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晋干饭人 第203节
“你闭嘴,”赵淞无差别攻击,指着他骂道:“你也是个不孝的东西,想让我南迁,除非从我尸体上踏过去!” 族人皆静,缩着脑袋不敢吭声了。 赵瑚也安静了下来,赵淞恶狠狠地瞪了他和赵铭一眼后转身便走。 等赵淞走远了,大家这才围上赵铭,七口八嘴的问道:“铭族兄,我们要南迁?” “情况已经如此危急了吗?” “朝廷在做什么,不是说有援军去救洛阳,为何不将匈奴军一鼓作气的赶出去?” 赵铭由着他们问,等他们问完了才开口一一回答问题。 南迁是族长的提议,若不到万分艰难的时候,赵仲舆是不会提出整个宗族南迁的,他是族长,他要对整个宗族负责的。 一听说是赵仲舆的提议,大家都灰下心来,知道事情已经危急成这样,对自家儿孙招呼都不打便跑去前线一点儿意见也没有了。 生死存亡之际,已经不是计较一人生死的时候了。 有人沉默,也有人和赵淞一样,含着泪道:“我不走,便是死,我也要死在西平!” “三娘智谋勇敢,或许可以挡住匈奴。” “再智谋勇敢,她也才十五岁,那可是匈奴大军,有骑兵的,连东海王都拿他们无法。” “东海王,嗤,跟东海王有什么可比的?大晋成了这样,不就是他们这些人害的?” “朝廷的人脑袋都进黄汤了吗?豫州若破,他们能得什么好?” 赵铭由着他们骂,因为他也是这么想的,不过他是雅士,不想口出脏话,但听见人骂还是舒爽的。 而此时,便是涵养如傅祗,佛性如赵仲舆也忍不住在朝堂上对东海王口吐芬芳! 傅祗看不得豫州陷入战乱,声嘶力竭的和东海王道:“豫州若破,则大晋危矣!” 他忍不住道:“东海王,您动一动脑筋吧!” 东海王稳稳坐在椅子上,面无表情的和皇帝道:“陛下,傅中书说得对,还请陛下下令让苟晞出兵援助豫州。” 豫州是赵仲舆的故乡,他的宗族都在豫州内,自然也不能坐视不管,他直言问道:“苟晞自然要出兵援助豫州,但仅凭他之力是不够的,王爷呢,王爷手中尚有二十万大军,还请王爷出兵豫州,通力将匈奴刘氏赶出中原。” 同样家族在豫州的官员纷纷出列,躬身要求道:“请东海王出兵豫州。” 东海王能被他们逼迫吗? 那当然是不行的,他直接起身,甩袖就走,“保卫洛阳一战,我损失巨大,将士们伤的伤,亡的亡,他们总要休养生息,哪里还能出战?” 他道:“此事找苟晞去。” 说完就走。 傅祗气了个倒仰,转头去找王衍,却见他正坐在席上闭目养神,气得一把上前拽住他,“夷甫,你既是司空,又是司徒,你说,豫州之困何解?” 王衍微微皱眉,将袖子扯回来道:“既是豫州之困,自然要问豫州刺史了。” 傅祗:…… 坐在上位的皇帝幽幽叹息一声,知道找王衍是没用的,他直接叫住傅祗,道:“傅中书,豫州危急,便由你去援救吧。” 众臣瞪大了眼睛,傅祗也愣了一下,他倒是想去,但他没人啊,怎么去救? 皇帝已经直接道:“加封傅祗为大将军,出兵援救豫州。” 至于兵从哪里来,自然是现招了,皇帝让傅祗去长安雍州等地招兵。 傅祗顿了一下后应下,也好,总比在朝上发脾气骂人来得强,好歹有了点儿力量。 第339章 哭唧唧 下朝以后,皇帝单独召见了傅祗,他拉着傅祗的手道:“东海王如今一心与苟晞相争,在朝堂上也越发跋扈,朝政被他把持,朕便是有心也无力。” “说到底还是因为朕无兵权在手,豫州若失,中原便陷落,洛阳也难独存,此是我大晋之危。”皇帝起身郑重的冲傅祗行礼,“还请傅爱卿助朕一臂之力,驱逐东海王!” 傅祗连忙躬身扶住皇帝,他心中明白,皇帝这是想把他推到台前和东海王相扛,若是从前,他便是心中不喜东海王也不会在兵权上触犯他。 但这一次,豫州危在旦夕,大晋危在旦夕,已经容不得他犹豫,哪怕他走出这个宫门可能就要死在东海王手中。 傅祗一下握紧了皇帝的手,沉肃着脸跪下,“臣必不负陛下所托。” 皇帝见他果然应下,一时欣慰,忙将他拉起来,低声道:“我这就让人送傅中书出城。” 傅祗没有拒绝。 皇帝当即给他写了密旨,然后让人送他出京。 皇帝身边都是东海王的人,当时他又是当着王衍的面提起招兵之事,要是从前,东海王早提着刀进宫来问皇帝的罪名了。 但今年,自东海王和苟晞内战开始到后来匈奴的大军围攻洛阳,皇帝不止一次的当面提起让人出去招兵买马,大部分重臣都被他找过了,包括赵仲舆。 只不过大家慑于东海王的威势,谁都不敢应下,次数多了,东海王也就当个笑话看。 一开始还会约见那几个被召见的重臣,甚至提着刀来看望一下皇帝,后来东海王就当一个笑话看,最多眼神刀一下那个被召见的重臣。 所以这一次,皇帝旧事重提,大家面上照例做震惊状,转身出朝堂还是照旧,不过还是有人跑去东海王那里告密,说起皇帝让傅祗招兵的事。 