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节
曲直听了她的话，沉默了半响后说到：“夫人准备如何出去，可要用府里的马车？” 在这个世道里，没有地位的小人物即使手里有钱，也未必保得住，还是找一个安身立命的所在才是长远之计，曲直与颜羲和两人显然都是明白这个道理的。 “不必用马车了，太显眼了，况且我也打听过了，最繁华的景隆街就在将军府旁边，离得并不远，我们走着过去就行了。”颜羲和说完，便带头向外走去。 走了几步想起什么又转回身对曲直说：“我现在是少爷，不是夫人！” 曲直看着眼前的颜羲和，只见她身着月白色弹花暗纹锦棉袍，外披貂皮大氅，领口镶嵌的黑色绒毛将她衬得更加的唇红齿白，清秀儒雅。眉目间神采飞扬，大气从容，全没有一般少女的羞涩和拘谨。她现在年纪尚幼，正是雌雄莫辨的时候，眼前俨然是一个翩翩少年郎。 曲直突然之间也对这次的行程起了兴趣，一个养在深闺中的少女是如何会有这样的气质，又会怎样面对从来没有经历过的事情呢？ 曲直嘴角含笑，伸手做出了请的姿势。 “少爷，您请！” “走着！跟少爷我去见识见识这燕京的不同风物！”颜羲和意气风发的说。 三人向将军府的大门走去，出门的时候门口守卫的两名亲兵拦住了他们，颜羲和疑惑的看向他们，这是怎么个意思？自己又不是蹲监狱，难道还不让出门了不成！ 曲直凑到她的身边，小声的说：“夫…少爷，您不会不知道出门是需要令牌的吧？” 什么？出门还要令牌？这安保措施的级别挺高的呀！ 令牌？对了，顾念苍临走时好像交代过，说将军府是很安全的，让她不必担心，还告诉她书房中有令牌，就急匆匆的走了。当时颜羲和还纳闷，告诉她令牌在哪干什么，她又不领兵打仗，便忘一边去了，原来是出入将军府要用的啊！ 颜羲和让弄晚回去书房取令牌，自己和曲直站在院子里等。门口的亲兵虽然有些好奇她的身份，但是却并不把注意力放在他们身上，而是警惕的盯着将军府外路过的人群。 一会儿的功夫，弄晚取来了令牌，三人大摇大摆的出了将军府，向繁华的景隆街方向走去。 第63章 第六十三章 颜羲和偷偷打量着身侧的曲直, 她不知道自己的决定到底对不对。但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她的心中很是无奈，自己手下得用的人还是太少, 离了顾念苍竟是捉襟见肘，否则今天也不会让才来几天的曲直跟着自己出来了。 当然让曲直跟着自己出来, 颜羲和也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的。在京城时顾念苍已经派人去调查过他的身世，确实没有什么问题。而且曲直能对素不相识的小女孩伸出援手, 事后又不图回报, 由此可见其本性不错。 再者退一步说，即使他是别有用心的人安插到自己身边来的，这样大费周章也绝不可能只是为了简单的伤害自己而来，应该是针对顾念苍有更大的图谋才对。 那么今天出门就正好可以观察观察他，他会武功，又与顾念苍没有交集, 如果真的可用, 以后自己要做什么不想让顾念苍知道的事情就大大的方便了。 颜羲和边走边想, 三人从将军府出来，步行了一会儿, 转个弯便到了景隆街。 因为颜羲和太过兴奋, 出来得太早, 街上很多的店铺才刚刚开门，并不见有很多人，还看不到白日里繁华的景象。 既然已经到了景隆街，颜羲和也就放开心绪, 不再想那些头疼的事情，挑了一家身边的店铺便走了进去。然而她兴致勃勃地走进去以后才失望的发现，店铺里卖的东西居然都是京城里用的东西，而且样式还要稍微落后一些，并没有什么想象中的少数民族的地方特产。 颜羲和还是惯性的用前世的思维来思考问题，她以为越是有民族地域特色的地方，就越是会大力开发当地的资源，形成自己独特的文化和景观。 然而她却忘记了现在是在古代，与现代社会交通方便发达的情况截然不同。由于禁止边贸和运输困难的原因，边关少数民族的特产在京城十分畅销。