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节
“……” 乔伊没有理会它,手指继续以眼花缭乱的速度在黑白琴键上起伏着。 可惜伽俐雷人造视网膜的分辨度太高,否则它就会生平第一次见证到,什么是“幻影。” “您今天下午也弹琴了,关于您弹琴的原因,夫人和伽俐雷有不同的看法。” 伽俐雷的声音从沙发上传来。 就像是,平常李文森躺在沙发上和乔伊说话一样。 “伽俐雷认为您是在吃夫人的醋,夫人则认为,您是因为解剖了木乃伊,所以开心地弹起了钢琴。” “……” “虽然在伽俐雷的视野里,先生你总在睡觉,但是伽俐雷知道,您做了很多事。” 一片虚空中,客厅里的机器人力臂无声无息地伸出来,摊开一本书,放在沙发前的木头茶几上。 旁边还倒着一杯热咖啡。 就像是,有人坐在沙发前,看书喝茶一样。 ——那是乔伊平时的习惯。 “因为您篡改了伽俐雷的数据,不是吗?就像现在,伽俐雷听到了您的钢琴声,但是看见的,仍是您躺在沙发上睡觉。” “……” 乔伊一如既往地没有回答。 但反常的是,平时,如果伽俐雷开始喋喋不休,他会直接关闭它的电源,等李文森回来后再打开。 可今天,他一直忍受到了现在。 …… 伽俐雷计算过乔伊的行为模式。 它的男主人乔伊,只有在遇到无法解决的问题时,才会像现在这样,不停地弹奏高难度的曲子。 没有什么能打断他,除非他解决了困扰他的问题。 机器人力臂慢慢伸到沙发下面,从地上捡起一只小巧的化学冰袋。 “啊哦,夫人的冰袋忘记带了呢。” 伽俐雷自言自语般地轻声说: “这可怎么办,她看完电影,就会需要冰袋。” “冰袋?” 乔伊的手指蓦得停下,生平第一次和伽俐雷说了一句完整的话: “她看电影为什么需要冰袋?” “伽俐雷不知道,但是夫人一年里和那个穿着奇怪拖鞋的男人看了七次电影,每次都会带上这个。” 伽俐雷开心地说: “先生,你和伽俐雷说了好长一句话呢,是因为伽俐雷变聪明了吗。” “你的智力是被设定好的,二十年之内没有变聪明的可能。” 乔伊从力臂手里接过那枚化学小冰袋,瞥了一眼茶几上的咖啡: “你想喝咖啡?” “不,伽俐雷只想了解一下,您平时做这些事的感觉。” 伽俐雷回答说: “先生,您原来为什么不和伽俐雷说话?” “因为那时的你没有和我对话的资格。” “那现在伽俐雷有和你对话的资格了吗?” “不完全算有。” 乔伊忽然从木椅上一跃而起,他挥了挥手,力臂立刻送来了他的大衣: “但已经有了,让我亲手卸载你的资格。” “按理说,世界上只有一个人能卸载伽俐雷,曾经这个人存在的概率只有千分之一点七五,相当于不存在,但现在,伽俐雷觉得,您很有可能就是这个人……哦,您终于要出门给夫人送冰袋吗?” 伽俐雷的声音重新浮到了天花板上,欢快地说: “伽俐雷真开心,伽俐雷觉得,您一直想去见夫人,但是您没有找到合适的借口,所以您才一直狂躁地弹着钢琴,就像春天的公猫没有寻到它的配偶。” ……春天的公猫? “而没有寻到配偶的雄性是很危险的,在遥远的北冰洋,发.情期的海豹如果没有找到合适的雌性,就会企图强.jian企鹅,伽俐雷对此一直很担心。” 乔伊:“……” 他和李文森的智能管家,每天到底在读什么乱七八糟东西? 伽俐雷殷勤地帮他把鞋子摆在面前: “在,您是唯一一个能找到伽俐雷电源在哪里的人呢,伽俐雷能问您一个问题吗?” 乔伊穿上鞋。 他没有直接把电源关掉,这个行为等同默许。 “谢谢,这个问题,从伽俐雷被创造出来的那一刻,就一直储存在伽俐雷的记忆系统里,但伽俐雷无法理解。” 伽俐雷停顿了一下。 紧接着,它用一种和人类极其相似的困惑语气说: “您知不知道,什么是鲜花、蜜糖,和匕首?”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傍晚一开ipad发现霸王票排行榜往上跑了四千名还是六千名……女汉子们,你们惊呆我了。 米勒星球上时间的疑点确实是《星际穿越》拍出来后媒体提出的疑点,文中的回答均参考基普索恩教授的书。 昨天说伽俐雷撬李文森墙角的……这个脑洞地球不能忍,请自觉从窗户跳下去,谢谢 说李文森是外星人的,可以一起跳,别客气。 第27章 ipad屏幕的光亮已经暗了下去。 有些人看电影,是在看演员;有些人看电影,是在打发时间;有些人为了挽回恋爱,而有些人正要告白。 而像曹云山这样的人,他开车一个多小时,就为了来抄电影里,物理学家基普索恩亲手手写上去的一个公式。 ……简直无聊出了新高度。 他们在黑暗中坐了快两个小时,而在电影里,有人已经熬过了人类历史上最孤独的旅行。 李文森安安静静地坐在椅子上。 除了最初关于时间和空间的一些讨论,她后面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连爆米花都没有动,就像在极其认真地看着电影。 曹云山在黑暗里,伸出手,寻找她脸的位置。 触手一片冰凉。 他慢慢帮她拭去脸上的泪水,叹了一口气: “文森,你确定你真的不用去看心理医生?” “这不是心理疾病。” 她的声线极平稳,单用耳朵听,根本听不出她正坐在黑暗里,无声无息地哭: “何况,很多人看《星际穿越》都看哭了。” “但问题是,你看《马达加斯加的企鹅》也能看哭,这已经不是正常人能拥有的泪点了。” 他抽出一张纸巾,刚把她的泪水拭去,新的泪水又流了下来: “你在难过什么?” “我没有难过。” “那你为什么哭?” “只要我对着电影屏幕,我就没有办法控制泪腺。” 李文森平静地说: “这不是心理问题,是生理问题,就像你非常想去洗手间的时候,没有办法控制住自己的膀胱或者□□括约肌一样……” “……” 曹云山看着自己保温桶里已经半化了的、排泄物一般的冰淇淋,默默地把它放到一边: “所以你更应该去看心理医生了。” “我自己就是心理医生。” “你什么时候变成的心理医生?” “今天早上。” “……是在下孤陋寡闻,但我仍坚持你应该去找人聊一聊。” 他拿过李文森几本没有动过的爆米花,抓了一把放进自己嘴里: “乔伊也好,心理医生也好……我虽然没有学过心理学,但是也知道,如果有一个人,遇到911事件不恐慌,听到巴黎屠杀不愤怒,得知熟悉了四年的同伴得了癌症死亡,脸上也不曾出现一点怀念和悲悯……” “……” 李文森忍不住插了一句: “这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