东海王听得多了,并不往心里去,冷哼一声道:“傅祗不敢。” 告密的人也觉得傅祗不敢,他手中可没兵,他要是敢出京为皇帝招兵,东海王能派人快马加鞭的追上去砍了他。 死了也是白死,这几年王爷都被成串的砍,谁还会真的在意一个臣子的生死? 所以朝中重臣,别看也有整天上谏东海王的,其实并不敢狠得罪他,毕竟洛阳在东海王手里,不仅他们的性命,家人的性命也都在东海王手中。 只不过,因为他这一年来的作为,不少大臣,包括一直拥护他的那一拨人也产生了意见。 不是谁都像他如此短视又意气用事的,东海王这样不顾大晋国运的行为还是让很多人心中不满,虽然这种不满在他的威势下不敢宣扬出来。 但镜面已经有了裂痕,大家就难再同框,傅祗出京还是有人察觉到了的,但他们在思索过后便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他们想,东海王如此威势,总会知道的,他们何必去做这个恶人呢? 一不小心还有可能千古留名,当然,留的是恶名。 于是大家默契的不做声。 王衍也没做声,只要不触犯到他的利益,他万事不理。 等东海王知道此事时,傅祗已经走了一天一夜,都快到雍州了。 长安被攻下后便归属于东海王控制,但他实际上对长安一带的控制力并不强。 河间王的部属虽然打输了,长安不得不被东海王收入手中,但大家心里并不是很服气,长安一带的豪族士绅也不服东海王,更不要说一直身陷混乱和多重捐税压迫下的百姓了。 所以,长安依旧是游离在东海王的势力之外,至少在这里,他不能说杀了谁就杀了谁。 傅祗带着密旨到达长安,长安的士族豪富皆认,加上傅祗有美名,不少人还是服气的,何况,他的儿子和儿媳也在此处。 他的儿媳还是晋室公主。 夫妻二人出面,为傅祗聚拢了不少钱财粮草,借着这些钱财粮草,傅祗开始招收兵马。 而此时,赵含章他们也赶到了陈县外。 何刺史旧伤复发,加上这段时间战事激烈,苟晞做壁上观,援军退去,全身的重担哐的一下压在了他身上,因此他现在又病又伤,赵含章看见他时,差点儿认不出他来。 整个人老了十岁都不止,眼底青黑,头发花白,脸色憔悴,身上的衣裳空荡荡的,赵含章有种他下一刻就要驾鹤西去的感觉。 她沉默了一下,连忙快步上前拜见,何刺史见她果然带着兵马前来,也连忙将军中的将帅都叫来,亲自迎出门来。 两厢见面,全都泪眼汪汪,何刺史:“含章,你终于来了!” 赵含章:“下官来迟,竟致使君如此憔悴,含章惭愧。” 两边的将帅静静地站着看俩人表演,好在他们也不是非常的黏糊,等洒下三滴泪,何刺史就请赵含章入内叙话。 赵含章留下大军,只带了傅庭涵、赵驹和孙令蕙三人进去,嗯,听荷随侍左右。 进了前厅,何刺史请赵含章在下首落座,其他将帅皆在她之下。 赵含章目光扫过屋里的人,发现一个眼熟的人也没有,也就是说,其他郡的郡守和县令没来。 赵含章便问道:“不知前线情况如何,这次有多少兵马来援?” 何刺史满心忧虑,思及自己的身体,也不隐瞒,“我们打退了匈奴大军三次的进攻,援军……目前只有你汝南郡来人了。” 赵含章皱眉,“其他郡县还未来人吗?” 何刺史叹息道:“是,只怕他们是不会来了。” 赵含章抿嘴,“陈县若破,匈奴进豫州犹入无人之境,难道他们的郡县就可以幸免吗?” 何刺史没说话。 危机是有了,但手中握有兵权之人,大不了他们放弃郡县,带兵离开豫州就是。 主要是利益不够。 说起来尴尬,之前灈阳被围,何刺史指挥不动各郡县,便放出消息说他重伤不治就要死了,各郡县谁先赶到灈阳救他,谁就是下一任刺史…… 但过后,何刺史虽然是受伤了,却活得活蹦乱跳的,一点儿也没有死后让贤的意思, 所以这一次就没人相信何刺史了。 可这一次,他是真的要死了! 第340章 社死现场 避开人,何刺史单独见了赵含章,他将中衣解开,让赵含章看他胸前的旧伤。 赵含章张大了嘴巴。 何刺史就拉着她的手哭道:“三娘啊,各郡县只有你来援救,难道你就不知道对上匈奴大军凶多吉少吗?说到底还是你善心,不肯放任豫州落入匈奴手中。” 何刺史泪流满面,“陈县之外还有四个县,皆被匈奴攻下,他们屠了一城,还有三城,里面的百姓也十不存一,我不敢松一线啊,若是匈奴大军从我手里攻入豫州,我真是万死难辞其咎,只怕要被写在史书上任人生生世世唾弃了。” “如今你也看到了,我将命不久矣,我今日便将豫州交托给你,请你守住豫州,一定要守住豫州啊。” 赵含章张了张嘴巴,艰涩的点头应道:“含章会尽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