同样的，京城的东西在燕京也相当受当地的官员和富商的喜欢，所以燕京城中的店铺里卖的都是京城的东西，而式样落后一些，则是因为京城最时兴的样式，要流传到边关，毕竟还需要一些时间。 颜羲和一连走了好几个店铺都是如此，便有些意兴阑珊。 她出来逛街，一方面确实是想要出来透透风，另一方面却也是出来了解一下燕京的情况。与少数民族土特产的走私交易，利润惊人，如果能在其中插上一脚，那可是银子滚滚地来。 可是，颜羲和也知道，一般这种走私行为都是有着官府高官的纵容和包庇，甚至他们自己就是直接的参与者，从上到下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利益链条。如果自己不了解情况，便贸贸然的闯进去，只会碰得头破血流。 如果只是自己大不了就当做交学费了，可是现在自己是镇国将军的夫人，却不能把顾念苍连累了，因此还是要小心行事，了解清楚了情况才好。 颜羲和站在景隆街上，抬目望去，找了一家最大门脸的店铺走了进去。 她始终不相信这些个店铺里会没有那些朝廷明令禁止的东西，只是因为那些物品的特殊性，所以应该不会摆着外面，还是要探一探才能甘心。 颜羲和走进店内，果然这个店铺虽然门面颇大，不过也就是比其他小店铺多了一些京城时兴的东西和物品的种类多一些罢了，还是没有颜羲和想要看到的东西。 颜羲和失望的表情溢于言表，店铺里的伙计都颇会察言观色，看到颜羲和对店铺里的东西不甚满意的神情，便走上前来，热络的问到：“这位少爷，您想要买些什么东西？我们店铺里的东西在景隆街上是最齐全的，如果您在我们这里买不到可心的东西，其他的店铺里也绝不会有的。” 颜羲和看他如此自信满满的样子，便挑了挑眉问到：“本少爷想要东珠、人参、貂皮、鹿茸，你们店里有没有？” 伙计听她居然就这样在店铺中大刺刺地问出了口，连忙四下里张望了一下，景隆街早上的人非常少，此时店铺中并不见有其他客人在，那个伙计上前一步想要去拉颜羲和，却被跟在她身后的曲直挡了回去。 伙计识趣地不再去拽颜羲和，而是示意她跟着自己到店铺的角落里，小声的说：“我的少爷啊！您可小着点声，不要命了吗！您一定是才到燕京不久，有所不知，朝廷禁止我们与那些少数民族通商，您要的这些东西只有他们才有，我们上哪给您弄去啊！那可是要掉脑袋的！” 颜羲和听了他的话，皱着眉头十分不满地说：“本少爷虽然不是本地人，才刚刚到燕京，可是你也别想糊弄我，我可是了解你们这些行当里的事情的！别说朝廷明令禁止通商什么的，你们这些商人哪一个背地里不都干着这种买卖！不要跟我装了，有什么好东西尽管拿出来看看，本少爷有的是钱，不会亏了你的！” 伙计看她一副明白的样子，半信半疑地上下打量着她，这个小少爷的穿戴，果然一看便是富家少爷，而且年纪轻轻没有什么城府的感觉，应该不会是官府派来的。 况且自己家的店铺是有靠山的，应该不会有哪个不长眼的来找麻烦。今天这个小少爷一看就是个小肥羊，不宰白不宰！ 伙计心中拿定了注意，便殷勤地对颜羲和说：“这位少爷，您稍等一下，跟小的去二楼的雅间里坐一会儿，这么大的事情小的可做不了主，还是请掌柜的出来和您谈吧！” 说完便转身带着颜羲和向二楼的雅间走去，颜羲和跟在他的身后，边走边打量着这个景隆街上最大的商铺。 店铺里的空间很大，装修却并不十分豪华，只是细节处处处透出精致，与燕京城内粗狂大气的建筑风格全然不同，倒像是京城里的店铺。看来经营这家店铺的人很懂得人们的心里，对这个店铺也及是上心。 颜羲和随着伙计进了雅间，伙计便告了退，去找掌柜的去了。 颜羲和大刺刺的坐在那里，悠哉悠哉的等着，也不着急，弄晚面无表情的侍立身后。曲直跟着颜羲和的时间不长，看到她如男人般的坐相，不禁皱了皱眉头，张开口想要说些什么，却突然间想起了自己的身份，又勉强的闭上了嘴巴。 一会儿的功夫，伙计引着掌柜走进屋来。掌柜是一个四十多岁，留着山羊胡的文士模样的人，看起来不像掌柜，倒像是个幕僚。 他走到颜羲和的身前行了一礼，然后说到：“”这位少爷，听说您想要东珠、人参、貂皮和鹿茸？ 颜羲和点了点头豪气的说：“不知道你们店里有没有这些东西？