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节
灯闭,数字蜡烛插在蛋糕顶上,谢意今天满十六岁。唱过生日快乐歌,谢意摘掉蜡烛,开始切生日蛋糕。 赵岁袅忙出声问:“你不许愿吗?” 几刀下去,蛋糕均匀分成几份,谢意盛盘,第一份先递给她,“许过了。” 很久以前就许过了,但没用,就再也不许了。 比起未知存在的天他更相信自己。 对于生日蛋糕大家都是尝个味道,放下手中盘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了蛋糕大战。起因是秦川抹了一把奶油敷了商陶陶一脸,反应过来的商四岁顶着一张小花脸追上去报覆,弄得秦川满身的奶油蛋糕。 糊得秦川头发丝上都是奶油,他双手接住扑过来的商陶陶,扬言“威胁”她:“小四岁,我衣服脏了你可得拿回家帮我洗。” 玩闹当然不能落下寿星,谢意也不可避免被奶油砸的命运,甚至脸上都被程淮抹了一道。谢意一反往日冷漠脸,面色柔和,任他们打闹。 赵岁袅用手背蹭了下脸颊,一片的奶油留在手背上,还没擦完,鼻尖上又被点了一道,她扬起下巴看是谁,谢意五指张开,乳白色奶油平摊在他掌心。 “诶。”赵岁袅用手背抵着鼻尖,低低唤一声。 谢意唇边的笑意抑制不住,眼尾忍不住上翘,翘出一个鱼尾的弧度。谢意指腹上残留些许奶油,趁她没注意,都抹到了她脸上。 赵岁袅脆生生地喊他:“谢意!” “我在。” “谢意,不要抹我了!” “阿意突然欺负小鸟干嘛?”刚从卫生间洗手出来的程淮回到沙发上坐下,问正在点歌的江湛。 江湛选着歌,单手搭在鼻梁骨上,抿住笑,“你还看不出来我们阿意在追赵岁袅吗。” 五雷轰了程淮的顶。 其实如果仔细观察还是可以寻到蛛丝马迹的,只是之前他们压根没想过谢意也能和喜欢人挂上钩,更没想到对方还是沉迷于学习不可自拔的赵岁袅。 谢意身上总有种超乎这个年龄的冷淡与镇定,但在赵岁袅面前却会时不时流露出少年的几分情绪。 学神喜欢学霸。 好刺激的消息。 程淮表示难以接受。 另一边的亲友团成员商陶陶用秦川给的湿纸巾擦着头发和脸,完美避开这一幕,林维微点了首《high 歌》,包房内气氛热烈。 大家都唱过一轮,商陶陶跑过来到茶几上拿了杯果酒润嗓,顺手也递给赵岁袅一杯,鼓动她:“袅袅,你也来唱一首啊。” 接过酒杯,赵岁袅无奈笑了笑,“算了,你们好好玩。” “真的不要唱歌吗?”商陶陶再三询问。 “袅袅不唱就算了,我可是直到现在都没听过袅袅唱歌。”林维微在等下句歌词的空隙,替赵岁袅解围。 商陶陶只好作罢,不过对赵岁袅声音这么好听却不肯唱歌感到很遗憾。 当然不能唱了。 她从小五音不全,唱两只老虎都能跑调的诡异体质。 所以至今还没在别人面前唱过歌。 一群人在包房内吵吵闹闹,又玩了几局杀人游戏,边玩边喝着包房内准备好的度数极低的果酒,玩到大家都疲惫无力,林维微倒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商陶陶拉着林维微的一只胳膊也睡着了。剩下几个男生不是在唱歌就是在低头玩手机。 谢意去洗手间洗脸醒神,镜子里的他是十六岁的样子,他无比习惯的样子。谢意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良久,揉了揉额,扯过一边的纸巾擦干净手走出去。 赵岁袅趴在离门口最近的沙发上,闭着眼,睡得迷糊。 