为什么不能扔掉?有什么不能扔的?” 庄子非有点丧气地说道:“你不喜欢浪费……”他怕思凡看着心疼,结果好像还是没有做对。 “……”凌思凡竟被噎得半天说不出来话,呆了半晌,才有一点点气恼地对庄子非说道,“我没让你委屈自己。” “也不是什么委屈吧……” 凌思凡看着庄子非,那个问题又浮上来:他为何喜欢自己呢?简直就是hard模式。 见凌思凡这样,庄子非轻轻问:“思凡?你在想什么?” “在想你看上我,真是够倒霉的。”他阴沉、孤僻、不懂得幸福,又疑神疑鬼,是个守财奴。 “你怎么这么说?”庄子非明显很疑惑,“世界上你最好。” “喂……” “也许旁人看来有点辛苦,但是,在我心里完全是值得的。” “……” “思凡,昨晚你说今天再谈当时的事……现在我想知道,到底是为什么?”庄子非抓住了机会,将话题引到荒谬的一夜。 “……没什么吧,”凌思凡的眼神躲躲闪闪,语调也有不太稳的虚浮,“你为帮我中了陷阱,我便替你解决难题……用手而已,我也没有损失什么,没有必要大惊小怪。” “所以,是为还我人情?” “……” “思凡,你并不是这样的人。”庄子非直盯进了凌思凡的眼睛,非常直截了当地说,“你对于我,是否并非全无感觉?” “……”一瞬间,凌思凡感到自己昨天的失误。 庄子非,没有那么容易对付。 “思凡,”庄子非的声音依旧不大,“你实话告诉我,行吗?” “……我不知道。”凌思凡犹豫了半天,最终还是没太撒谎,而是出于本能地选择了逃避:“子非,现在公司的事太多,等我忙完这一阵子,行吗?我答应你,那时我会好好思考我自己的感情,并且毫无隐瞒地尽数讲给你知道。” “好……”庄子非说,“正好,下个月我要去国外拍摄照片。休息了这么久,也要开始向杂志社提交照片了,等我回来再说。” “……嗯,那我去上班了。”凌思凡点点头,长舒了一口气。 幸好,不用现在就讲……可到时候,又怎么办? …… 虽然说去上班,凌思凡却被迫回了家里一趟,理由非常简单,就是他没有可以上班的裤子。 偶尔一天不换衣服,问题倒也不是很大,关键是,那条裤子真的脏了,裆部有奇怪的白浊。 就这么着,凌思凡到底还是迟到了。 在时间很紧迫的情况下,凌思凡依然处理好了诸葛林的事——他直接将诸葛林请出了公司,辞退理由就是“诸葛林与多名员工保持着不正当关系”。 替换人选没了,这使得银桥资本和东阳心中的天平发生了倾斜。他们本就犹豫,事情发生之后开始感到此时确实不是扳倒凌思凡的好时候。一个公司的董事长、ceo需要慎重决定,不可能随便拉人就上任——如果换上个还不如凌思凡的,两大股东折腾这么久干什么?诸葛林本来算是一个好选择,可惜在公司的名声已经没了。 于是,几天之后,银桥资本与东阳承诺了,只要凌思凡肯将非上市资产注入霄凡,那特别股东大会便不会召开,更换董事会主席以及ceo的提议也不会进入投票阶段。 凌思凡要求签协议,在这届任期以及下届任期内,只要没有违法等原则性问题,两股东必须支持凌思凡留下,否则将会赔上巨额股票,股票数量甚至够凌思凡长期保持第一大股东的身份。 霄凡发表公告,表明股东和管理层已经达成了和解,一场轰轰烈烈的闹剧终于算是拉上了帷幕,围观网友都评论说虎头蛇尾,等着以后霄凡再推出第二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