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节
沈潜不答反问：“你觉得我应该听到什么？” 秦子熠想不起来。说实话那天来的人很多，关系好的坏的都有，话也真的假的都有。 他已经记不清自己都做了什么。但他就是觉得沈潜一定是过去的时候听到了什么。 沈潜也没有打算在这个问题上为难他，继续说道：“我听见你说，‘他就是我的玩物’。” 秦子熠脸色骤然一变，心中产生了一种近似于惊慌的情绪。 他甚至想不起这话是在什么情况下、怎么说出口的 ，却第一时间的意识到，这样的话对于沈潜这种外表温和内心却高傲的男人来说，的确算得上是很大的侮辱。 还是小安率先回忆起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到底是相处二十年的竹马，小安虽然觉得他办了件蠢事，却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两个人因为一句无心的话决裂，主动承认道：“对不起，这件事其实是我的错。潜哥，这句话是我先提到的，他只是反着我说下去，没有那个意思的。”说着提醒一脸懵逼的竹马，“不记得了吗？就是一开始你不让潜哥来见我，然后我说潜哥又不是你的玩物。” 他这么一说，秦子熠也想起来了。 那天是小安一见到他就向他问起沈潜的去向，问他“潜哥为什么不来”。 秦子熠根本没有告诉沈潜小安要回来的消息，沈潜自然也不可能来给他接风。 他跟小安说有什么事情直接找他，别有事没事就去麻烦沈潜。 小安怨他管得太紧，不满地抱怨了一句：“潜哥又不是你的玩物。” 当时的他紧跟着就接了一句：“怎么不是？沈潜么，他就是我的玩物。” 小安的重音可能放在“玩物”上，他想要强调的却是“我的”。 从始至终，他主观上并没有一丝一毫有意侮辱沈潜的意思。然而不管怎么样，这话的确是他一字一句说出口的，也在客观上对沈潜造成了伤害。 秦子熠张了张嘴：“对不起，我……” “不过这不是重点，我知道你们是在开玩笑的。”沈潜却没等他说什么，开口打断了他，“重点是我回去思考了一下，发现这么久以来，你是真的在用看待玩物的态度对待我，对待我们的关系。” 秦子熠被这样强烈的指控震惊了一下，急忙为自己辩解：“我没有！” 沈潜却摇摇头：“秦子熠，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你暗中派人跟踪我、监视我，插手我的工作，控制我的日程，干涉我的交际范围，甚至不愿意其他任何人接近我，想要我天天只待在家里等着你回来。是，你看上去对我够好够重视，可你却从来没想过，那根本并不是对正常的恋人乃至伴侣应有的做法。你这样的态度，又跟对待一个花了大价钱的收藏品和宠物有什么区别？” 沈潜说的都是事实，秦子熠根本无法反驳。 年轻男人黑沉沉的目光中一丝戾气一闪而过，最终还是选择了低下头道歉：“对不起，潜哥，上次你在电话里跟我说过之后，我已经在改了。” 他的态度看上去十分的诚恳，配上那张十足美貌的脸，黯然哀求的模样甚至有一点可怜可爱。 “改？”这种紧张的情形之下，沈潜甚至还微笑了一下，“你说你在改，那你能不能说说，你到底是为什么会这么坚定地认为我今天不回来的？我出现在这里，你又为什么如此意外？” 秦子熠抿着唇不说话了。是，他放弃了叫人跟踪，却还是定位了沈潜的手机。 如果不是沈潜身边有精通这些的朋友动过他的手机，他还会一直不知不觉被监听。 两个人旁若无人的对峙，小安越听越不对劲，感觉自己再这样听下去可能会接触到他们不愿意为人所知的内情和不愿意暴露的另一面，赶紧说了句：“我先出去，你们好好谈。”便也离开了房间。 而在小安离开之后，两个人就一言不合吵了起来。 沈潜的不悦显而易见，但语气依然是平静的：“所以你看，你嘴上说着改，却从心里根本不觉得这样是错误的。” 秦子熠沉默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开口了：“是，我做了。