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节
“桓校尉!”曹岩满面惊愕,声音都些变调,“你说的军粮该不会是蝗虫?” “自然。”对于这位的反射弧之长,桓容颇有些惊讶。他之前说得那么明白,还以为这些聪明人心中有底,结果竟然是这样? “蝗虫不可食!” “又没毒,为何不可食?” 曹岩瞪大双眼,以“蝗”谐音“皇”为切入点,开始长篇大论。 桓容左耳进右耳出,吩咐众人加快动作。 役夫多数出身流民,尤其是桓容从盐渎拉出的队伍,饿急了连土都吃,有人还吃过蚯蚓老鼠。天灾人祸最严重的年月,有饿疯了的,甚至易子而食。 现如今,不过是几只虫子,吃了又如何?况且,桓府君曾揭穿行骗的僧人,乃是天顾之人。他说蝗虫能吃,那就一定能吃,众人没有半点怀疑。 “快,照府君说的做!” 役夫一起动手,处理好的蝗虫一只接一只投入水里。很快,水面上就浮起一层。 待蝗虫变色,桓容再下命令。 这回不用役夫动手,几个厨夫排开人群,举着漏勺将蝗虫捞起,沥干之后放到盾牌之上。 此时没有炒菜,膳食不是水煮就是火烤。这种煎烤方式很是新鲜,待蝗虫翻过面,一股酥香的味道迅速飘散。 围在火旁的士卒役夫接连抽着鼻子,刘牢之等人也是面现惊讶。 这么香? 或许真能吃。 等到蝗虫烤熟,桓容取过盐袋,随手洒了一把。 前锋右军缺粮少rou,唯独从不缺盐。 “熟了。” 蝗虫做法简单,很容易上手。 等到酥香更浓,桓容让厨夫停手,当先挟起一只。 纯天然无污染野生蛋白质啊! 后世几十块一斤,哪有这个新鲜! 不等他下嘴,手腕突然被扣住。秦璟取过他筷上的蝗虫,看了一眼,送进口中。 桓容眨眨眼,这是什么情况? “可食。”吃过一只,秦璟直接从盾牌上取,虽然是用手,却硬是带着一股潇洒自然,和粗鲁半点不沾边。 秦璟当先尝试,秦氏部曲立即跟上。 凡试过的人都是双眼发亮,没有碗筷,干脆衣襟一抖,大把上手。 厨夫瞧出门道,再不犹豫,和役夫一起开抢。 刘牢之和曹岩等人刚刚做好心理建设,打算尝一尝,不想低头一看,盾牌上连根蝗虫腿都没剩。 “咔嚓咔嚓——” 一袋蝗虫并不多,二三十人,每人只能捞到一小把。 桓容截下几只,送到刘牢之面前。 刘将军几乎是闭着眼睛下嘴,嚼了两嚼,神情陡然一变。 “好!” 味道还在其次,关键是不要钱啊! “桓校尉果然大才!” 桓容咧咧嘴,吃蝗虫和才干有什么关系?不过,刘将军既然要夸,他接下便是。 当日,寻回的蝗虫被一扫而空。 后世人未必都能适应这种食物,有的还会觉得味道很怪,难以下口。但对缺少rou食的晋人来说,这却是一道难得的美味。 于是,在桓容的倡议下,刘牢之当即下令,役夫外出搜寻木柴草料,可顺便寻找蝗虫。同时还要派人告知郗愔并上禀中军。 “将军,暂时莫禀大司马。”桓容拦住刘牢之。 刘牢之想了一想,也觉得不该着急。 流民为了活命几乎什么都吃。领兵的将帅多出自士族高门,对于这样的食物未必能够接受。 “亏得桓校尉提醒。” 桓容点到即止,没有多言,带上剩下的半口袋蝗虫,和秦璟一起返回驻地。 武车里有多种香料,阿黍的手艺相当不错,可以整治一顿大餐。 桓容手扶马鞍,正要上马,想起部曲查出的消息,好心情少去大半。 他真的没有想到,在马鞍上动手脚的会是盐渎私兵,更没有想到,那人还是一名队主! “容弟?” “无事。”桓容翻身上马,笑道,“秦兄言有家人要来,可是在近日抵达?” “应该在这几日。”秦璟坐在马背上,细看桓容的神情,若有所思。 桓容被看得不自在,问道:“秦兄为何这般看我?” “容弟英英玉立,才德兼具,璟甚慕。” 当头惊雷劈落,桓容一个没留神,差点滚落马背。愕然的看向秦璟,他这是被调戏了? 穿越不够,还要玄幻不成? 