暖黄色的光打在她头顶,照着赵岁袅柔软的发。 视线下移,她脸上细浅的绒毛在渐变的嫣红色的打光下显形,但如不极仔细地去看也无法发现。 “赵岁袅。”他声音放轻,叫她名字。 “嗯?” “刚才你没有给我唱生日快乐歌。”谢意在她身边坐下来。 赵岁袅犯困,嘟囔着为自己辩解:“我唱了。” “没听见,你再唱一遍。” 赵岁袅揉了揉眼睛,哦一声,半梦半醒间开了嗓子,“祝你生日快乐”一句唱三四遍,没一句在调上,像一段随手乱弹音符,声音好听,却没调。 不过成功取悦了谢意。 “你唱错了。” 哪错了。 除了调子,分明都对。 赵岁袅歪着身子坐起来,“那应该怎么唱。” 谢意坐在她身边,微微靠近,声音微低,腔调清晰—— “塞纳河畔,左岸的咖啡。我手一杯,品尝你的美,留下唇印的嘴。花店玫瑰,名字写错谁。告白气球,风吹到对街,微笑在天上飞。” 赵岁袅打断他:“这是生日快乐歌吗?” “在生日时唱的歌都是。” 这么解释好像也没毛病。 歌曲陌生,但曲调的风格却很熟悉,赵岁袅想了又想还是肯定自己没听过,不过——“这首歌很好听。” 他敛眸,回答:“嗯。” 静了半晌,谁都没说话,谢意突然说:“要到十点了,我叫上他们送你们一起回去吧。” 赵岁袅捋捋散乱铺在沙发上的长发,没太在意地答应。 她当然不知道。 谢意第一次听周杰伦的歌,就是这首。 这是赵岁袅唱起来唯一一首不跑调的歌。 第30章 年夜饭 下雪了。 春节前夜,除夕。 c市气温在春节前骤降至零度以下,天空中飘起了如絮般的细雪,铺在地上薄薄一层,踩上去触感细软。 他们在前往赵岁袅外公外婆家的路上。 赵岁袅一手挽着mama,一手打着伞。 俞璧鸿提着大包小包的礼品,取笑她:“没见过谁下雪天打伞的。” 赵岁袅固执坚守自己的观点:“既然下雨要打伞,下雪为什么不打伞?” 这是一个南方人对于下雪需要打伞的坚持。 “像你这么大那会儿,我去北方念书,一到冬天大雪纷飞,刚开始我打伞还被你爸爸笑话了很久。”俞璧鸿和赵明辉是大学同学,赵明辉是北方人,为了俞璧鸿才从北方追来c市定居,连赵父赵母都跟着搬了过来。只是世事难料,造化弄人,由于性格问题他们还是离婚了。 提起赵明辉,俞璧鸿顿了一顿,一笔带过,“那里没有人下雪天打伞的,拍拍雪就掉了。后来我觉得冬天打伞手露在外面也冷,就不撑伞了。” 到了楼下,赵岁袅把伞收起来。赵岁袅的外公外婆家在老城区居民楼的三楼,没有电梯,楼道里灯光黯淡,声控灯老化,赵岁袅一路大叫着“哼哼啊啊”跺着脚踩亮光,爬上楼。 走到三楼,楼梯右手边的门大敞着,里面人声喧闹。今晚是除夕,俞家人都回来吃团年饭。俞璧鸿还有一个亲jiejie叫做俞琬琰,也是生了个女儿,叫顾灵。俞琬琰属于典型的晚婚晚育,顾灵比赵岁袅还小一岁,正在准备中考。 席桌之上,觥筹交错,赵岁袅和顾灵两个小辈坐在一起。一大桌的菜,芳香四溢,长辈们或多或少喝了几口酒,给两个小孩子就准备橙汁喝。 赵岁袅和她的小表妹没什么话可聊,因为顾灵一直低着头玩手机,对她爱答不理,她从小就这样不爱理人,赵岁袅也没当回事。大人们都在聊天也没人管,赵岁袅安安静静吃饭,津津有味地吃着每逢年夜饭才能吃到的糯米团子、扣rou和灌海椒,还有家里自己做的腊rou香肠。 赵岁袅的外公是个脾气温和的文化人,对家里人都很好,吃着饭一直忙着给大家夹菜盛饭。赵岁袅就吃了小半碗饭,外公看不过去一定要她再多吃点,她捧着碗乖乖点头。 比较起来,外婆性格更直接火爆,吃到一半就开始教训起俞璧鸿了:“鸿鸿不是我说你啊,当时结婚我就说你不要选个外地人,嫁个本地的多好。