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节
乔伊:“……我刚刚驳回了你下的定义。” “那我没听见。因为没有吵过架,所以我不知道你对于吵架的容忍度怎么样。” 李文森顿了一下: “我们,还是不是朋友?” …… 这一回,乔伊沉默了更长时间。 直到李文森以为他不会再回答,打算放开他时,他才开口: “如果,我是说如果。” 他轻声说: “如果我说,我想改变一下和你的关系,如果我说,我不想再与你做彼此唯一的朋友……” 山野青翠的气息弥漫四周,这里是山里极偏僻的地方,有阳光,也弥漫雾气,空气是湿润的,花香也是湿润的。 她的头发也带着雾气的湿意,他的手慢慢抚过她潮湿的发梢,就像从水里捞起一片湿漉漉的花瓣。 “如果我这么告诉你……文森特,你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李文森的下巴放在他肩膀上,思索了一会儿: “我只有一件事情,想问你。” 只有一件事? 乔伊抿了抿嘴唇,手臂无意识地又收紧了一些: “什么事?” “如果我们不做朋友的话……” 李文森慢慢说: “我欠你的那八万块钱,还能延期么?你不会要我明天早上还吧,我会饿死在人生的大马路上的……喂,乔,你在干什么,你不能拿走我的钱包……” “鉴于全身上下价值最高的就是这只羊皮钱包。” 乔伊利落地一个转身,大衣帅气地划了一个弧,就脱离了她的钳制。 “现在它占时归我所有,还有你的证件……” 他拿着她镶嵌红色古董欧泊的小羊皮钱包,在她面前晃了晃,微微一笑: “等你什么时候想对了,或者什么时候还了钱,再来找我赎回吧。” “……你说了无限期的!” 乔伊把钱包放进大衣口袋里: “证据?” “……” 李文森刚想追上去把包抢回来,口袋里的手机忽然持续不断的震动了起来。 是沈城。 她按下接听键,还没说“喂”,就听到沈城带着笑意的声音: “文森,你今天上午约了陈世安聊天对吧?” “……” 李文森只觉得背后一凉。 资本家的人类幼崽……她完全忘记了。 还没等她开口解释自己,沈城的声音,就以前所未有的海啸气势,从听筒里咆哮而来: “人家等了一个上午了!就算你告诉我你所有的钟都停了,你的生物钟也停了吗?” 李文森:“……” “要么,你在十分钟里给我赶回来。” 下一秒,沈城已经收回了咆哮,回到了他的精英状态,冷冷地说: “要么,你现在拿把水果刀,自己把自己的生物钟给停了——彻底地、不可逆地,把它停了。” 李文森:“……” 作者有话要说: 被自己的进度磨哭了,感觉又要向上次一样从15w字写到65w字了呢。 再这样我就把自己的生物钟给停了。 第20章 上帝是存在的,他住在r。 一九一九年,他让r诞生,从此,这里成了一个疯子与天才的聚集地。 李文森匆匆穿过走廊,隔着十米的距离,仍能听见生物组组长洛夫的咆哮。他正占领着一群化学研究生的研讨会讲台,对着话筒怒吼: “我要的是一缸能够制造反物质的大脑,我要的是一群能代表未来的年轻人,而你们,不过是一群还没擦干净鼻涕的小怪兽,占据着这个世界现有的最优秀的资源,却连莎士比亚的十四行诗都背不出来……” 洛夫花白的胡子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诗歌!文学!连十四行诗都背不出来,还怎么发现同位素?还怎么制造航天武器?你们是我们生物组的耻辱!” “……” 年轻的化学组组长叶邱知正一脸菜色地站在一边: “院士,这里是化学组,不是生物组,您走错……” “狭隘!” 坚持不肯承自己走错了楼的院士洛夫一拍黑板擦: “我们生物组一样为你们感到耻辱!” 叶邱知:“……” 李文森从他们的教室门前跑过,裙摆掠过脏兮兮的玻璃窗。 楼梯上聚集着七八个学生,正零零散散地坐在地上,倾听他们楼道上方一个男人,大概是学政治经济学的某个老研究生,正对着一群小菜鸟慷慨地发表演讲: “……这是严重的漠视人权!一间不提供豆浆的餐厅,性质与希特勒的优等民族理论一样荒谬!这是严重的种族主义!我们的研究所已经被那些喝牛奶的白人占领了!我们能容忍他们再占领我们的餐厅吗!” 坐在地上的七八个人一同举起手来: “不能!” 台上的男人:“我们要与之抗争!” 坐在地上的,激愤的菜鸟研究生们: “抗争!” “今天,他们占领了我们的食堂,明天,他们就会占领我们的行政区!后天,我们就会沦为他们的殖民地!” 老研究生伸出双臂,拥抱天空: “即便流血,即便牺牲,我们也要争取合法权利,把这群阴谋者从我们的餐厅里赶出去!我们不要面包!要豆浆和油条!” 菜鸟研究生: “豆浆!油条!豆浆!油条!” 李文森:“……抱歉,借过。” 然而没有人理会他,这群年轻人已经陷入了一种她无法理解的狂热中。 七八个人的集会,在r里已经算是聚.众谋.反了,毕竟整个研究所,十二个组,加行政部,总共十三个分区,所有人数加起来没有到一百。 李文森不得不蹦蹦跳跳地从这些人中间穿过去,中途踩到了一个人的小腿,但这个年轻人浑然不觉。 包挂在肩膀上,总是往下滑,她干脆把包斜挎起来,拎起裙摆,朝十米开外的另一条楼梯走。 科研所里多种四季常青,但春季落叶的香樟树,于是走廊的地上满是风吹进来的金色落叶,楼梯上也有厚厚的一层。 没有人打扫它们。 r只有一个清洁工,那就是学历和长相一样漂亮的西布莉。 可是就在昨天晚上,她死了。 …… 她要去的咨询室在三楼,为了赶时间,她刷指纹进入r大门后,穿着精致的绣花呢子裙,踩着七公分厚底的红色羊皮布洛克鞋,爬上生物园山坡上一棵树,又从那棵树直接爬进沈城位于七楼的办公室,在他文件扉页上留下两个黑乎乎的鞋印。现在正从七楼往三楼赶。 七楼是科研所最高的楼。 因为这样就可以节省下建立电梯的钱。——沈城 …… 李文森从螺旋楼梯三级并作一级地往下跳,发丝凌乱,鞋子和裙摆上全是泥,散开的长发上还粘着一片树叶。 她仍觉得不够快,干脆提起裙摆,一下子跳坐在螺旋楼梯深黑色的扶手上。 然后,松手—— 欧式教堂一般的科研楼,阳光透过彩色的马赛克玻璃顶窗,在楼梯上落下一块一块菱形的细碎光斑。 她漆黑的长发扬起,双手张开,坐在因过多的摩挲而光滑的楼梯扶手上,下滑,沿着完美螺旋线。 就像她小时候那样。 母亲站在她身边,用手在她身后轻轻一推,给她最初的动力。 而她的父亲,戴着金边眼镜,穿着白色衬衫,年轻、英俊,文质彬彬,才华横溢。 他站在长长楼梯的尽头,金黄色的树叶,深绿色的树叶,春夏秋冬,他站在那里,张开双臂,等着她—— 越滑越快,越滑越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