如果没有的话，本少爷就要去别的店里瞧瞧，景隆街上这许多商家，本少爷难道还能买不到点东西？” 掌柜的看他语气颇大，穿着又很是富贵，便陪着笑说：“看这位少爷说的，咱们店里什么东西没有，只要少爷出得起钱，我们这便什么都有。” 掌柜的说完这番话后，捋着颚下的山羊胡，笑眯眯的看着颜羲和。 颜羲和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炸了毛的猫般一下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笑话！本少爷会拿不出这点钱！弄晚！” 颜羲和身后的弄晚从身上掏出一摞银票，拍在了桌上后，又退了回去。 颜羲和脸上露出了洋洋得意的神色。她本来年纪就小，现在故意做出一副不谙世事的纨绔少爷模样，果然骗到了那个掌柜的。 掌柜的对身后的伙计点了点头，伙计转身走了出去，一会儿的功夫又重新走了进来，手上端着个托盘。 伙计把托盘放在了桌上，掀去了上面盖着的红布，露出了里面的东西。 颜羲和定眼看去，托盘上一个精致的小匣子里红色的绒布上放着三颗手指大小的珍珠，旁边一个长条匣子里放着一株人参。 掌柜的看颜羲和盯着托盘上的东西目不转睛，得意的说到：“少爷，新鲜的貂皮要经过硝制才能使用，鹿茸也是新鲜的药用价值较高，这两样东西如果少爷感兴趣的话，可以事先预定，小店是要声誉的，绝不会为了赚钱就买残次的东西给顾客。盘中的两样东西，少爷如果看好了的话，小店是要多少有多少的。” 颜羲和拿起了装人参的匣子，她哪里懂得什么人参好不好的呀！前世她也不是什么富贵人家，还真没吃过人参，也就是知道人参长什么样子罢了。 她装模作样的看了一会，只见匣中的人参个头不大，色泽暗淡，皱皱巴巴的，便十分不快说：“这颗参怎么品相这么差，个头还这样小？难道掌柜的是怕我出不起钱，拿个次品出来糊弄本少爷不成！” 听到她的质问，掌柜的眼中闪过一丝不屑，面上却陪着笑解释到：“少爷有所不知，这参呢其中还分好多种，有人参、党参、沙参等等。一般店里卖的参都是党参和沙参，就是京城卖参的店铺里卖的也多是这两种参。这两种参卖相极好，个头又大，但是功效却是与人参无法相提并论的，人参有固本培元，恢复元气的功能，那两种参却是没有的。这颗参是小店从女真人手中收来的，不仅是人参，还是深山里的老参，越是色泽暗淡皱纹越多，则说明它年份越是久长。这颗参是三十年的深山老参，如果不是看少爷出手大方，老夫也不会舍得拿出来的。” 颜羲和听完掌柜的解释，小脸一红，没想到自己闹了个大笑话。她连忙掩饰的假咳了几声后问到：“那不知这颗参价格几何？” “这颗老山参只需五千两银子，少爷便可拿走。” “什么！这么贵？你怎么不去抢！你这里是黑店吗！”颜羲和听完他的话后直接跳起来嚷到。她的心中暗暗吃惊，就这么一颗小小的人参便要五千两银子，她可绝不相信，掌柜的从女真人手中收人参的时候会出这许多银子，如果女真人的东西这么值钱的话，也不会穷得叮当响，现在还生活在深山老林里过着半野人的生活了！ 走私果然是一个风险大，利润高的行业！颜羲和此刻心中更加坚定了要在这上面插一脚的想法了。 看到她这样的反应，掌柜的脸色马上沉了下来，阴沉着脸说到：“这位小少爷，饭可以乱吃，话却不能乱说！这些东西得来不易，东西本身质量又好，绝对是物有所值。如果少爷执意要污蔑小店，即使到了知府大人的公堂上，老夫也要讨个公道！” 颜羲和本就是故意做出这样的表现，果然便诈出了这间店的幕后大boss，看来此地的知府应该是富得流油了！ 她悄悄的给弄晚打了个眼色，弄晚会意的上前打圆场。她上前来拉住颜羲和，嘴里说着：“少爷！你忘了出门前夫人是怎么吩咐你的，怎的处事还是如此莽撞！五千就五千呗，你平常买那些猫啊、鸟啊的不比这花的多，又不是花不起，快别闹了，一会儿掌柜的认真了，让夫人知道有你的苦头吃！” 劝完了颜羲和，弄晚又向掌柜的行了个抱拳礼，满含歉意的说：“掌柜的，对不住了！我家少爷就是年少气盛，有口无心，我在这里给您陪礼了！” 