前锋右军大肆搜寻蝗虫,每日煎烤加餐的消息飞一般传遍军营,连邺城之内都有耳闻。 不提晋军上下,确认消息不假,慕容评等均是面露惊色。得知首倡此事的是桓容,更是倒吸一口凉气。 前有夜食生rou,今有捕食蝗虫,接下来会吃什么? 想到这里,众人齐刷刷打个冷战。 如晋军将领皆凶悍如此,不如早早放弃邺城,北上返回旧地。 秦氏坞堡的探子传回消息,桓容沉默良久,很是无语。 话说,这些人关注的焦点不该是天灾吗?总围着他散布流言算怎么回事? 第七十八章 重阳赠礼 时值九月,本该天气渐凉,秋高气爽,奈何旱灾持续加重,整月不见一滴雨水,日间热得犹如蒸笼一般,在日头下站两个时辰,人就有晕倒的危险。 夜间温度略降,却有蚊虫滋扰,不得安眠。 这样的天气,别说北地胡人,南来的晋兵都不习惯。 守卫立在大营前,双手拄着长矛,头顶高悬天空的烈阳,心中不停嘀咕,九月竟还热成这样,当真是少见。这样的天气,不动都会出一身热汗,每日cao练后轮值,累得浑身提不起劲,站着都能睡着。 “守好营门,莫要疏懒!”一名什长带队走过,看到拄着枪杆昏昏欲睡的士卒,面上现出几分不满。 “每日两顿吃饱,还有大碗的rou汤,尔等如此不用心,可对得起刘将军和桓校尉?!” 听闻此言,士卒顿感惭愧,忙振作精神,擦去脸上热汗,腰板挺直如松。 “孙什长,天热,在日头下晒着,人难免没精神。”一名伍长上前为士卒求情,“往年这个时候,早该下几场雨,今天的天岁着实异常。” “话虽这样说,也不能在当值时偷懒!”另一名伍长上前接话,貌似语带指责,实际也在为士卒开脱。 两人一唱一和,孙什长哼了一声,到底没有强加惩罚,落下军棍。 军法固然严厉,终究不外乎人情。 士卒为何没精神,什长心知肚明。 之所以出言,不过是职责所在,同时提醒手下众人,目下尚无出战命令,但以队主透出的口风,日期不会拖延太久。 上了战场还这么没精神,必死无疑! 以晋军目前的状况,军粮能够设法解决,裘袄却是个问题。战事不可能拖到十月,否则,北方的冬日就会让五万大军喝上一壶。 然而,九月尚且炎热,十月可会降雪? 孙什长心下不定,单手搭在额前,仰头望向晴空,微微眯起双眼。 临到饭点,营中升起炊烟,外出的役夫陆续返还。 因慕容鲜卑固守城池,没有任何出兵的迹象,役夫的胆子越来越大,凑上两什人,扛上竹枪就敢走出几十里。 “临近的河滩快挖遍了,不走远点不成。” 一名役夫放下竹枪,将扛着的草料堆到一边。另一人弯腰放下两只麻袋,袋中鼓鼓囊囊,隐约能听到虫翅振动的声响。 “前几天左军那帮怂货还笑话咱们,说咱们有rou不吃去挖虫子。” 役夫卸下麻袋,累得坐到地上喘气。掀起衣角擦着热汗,脸颊脖颈都被晒得通红,嘴唇干裂脱皮,神情中却带着几分畅快。 “如今怎么样?反倒和咱们抢!” “可不是。”另一人放下草料,掂了掂不足平日的收获,哼了一声,“还有那些府军,平日里鼻孔朝天,说什么蒸饼既饱,掘土实为浪费体力。如今铲土比谁都利落,也没见比咱们强到哪里去!” “就是!” “我听说桓校尉处置了一个队主?” “确有这事。” “因为什么?” “他在马鞍上动手脚,意图暗害府君。”一名出自盐渎的役夫道,“府君念着旧情,让他说清楚缘由,如果是被他人蒙蔽收买,诚心悔过的话,可以饶他一命。那人却不领情,想要同府君讲条件,府君不屑理他,就叫嚷着乌七八糟的话。” “最后怎么样?”一名役夫好奇道。 “怎么样?”役夫冷哼一声,“被钱司马吊起来抽鞭子,抽完在日头下晒!典司马想上手,钱司马愣是没同意,说他劲大,两下抽死了怎么办。” “这样的人难道不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