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3节
正经诠释一句:猛将可扫前军。 想当年,陷阵营所向披靡,七百精锐掠将陷兵,杀得刘关张不敌。 如今时移世易,前人早已作古,后代承续其骨,终不及汉风烈烈,遇两员猛将冲杀,生生被撕开缺口,再无法成阵。 眼见许超典魁犹如猛虎下山,一口气冲出战阵,高岵不由得呼吸急促,握紧刀柄,手背泛起青筋。壮丁们僵在原地,再不见之前傲气。 “明公,”贾秉低声道,“高伯岩此前投靠,虽是诚心不假,然傲气不减,在军中不好压服。时间久了,部众之间定生龃龉。经此一战,吃到一记教训,再不敢小觑明公帐下英雄,正是彻底收服之机!”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 高伯岩怀有真本领,正是桓容急缺的人才。但是,如果不能磨平身上的尖刺,定会在军中早早立起山头,对今后发展不利。 经过这一战,桓容看到他练兵的本事,他也了解到桓容帐下能人不少,固有的骄傲未必消失,行事总会收敛几分。 果然,贾秉话音刚落,高岵同三十余名壮丁便丢开竹刀,齐向桓容抱拳。 “仆等不识山高水深,终有今日教训,实是汗颜。”高岵神情肃然,沉声道,“如使君仍愿收留,仆等愿为军中小卒,临战冲锋陷阵!” “忠勇之后愿投于我,容心中甚喜,何言其他。”桓容扶起高岵,笑道,“容帐下正缺练兵之人,伯岩可愿领队主之职?” “使君厚恩,岵当鞠躬尽瘁,为使君效死!!” “伯岩快请起!” 桓容面上不显,心中乐开了花。 古人诚不欺他。 对付敌人要学曹孟德,干净利落,不留后患;招揽英才、收拢人心就要学刘皇叔,绝对一招一个准。 虽然他耳朵不够大,手臂不够长,也没阿斗可以摔,但他会不断磨练演技,怀揣满满的诚意,何愁看准的英雄不到碗里来。 虽说最先盯准的刘牢之还没有动静,但他相信,只要肯努力,没有挖不开的墙角! 先是许以官职,又是一番温言相劝,壮丁们心悦诚服,收敛起浑身的傲气。 狼群的忠诚与凶猛齐名。 用好这支队伍,未必不能重现陷阵之威,拔刀亮剑,和天下英雄掰一掰腕子! 桓容意气风发,很想大笑三声。 奈何场合不对,只能拼命压下嘴角,将兴奋深埋于心。 高岵等人投军,为免后顾之忧,决定举家迁往盱眙。满打满算,村中不过一百二十人,无论男女老少都能用刀,高岵的妻子和两个女儿更是个中翘楚。 知晓幼虎能活到今日,都是这对姐妹用心,桓容摸摸下巴,脑中灵光一闪,快步走到马车前,如此这般这般如此解释一番,询问南康公主和李夫人的意见。 “阿母以为如何?” 南康公主抱着一只幼虎,抚过幼虎背上的皮毛,引来几声猫叫似的细声。 “你方才说,她们曾照顾这对虎崽?” 桓容点点头。 “好。”南康公主拍板,许少女入刺使府,专门照顾幼虎。 “其父既为队主,自然不可为奴。”李夫人出声道,“阿姊幕下尚缺几名女将,无妨许她姊妹一个官职。” “幕下?”桓容眨眨眼。 “郎君不晓得?”李夫人轻笑道,“阿姊身为嫡长公主,有先帝诏书,可开府。” 咕咚。 桓容喉咙发干。 原来亲娘和渣爹一样,都能开府建幕? “说是这样说,不过虚名罢了。当年先皇诏书下达,三省一台虽未反对,却也视做笑话。”南康公主摆摆手。 归根到底,汉时公主权利之大,几乎能影响到太子废立,却也没见哪个正式开府。 毕竟天家无情。 涉及到权利争夺,总会有看不到的阴暗。 这份诏书不被世人所知,褚太后却知道得一清二楚。由此,她格外忌惮南康公主,暗中更有压不下的妒恨。 “阿姊,如今形势不同。”李夫人轻声道,“阿姊如能开府,必能帮上郎君大忙。” 南康公主思量片刻,以为此言有理。 “罢,待安顿下来,我即上表朝廷。”南康公主道,“如此一来,哪天太后和官家发难,瓜儿不好出面,自可由我来。” 桓容眨眼,再眨眼。 亲娘话中的意思是,遇上建康撕破脸,代他出面开撕? “阿母,我……” “放心,我比你了解台城。”南康公主捏着虎爪,笑道,“你要做的事太多,不能被这些杂七杂八的浪费精力。想要彻底站稳脚跟,桓氏私兵要收入掌中,豫州也必须拿下。” 桓容没说话,鼻根却有些酸。 “这些事,阿母不好出面,也帮不上太大的忙。但是,台城敢伸手,必将其一刀斩!” 