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节
又生咯噔一下,似被人看破秘密那般,有些不好意思,原本尚有三分怀疑,眼下听贺喜这样讲,再无半分疑虑,电梯缓缓停在一楼,她没挪动步。 贺喜知她心中所想,主动接过文丹,殷殷道,“阿姐,结婚时别忘请喜饼。” 话毕,笑眯眯挥手出电梯,电梯门复合上,将又生带回六楼。 不过半个钟,门钟叮咚响,又生心口一阵急跳,忙去开门。 叶令康站门外,有些许气喘,像是从楼梯急赶上来。 又生才开防盗门,肩膀被他大力环住,几乎是半拖半抱将她带回屋。 “存仔在睡觉。”又生挣扎,小声提醒。 叶令康稍放开她,低头仔细盯她看,拇指流连于她桃瓣唇上,嘴角不觉溢出笑,凑近她问,“是我心中所想?” 离得太近,呼吸扑在脸上,麻麻痒痒,又生怕痒难耐,扭头躲开,“不是你肚里蛔虫,谁知你心中所想!” 叶令康不讲话,仍看她,眸中含笑,带几分揶揄。 又生反倒难为情起来,脸上泛起一丝薄红,小声道,“月事迟迟不来,我担心...” “带你去看西医。”叶令康似才想到,作势拉她出门。 下秒,却被又生紧拖住,“不要,会被看到的。” 本埠几间公立医院,除却受到港府资助,尚有跑马会、圣道基金会捐赠,不以盈利为目的,受惠于坊间市民,时常人满为患。 自从《聂小倩》在港地上映,又生在坊间知名度上升不止一个台阶,水果档切西瓜尚有阿叔认出,更遑论病患来往匆匆的医院。 若是妇科排队时被人看见,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又生歪在床头,不安扭手指,不用跳黄河,已经洗不清。 “别再转可好?我头晕。”面前男人两手掐腰,已经在屋里转了数圈。 叶令康停下,作出决定,“带你去浸信会。” “不要,讲好不去西医院。”又生拒绝。 可惜遭到法西斯残酷碾压,不由分说将她拖下楼,塞进平治房车内,司机立时发动车子前往浸信会医院。 路上叶令康解释,“浸信会有熟识人,不会被认出。” 又生低头,眼泪珠子吧嗒吧嗒砸落,手背上溅出小水花。不过二十岁,做妈咪尚年轻了些,那只小蝌蚪紧附在zigong壁上,令她极度不安,草木皆兵。 “水做的?哭什么?”叶令康抹她泪,初为人父,其实心中也忐忑。 科技日新月异,一张细长卡片,一泼尿,便能测出有无怀孕。 又生在医用厕所内待了将近半个钟,就在叶令康欲破门进去一探究竟时,门被吱呀拧开,又生脸颊红扑扑,闷不吭声将细长卡片交给叶令康。 叶令康也看不懂,转去求助西医。 穿西装打领带的西医生白面皮,架一副金丝眼镜,斯文知礼模样,他接过看眼,道恭喜,“是了是了。”随即又揶揄,“叶生,老来得子感觉如何?” 叶生已三十岁,与他年岁相差无几的,早已成家。 “还行。”扫一眼有些呆愣的又生,不觉扬笑。 浸信会出来,叶令康拥她上车,两人一时沉默,谁也未开口。 干咳一声,叶令康先道,“往后时间可能有些赶,不若我们先公证?” 听到公证二字,又生心中一阵忐忑,不觉捉紧衣摆,不应反问,“日后...我能不能再工作?” 叶令康几乎毫不犹疑,“叶家不缺钱花,不需要老婆在外打拼,安心在家养胎。”顿一顿,他补充,“逛街打牌也可。” 唾手可得的富贵在眼前,住大屋,穿靓衫,戴名宝,富贵圈里无忧无虑徜徉半生,多少人梦寐以求。 “可是我想继续演戏。”若说起初又生踏入这行抱有目的,眼下是真的想演好,正如唐旭德所言,女性表演者值得尊重,认真工作并不丢脸。 “别的可以,演戏不行。”叶家可以接受又生曾经演过戏,只是日后冠以夫姓了,绝不会被同意继续抛头露面。 又生郁郁吐出一句,“那我不和你结婚。” 那人没讲话。 又生眼角偷窥他一眼,不防正撞上他视线,四目相对,噼噼啪啪一阵火星四溅。 “不结婚你想怎样。”叶令康虽然笑,但眼中却并无半分笑意,“不出三五个月,肚子一天天鼓起,你想逢人便被问一句孩子爹哋是谁?” “你让我继续工作。”又生唯有这一个要求。 叶令康瞪她,“挟天子以令诸侯?” 他眼中恼火不掩,又生缩缩脑袋,咕哝一句,“我有天子,那你倒是听我号令啊...” 两人各执己见,直到富康花园楼下,仍未争出一个结果,又生气恼,“新时代女性一样可以抚养小孩,你不做他爹哋,有别人做,你等着,我就给他找个爹哋。” 她气呼呼补充,“允许我工作的爹哋。” “敢!”叶令康太阳xue突突跳,若非知她怀孕,十有八.九要掀裙摆抽她屁股。 婚前殊途同归,婚姻殿堂前唯有一条路可走,出了殿堂,却有无数岔道,若是迷迷茫茫继续走,终将迷失方向,或许幸运,踏进天堂,或许不幸,共入地狱。 “叶生,我没和你讲笑话。”又生推开车门,“你若不同意,我真给他重新找阿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