就我们隔壁那个张四维,你爸的学生,要是嫁给他你也不会是现在这样苦兮兮的样子。” 赵岁袅腹诽要是她妈嫁给别人那不就没她了吗。 俞璧鸿在自己妈面前只有受训的份,本来张口想说什么,她jiejie俞琬琰拍了拍她,让她别出声。倒是赵岁袅的外公替她说话:“好了伊伊,好好的年夜饭你就不要说咱们幺儿了。” 至今还被赵岁袅外公称作伊伊的外婆,性子急:“我现在不说她,你看她平时回来见我们吗。这都多大了快四十岁的人了还不着调,我心急啊!” 外公温和地笑了,“吃完再说,咱们食不言寝不语。” 吃完之后一家子人围在电视机前看春晚,虽然春晚质量一年比一年更低,但全家人看春晚已经形成了习惯。外间电视机正是少儿合唱团出场,在唱《爱我就抱抱我》。奶声奶气的歌声其实有些可爱。 赵岁袅陪着外公在厨房刷碗,外公劝她出去一起看电视,赵岁袅已经系上了围裙帮着收拾厨房。 外婆又开始数落俞璧鸿了:“俞璧鸿,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有骨气?赵明辉给袅袅的抚养费凭什么不要,你傻啊,把钱给他养外面的女人孩子。我看见你就来气。” 俞璧鸿为自己辩解:“妈,那他也没有出轨,他爸妈话都说到那个份上了你让我能怎么做。” 外婆自顾自地继续:“男人年近四十是年纪越大越有钱越有魅力,上赶着勾引他的女人就越多。可女人她不一样,你现在已经贬值了。年龄又大又离了婚,变成黄脸婆还拖着一个孩子,你以后怎么办?肯定嫁不出去了。当时我就劝你为了孩子再忍忍,忍忍就好了!” 俞璧鸿忍无可忍,“妈这是我的人生,我会好好过的,你就别cao这么多的心了。” 赵岁袅终于知道为什么自己mama总把自己当成一个办不成事需要照顾的小孩子了,因为外婆也是这样看俞璧鸿的。 不过外婆说得也太过分了,赵岁袅带着塑胶手套手里还拿着一个碟子,从厨房里探出头,“外婆,我妈不用为了我忍,就是我劝她断的。” “我觉得我妈的价值不应该在一段委曲求全的婚姻中体现,她以后想嫁就嫁,不想嫁就我们俩过也很好。要是她为了我忍着和我爸在一起,那才让我痛苦得要命。” 大家被她的话唬得一楞一楞的,外公从她手里拿过最后一只盘子,清理干净,走出去,“袅袅说得很好,伊伊今晚你就别话里拿枪指着幺儿了。大家好好过个年。” 赵岁袅的大姨俞琬琰帮着解围:“袅袅这想法还很前卫啊,这次是考了一中的年级第一吧?”推了推旁边只顾着玩手机的顾灵,“看见没,和你表姐好好学一学。” 话题转到赵岁袅身上,想到孙女成绩这么优异,外婆也消了些气,问她:“想好考哪个大学没?” 俞璧鸿面色缓和很多,对赵岁袅招着手让她过去坐她身边,“这才高一,考虑大学还太早了。” 俞琬琰问:“那想好让袅袅选文科还是理科了没?这个成绩读理科好吧,理科出路广,前途光明。” 俞璧鸿握着女儿的手,说:“我当然也想她选理科了。” 赵岁袅抿着唇没开口。就个人而言,她发现自己越来越喜欢文科,历史记录漫长时间的记忆,地理丈量了广阔空间的存在。学数学能让人变聪明,读史也能。文科内容远超于课本上所学,大家对文科其实有着很大误解。不是会背书就一定能念好文科的。 外公从厨房里慢悠悠背着手转出来,“你们想得这么多,怎么不问问袅袅的意见。”扶着餐厅的椅子看了眼俞璧鸿,“不要替孩子做主,这么大的人了该有自己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