无论是谁,敢打她儿子的主意,先问一问她手中长剑! 杂七杂八? 一刀砍断? 看着气势全开的南康公主,桓容只想到四个字:亲娘威武! 远在彭城,正准备南下的秦四郎,冷不丁打了个喷嚏。 秦玒诧异的看着他,道:“四兄莫非着凉了?” 秦璟:“……” 这种看“奇景”的眼光算怎么回事? 语气是不是太过兴奋,还能不能愉快的做兄弟? 第一百六十五章 抵达盱眙 高岵的两个女儿名为熊女虎女,去年刚刚及笄。因被氐人所掳,亲事尚未定下。听婢仆言,欲将二人召入刺使府,高岵夫妻不免愣了一下。 高岵眉头紧拧,妻子周氏相对镇定,开口问道:“敢问是殿下的意思,还是桓使君之意?” 阿麦凝视对面妇人,听出话中试探,缓声道:“此事是由郎君提议,然女郎会授官职,侍于长公主殿下幕府。” 高岵夫妻面面相觑。 郡公主也能开府? 莫非他们在北方太久,错过南地方变化?但无论如何,只要女儿是侍奉公主,不为使君婢妾就好。 “殿下厚恩,使君大德,我夫妻二人感激涕零。” “高队主之言,我自会上禀殿下。”阿麦点点头,继续道,“全村迁走必定忙碌,我不便多打扰。两位女郎无需着急随行,到盱眙安定之后,携此物往刺使府即可。” 话落,阿麦取出两枚玉珠,圆润晶莹,以彩绦包裹,连着银线编成的流苏,甚是精美好看。 “诺!” 高岵令女儿接过,送走阿麦,沉声叮嘱道:“阿女有这番造化,实是做梦都未曾想到。到了殿下身边,务必要尽心尽力,凡事循规蹈矩,休要起不该有的心思。可明白了?” “阿父放心。” 熊女和虎女小心的收好玉珠,互相看看,熊女当先笑道:“女儿不是那样的人,不然枉费阿父阿母教导。” “对!”虎女补充道,“在北地时,咱们朝不保夕,更落入氐贼手里。那个不要脸的还想占阿姊便宜!不是桓使君派人往北,女儿拼着性命不要,必和那贼子同归于尽!” “傻话!”周氏斥道。 “阿母,这话可不傻。”虎女握拳道,“咱们在北边看得还少吗?不是阿父和叔伯兄长拼命,堡里的女子哪有活路?看看一同被抓来的几个,男子不顶事,到头来……” “虎女。”熊女靠近meimei,握住她的手,安慰道,“都过去了。桓使君是好人,咱们忠心侍奉长公主殿下,总能报得大恩。” 虎女重重点头,擦去眼角的泪水,道:“咱们没有高门女郎的才学气度,却有一把子力气,总能派上用场。” 一把子力气? 高岵差点揪掉下巴上的长须,周氏的眉毛当场立了起来。 “这是女郎该说的话吗?” “阿父,阿母,方才那人说了,殿下留了两只虎崽性命,召我姊妹到身边,七八成是要养虎。”熊女心思缜密,认真分析道,“好在我和阿妹都不是生手,此番去了,定会将事情办得妥妥当当,让殿下和使君满意。” “养虎?”高岵仔细想想,倒真像这么回事。 “还有,殿下要给我和阿妹授官,多半是看在阿父和族中叔伯兄长。”熊女继续道,“只要阿父在使君帐下有一席之地,阿母同女儿必将无忧。” 常年生活在战乱之中,懦弱和愚笨被视为和死亡挂钩。 熊女和虎女年纪不大,见过的生死惨事却不少。被氐人抓去,关在羊群中足足半月,更让她们彻底明白,不够坚强、遇事只会哭,下场绝不会好。 哪怕哭出花来,照样引不来任何怜悯,只能给贼寇增添乐趣,让他们以为汉家女子软弱,可以随意欺凌。 想要活下去,必须学会坚强。遇上豺狼,就要学会拿起刀剑! 关乎性命的抗争,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提起北地的遭遇,一家人陷入沉默。直到族人来找,言是桓容又遣人送来粟米熏rou,方才回过神来。 “粟米?” “熏rou?” “对!”来叫人的汉子正当而立之年,膀大腰圆,满脸的络腮胡,一身的腱子rou。短袍撑得鼓鼓囊囊,露出的半截手臂活似岩石一般。 “足足一车粟米,够咱们吃上半个月。还有大条的熏rou,我见过,城内能卖上这个价!”汉子伸出一只手,竖起三根手指。 “来送粮的钱司马好心,见村里孩子多,当场取出一袋糖分了下去。” 汉子顿了顿,抓抓脑袋,咧嘴道:“见孩子们喜欢,钱司马又命人回车队取,让我交给伯父。言此物在市上价高,州兵每季却能分得半袋,算在饷银之内。” “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