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一生

    罗耒没有停歇，立马根据自己的判断，往一条小巷跑去，附近的路不多，这条路走得人最多。

    果然，一走进小巷，他就看到那人的衣角消失在了左侧。“等一下，”他大喊一声。只是，周围小贩很多，来吃早餐的人也不少，那人并没有听到他的声音。

    罗耒接着快步追了上去，今日，他是无论如何，也要追上这人，跟他算账。

    那人却是一转眼，走到了一处罗耒熟悉的地方。也就是罗耒刚刚离开的疗养院。

    罗耒这下不再紧张，他要好好看看，这人究竟是来做什么的。

    他悄悄地跟在后面，看着那人熟门熟路地进了大楼。他脚下生风，跟了进去。

    然后，就愣在了门口。。那人来的，正是他刚刚来过的地方——何脉脉母亲的病房。

    “你究竟是谁？”罗耒站在门口，表情严肃地质问道。

    罗耒这才注意到那人手中拿着一本书，回过头来，一脸诧异地问道：“小兄弟，你是？”

    “你究竟，跟何脉脉，是什么关系？”罗耒的话中，却没有气，只有无尽地疑惑，与威胁。

    听到罗耒提起何脉脉，那人的眼里的光一下子暗了下来，低着头，却没有开口解释。反而肯定地说道：“你估计，就是脉脉之前找我借钱时提到的男孩子了。”

    罗耒不曾想，他居然有脸提起这茬，当下生气道：“我若知道，她是拿着你这老流氓的钱，我是死也不会接受的。”

    “小兄弟，你怕是误会了吧。”那人倒是有几分儒雅的气质，也不在乎罗耒的出言不逊，开口解释道。

    “脉脉怕是从来没有跟你提起过我，你不妨听我给你讲个故事吧。”那人叹了一口气道。

    “二十五年前，一个年轻的男子被家里安排了一桩婚姻，被迫娶了一个他不爱的女人。这桩带有商业属性的包办婚姻让他痛苦不堪，但彼时怯懦的他，却不敢对家里的安排说一个不字。”老人不顾罗耒的愤怒，自顾自地陷入了回忆之中。

    “那个年轻的男子却在一次学术交流的过程中，遇到了一个光芒四射的女孩子。那个姑娘，会跳舞，会弹琴，优雅而时髦，又带有几分中国女子的古典之美。她学识渊博，性格温柔体贴。年轻的男子很快就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那人讲起这一段往事的时候，已满是皱纹的眼眸，却闪动着年轻的光芒。

    “他本已是深陷不幸婚姻的囚徒，又怎么配得上天之骄女的她。但她居然就这样关注到了他。两颗浪漫又敏感的心，终于是心心相印，走到了一起。甚至在意乱情迷之下，偷食禁果。直到她怀孕了，年轻人才猛然发现，”自己从未与她谈论过自己的婚姻。她还沉浸在怀孕的喜悦之中，年轻人却被家里察觉到了这段恋情，直接被囚禁了起来。”那人谈到此刻，眼中全是后悔与疼惜。

    “她误以为他已经变心，加之被告知她其实是一个插足别人家庭的小三。一向心高气傲的她怎么能接受得了这个真相，更何况，她的家庭并不能接受一个让家庭蒙羞的女子。她在众人都不知情的情况下，远走他乡。”他的语气又恢复了平静。

    “整整十年，他离婚后，从未停止过对她的寻找。直到后面，他终于是找见了她。才知道，原来她生了一个女孩。一个那么可爱，那么懂事，又那么聪慧的孩子。”他提起孩子时，语气全是疼爱。

    罗耒似乎有些明白了什么。

    老人接着娓娓道来，“但她不信任他，觉得他还在撒谎，害怕他来只是为了抢走孩子。而他的前妻，一个同样被包办婚姻残害被迫与自己爱的人分开的女子，察觉到了她的存在。多次出言挑衅，毁掉了他们复合的机会。”

    “年轻人也变成了中年人。中年人就那样默默地守护着她们母子俩。直到她的女儿来找他，想要两万块，换回女儿的认祖归宗。对于疼爱的女儿，他什么都答应。”他提起这段，却有几分后悔。

    “他生怕女儿拿这笔钱去做坏事，多次追问后，女儿终于是解释了。为了班级一个家庭遭遇变故而无法继续学业的男孩筹钱。”那人说道此处，抬头看了一眼已是一脸惊呆的罗耒，接着讲述道。

    “女儿谈起那个男孩时，一脸的娇羞，那时的他就知道，报应来了，自己的女儿终于是爱上了某个男孩。他有些不放心，生怕自己的宝贝女儿吃了亏，好几次，即便她不同意，他也坚持要送她去学校，就是为了看看，那个自己家宝贝女儿喜欢的男孩子，会是什么样的。”他抬头，门口的罗耒脸上早已没了一开始的怒气。

    他叹了一口气，接着道：“中年人不知道自己给女儿造成了多大的麻烦，毕竟，所有人都以为，她的父亲早已去世。中年人计划着，希望能够让女儿认祖归宗，光明正大的照顾她。”那人声音有些颤抖地接着讲到，“直到，女儿大三那年，中年人的前妻不知从何处听来了女儿打算认祖归宗的消息，跑到了女儿的母亲面前挑衅。母亲根本不相信自己一手养大的女儿会向着中年人，直接将女儿叫回了家中。在得到女儿肯定的回答后，失望的母亲突发脑溢血，倒地不起。”讲到这里，白发苍苍的老人终于是忍不住了，浑浊的眼泪从他眼眶中掉落，他又用大手一颗颗地擦掉。

    “他好后悔，如果没有他，她会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那时，她爱上了那个男人，却不知，那却成了她命中的劫数。那个男人，只会带给她无数的痛苦，直到毁了她的一生。”老人讲到这里，已是泣不成声。

    而门口的罗耒，却是彻底呆住了。老人后面的话，他其实都没有听进去。

    他只知道，自己错了，错的多么离谱而又荒谬。他从来没有信过何脉脉的话，他听任着流言，随意诋毁着她。

    他又何尝不是故事里的年轻人，何脉脉爱上了自己，却不知，那却成了她命中的劫数。自己，只会带给她无数的痛苦，直到毁了她的一生。

    “你说，她变成这样，会不会恨我？”老人有些自言自语地问道。

    如果说，刚刚，罗耒还跟何母承诺的是，他会远离何脉脉，但是会尽全力帮助她。但现在的他知道，此生此世，他们都将纠缠在一起了。

    不知对她而言，这会是福还是祸，但他，没有可能再放手。她的一生，此后，都将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