不然你要我怎么办呢？我们又不可能真的时时在一起，那我要怎么知道你都做了些什么呢？就等着听你跟我说？你去见前男友前女友会告诉我吗？有那么多人勾搭你你会告诉我吗？不，你不会的，你甚至不会觉得这算什么事。可所有这些我都想知道！” 他这样说，沈潜并不意外，继续说道：“如果你学不会信任和尊重，就算你天天亲自跟着我也不会放心。秦子熠，你那根本不是爱，不是喜欢，只是过度的占有欲。所以，好聚好散吧。你去找个乖巧顺从让你放心的，我也去找个能够信任我尊重我给我足够自由空间的。我们真的没有必要彼此折磨。” 秦子熠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我不。你招惹完我就想跑？” 沈潜叹了口气，看着秦子熠的眼神有一点无奈：“这样纠缠不清有什么意思呢？你又不是从一开始就喜欢我这种类型的。去找个像小安那样脾气好的，不是更好？” 他的话音变得温和，像是想起了曾经在一起那两年的时光，有一丝看不见的柔软和纵容意味。 那一瞬间，秦子熠突然意识到，如果今天不把实话说出来，他也许就再也没有辩解的机会了。 而他的直觉一直很准。 他突然抬手，抱住了沈潜：“对不起，潜哥。”他说，“都是我的错，我以后会改的。” 他说：“我不会找别人，也从来没有别人。我从一开始到现在，喜欢的就只有你一个。” 沈潜明显有些意外，微微眯起眼睛疑惑的望向他。 第二十四章 秦子熠将沈潜拉到一旁的沙发边上， 看到对方望着他刚才坐过的位置不太明显的皱眉时动作一顿：“我没想到他突然……我们没有做什么。” “我没有在乎这个。”沈潜说着，却还是在旁边的另外一张椅子上坐下了。 他相信他们没有做什么。他只是单纯的……不喜欢。 整理了一下思路，秦子熠开口说道：“在认识你之前，我跟小安一样，一直以为自己是直男。” “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其实挺生气的。因为你不仅坐了我们一个不能上场的乐队成员的位置， 还对台上的小安眉目传情。而且结束时所有人都觉得那花应该是送给我的，你偏偏给了小安， 让当时的我觉得很丢脸。” “可是那天晚上，我却梦见了你。”他看着沈潜，有些难以启齿， “就是……那种梦。” 闻言， 沈潜看着他微微挑了一下眉。他倒是真的不知道， 早先还有这么一茬。 “直了二十年， 怎么可能莫名其妙因为一个人一个梦就弯了。我一开始是不相信的， 因为就算那之后我也对身边的同性没有什么感觉。然后后来在那家会所再遇到你，在怀疑你对小安做了什么却也下不去手的时候，我就觉得，我完了，我可能真的因为你弯了……” “可是你一无所知，你还那样从容的嘲笑我是‘小脑残’。”秦子熠抹了一把脸，“就算那样可恨，我还是找借口留了你的电话。” “后来我们熟悉起来，你却开始追求小安。当时我……”说到这里秦子熠的神色一滞， 顿了顿才继续说道，“我很生气。” “因为你跟我的理想型完全不一样，我们的相处也跟我想象中情侣该有的模式不一样。我，我便从来没意识到那也是爱，只觉得是因为你抢走了青梅竹马二十年的小安才会这么不开心。” 秦子熠一五一十的说起了过去两年多的那些事情中沈潜不曾了解的内情。 从学校礼堂第一次见面的羞恼，到后来会所再遇的悸动，再到相熟后不受控制的在意，看到他追求小安的愤怒，和他心中同时存在、如影随形的对沈潜的欲念与怨恨。 “小安出国了，我竟然是觉得轻松的。这让我感到心慌。”秦子熠继续讲述着，“可与此同时，不可忽视的，我的脑子里还有另外一种念头，那就是我的机会来了。” “没多久就到了我的生日。那天的事，我……我是故意的。” 故意邀请沈潜来家里，故意将那张成人片放在影音室最显眼的位置，故意装作醉酒的小可怜，甚至是故意抱着沈潜……叫了小安的名字。 “再后来的事情，你都知道了。”秦子熠低声道。 说完这些，秦子熠一双乌黑的眼睛直直望着沈潜，表情有些忐忑不安。 他的确是不善言辞的。