掌柜的本就是做生意老于世故的，此刻见少爷的小厮这么郑重的给自己赔了礼，也就不再追究。 颜羲和在旁边仿佛没有听见两人的对话般，又拿起了旁边装珍珠的匣子。 在现代的时候颜羲和也有一条珍珠项链，对珍珠的了解要比对人参的多不少。想当初她去无锡旅游的时候，被太湖边漂亮的黑珍珠所迷倒，果断掏钱买了一对黑珍珠耳环，喜滋滋的带了起来。 结果就是带了不到一周后，黑珍珠的外皮便脱落下来，露出里面塑料的材质，颜羲和别提有多气了。 可是她又不能为了一条项链，跑到无锡去，就算她跑去了，人家也不会承认的。她一气之下上网详细的了解了一下珍珠的知识，这才知道自己被骗一点也不屈，那个什么黑珍珠是极其珍贵的东西，白珍珠与它根本不能同日而语，自己就花了千把块钱还想买到真的黑珍珠，说出去真是笑掉大牙。 颜羲和只能把那对黑珍珠耳环默默的扔进了垃圾桶后，去市里的珠宝店利用自己刚刚从网上学来的知识，好好挑了一条珍珠的项链，心中这才终于舒服了点。 刚才闹了那么一场，颜羲和此刻便接着装气不过的样子，端着匣子说：“掌柜的是欺负我年纪小见识少吗？珍珠的垫底布应为白色，这样才能看出珍珠原本的光泽，红色绒布反射的光会让米色的珍珠看起来色泽更亮。掌柜的还是拿块白布来放珍珠吧！” 掌柜的听完她的话，脸上露出了尴尬的神情，这些卖货的小伎俩一般人不会留意的，一些明白人即使知道了，也不会这样大刺刺地说出来，这个小子果然是故意来找茬的么！ 掌柜的示意伙计去取白布，然后对颜羲和说到：“小少爷果然学识渊博，那更应该知道我们店里的珍珠是好东西。” 颜羲和看着手中的珍珠，摇了摇头说：“你这个珍珠先不说色泽如何，就是大小和形状也是不行的。俗话说得好：一分圆一分钱，七分为珠八分为宝。你这个珍珠即不圆也不大，让本少爷买这些次品吗！” 说完话后颜羲和将手中的匣子扔在桌子上，面上露出不屑的神情。 掌柜的吃惊的看着她，一分圆一分钱，七分为珠八分为宝，这些都是行里资深的人才能说出来的话，他小小年纪，如何能知道并这般随随便便地就说出了口，他到底是什么人？ 其实就像一些民间俗语，都是经过了许多年人们的实践提炼后才形成的最简洁、最精辟的话语。 这两句话是颜羲和前世从网上看到的，她不觉得这算个什么事，就随随便便地说出了口，却不知道因此引起了掌柜的怀疑。 掌柜的此时已经不想做她的生意了，便故作心虚的说：“小店的货色确实不太好，要不少爷去别家再看看。” 颜羲和看他心虚的样子，以为自己揭露了他，戳到了他的软肋，心情好极了。本来她就没打算买东西，被人当冤大头宰。自从知道了顾念苍每年的开销后，颜羲和花起钱来就觉得十分rou疼。 她借着掌柜的话，便故作大方的说：“既然这样，那本少爷便去别的店里看看，总不能买了不合心意的东西回去。” 说完便向外走去，跟在她身后的弄晚将桌上的银票拿起，重新揣在了怀里。 颜羲和一行三人就这样折腾了一番，却什么也没买的大摇大摆地走了。 掌柜的跟在他们身后，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们离开，等他们出了店门后，对身旁的伙计吩咐：“派人跟着他们，警醒些，别被那个小少爷的假象迷了眼！” 第64章 第六十四章 三人出得门来, 颜羲和觉得今天出来的主要任务已经完成了，这些个大店铺里果然都有走私的物品，而且后台及硬, 今天只是先了解一下情况，日后等颜丰来了, 再做打算。 既然没了负担，颜羲和便又有了兴致, 带着弄晚和曲直二人在景隆街上逛了起来。 曲直跟在她的身后目光复杂, 虽然与颜羲和相处的时间不长，但是曲直也知道她不是一个鲁莽冲动的人，刚才在店铺里颜羲和的表现与往日大相径庭，曲直便特意多加留意起来，果然看见颜羲和给弄晚使眼色。 这二人颇有默契，配合起来□□无缝, 竟是在打探商铺的情况。她一个深宅妇人如何会懂得这些？又为何会对这些如此感兴趣？她到底是想要做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