平铺直叙的说出这些并不怎么光彩的旧事，也不知会不会适得其反，反而引发沈潜的怒气。 在床上被叫错名字，感觉受到侮辱的沈潜当场揍了他一顿之后愤怒离开，两人的关系一度跌至冰点。 而他虽夙愿得偿，却又食髓知味，从内心深处对沈潜产生了更加强烈的独占欲望。 在后来的日子里，他用尽心机制造了很多机会，才和沈潜重新建交，慢慢将两人从单纯的炮友发展成为默认的情侣关系。 然而现在，沈潜却要和他分手，把这一切推回到原点。 他怎么可能答应？！ 沈潜沉默着听完他的剖白，没有发火，居然还笑了一下：“是么，原来是这样。”说着抬起手，温柔的拍拍秦子熠漂亮的脸蛋，“谢谢你告诉我这个。” 面前的男人英俊的面孔上春风和煦。秦子熠放心了，舒出一口气，把脸埋在他的胸口，显得又乖顺又依赖，是沈潜最喜欢的模样。 他满含期待的说：“我们复合吧，潜哥。从始至终，我的口味都没有变过。” 沈潜内心的冷笑简直要冲破天际。 被视为他完美人生中唯一污点的第一次，竟然是有着这样荒谬的来由。 前一个关于玩物的矛盾还没解决，这又暴露出新的问题，秦子熠却还是虚心认错，不知悔改，只会撒娇卖乖。 他到底是凭什么认为自己还会和他复合？脸吗？ 沈潜抬起一只手，坚定而用力的推开了秦子熠的脸，微微笑着说：“这么巧，其实我的口味也从来没有变过呢，一直都喜欢年轻可爱又清纯乖巧的。至于你么，现在好像哪一点都不符合了……还是算了吧。” 听出了他话语里隐隐的嫌弃，秦子熠坐在原地，一下子傻眼了。 沈潜出了一口恶气，神清气爽的离开混乱不堪的xx会所，打车回了家。 中间甚至还好心情的跟一直等在这里的小安打了个招呼，说有空一起吃饭。 这边的朋友和家人大多还不知道他提前回来的消息。他给弟弟和程岳还有自己的老板魏然同学打了电话，跟他们分别约了见面。 于是第二天一早，他弟沈放就牵着程岳借给他的狗过来了。 随意聊了几句这次旅行的见闻，沈潜摸摸蹲在地上听他们讲话的米迦勒，问他弟：“养狗的感觉怎么样？还想自己养一只么？” “想啊！我跟焱焱都深深迷上了铲屎官的感觉！”沈放眉飞色舞、连连点头，显然闹腾如米迦勒这样的哈士奇也没能打消他的热情，接着他话音一转，“不过吧……哥，我觉得你这个狗好像有点儿怂啊。我们想养个稍微厉害点儿的。” 沈潜忍不住笑了起来。 米迦勒的确胆子很小。它不怕人，自己在家的时候也像个小霸王，可是出了门见到比它体型小很多的猫猫狗狗都要绕着走，生怕人家冲上来咬它。 想起程岳之前跟自己提过的事，沈潜就问他弟：“放放啊，你程哥说他老家的德牧快要生了。不然我问问他看能不能给你弄一只来？德牧你喜欢吗？” “德牧就是电视里警犬那种特别威风的大狼狗么！喜欢，喜欢！”沈放高兴的说。 沈潜就点点头：“那回头我问问他。” “哥你太好啦。”沈放说，“哥啊，我还有个问题。” 对亲爱的弟弟，沈潜自然是知无不言：“你说。” “乐乐真的是阿拉斯加吗？”沈放也在跟着米迦勒身上摸了摸，疑惑的说，“会不会是血统不纯什么的？” 沈潜直笑，坦诚道：“这个是哈士奇啊。养了这么些天，你们家薛焱没告诉你啊？” 那个跟他不合的弟媳妇儿，想必应该不会放弃这么一个破坏他英明神武好哥哥形象、拆他台的机会的。 沈放嗷嗷叫：“他说了我没信！我跟他说哥哥说的才是对的！” 他们兄弟俩一起长大，关系向来亲近，彼此信任，互相开玩笑也是常事。 看到弟弟会有这么大反应，沈潜微笑的看着他：“难道是……发生了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被别人笑话了？” 沈放心说当然不可挽回！你弟弟吃了大亏了好吗！ 带米迦勒回家的第一天，他就因为它到底是阿拉斯加还是哈士奇的问题跟薛焱在床上打了一架。 最后他占了上风，把薛焱压在身下，逼他承认带回来的狗狗是阿拉斯加：“说，哈士奇还是阿拉斯加？说错了就强jian你！” 特别特别凶神恶煞！ 不管是为了真理，还是为了这难得的福利，他男人也不可能承认那是阿拉斯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