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3节
莫凛看着这女子笑了,他便也笑得更愉悦一分,“所以姑娘不必担心,这是草木的习性,这石榴树虽不是我召南的树木,但它也依旧是草木,偏移不了草木原本的习性,花开花落,叶有荣枯,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女子只是一脸认真地看着自己怀里的石榴石,也不知她有无将莫凛的话听入耳,只听她又问道:“那到了来年夏日,它还会再开花的,对吗?那种火红火红的花。” “当然。”莫凛笑着点点头,“只要它还活着,就还会再开花。” “那要是它死了呢?”女子忽紧张地问。 莫凛微微一怔,答案这么明显的问题,哪里还需要问呢? 莫凛本是想回答“死了的话自是不会再开花了”,但看着女子那副紧张难过的模样,他有些不忍伤这样一个小姑娘的心,想了想后仍是温和道:“若是姑娘的那株石榴树没有再开花,届时姑娘到我府上来看花儿便行。” “你的府上,这儿吗?”女子一瞬不瞬地看着莫凛。 莫凛只觉有些好笑,这个姑娘,人都已经来到了这儿,却是不知这儿是他的府邸吗? “嗯,就是这儿。”莫凛点点头。 “你这儿也有石榴树吗?” “暂时没有,来年便会有了。”来年开春,西戎的草木花农便会给他将他要的石榴树运送过来了。 “那我的不能开花了,你的就能开花吗?”女子又问。 这样的傻问题,若是换了别个人,只怕都不愿意再回答,谁知莫凛非但没有不耐烦,反是耐心温和道:“因为我种的多啊,一株不开花,其他株肯定会开花的。” “你种的石榴树会很多?”女子黑亮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有多少呢?” “大概”莫凛环顾了这书房前的院子一遭,道,“有这个院子这么多。” 女子也将这院子看了一遭,然后情不自禁地发出赞叹声:“哇——这么多!那要是一起开了花儿,岂不是很漂亮!?” 女子的眼睛亮得好似碎满了漫天的星辰,带着满满的向往与期待。 莫凛笑得更温和,“当然。” 女子笑了,一副傻傻愣愣的模样,好像她这会儿已经看到了一片石榴花林似的,就差没嘿嘿笑出了声。 莫凛瞧着她一直抱着那盆石榴树不肯撒手且还笑得傻傻愣愣的模样,觉得这姑娘和那只白净兔子一样的有趣,只是,“姑娘一直抱着这石榴树不觉累吗?可要放下来歇歇?” 女子听了莫凛的话,非但没有将石榴树放下,反是侧过身将它挡了起来,一脸提防模样道:“不用了,我这就走了。” 女子说完,未等莫凛再说什么,便抱着石榴树跃上了墙头,瞬间便消失在了莫凛面前,只留还没回过神来的莫凛在院中。 就在这时,初一跑进了院子里来,一副匆匆的模样,一见着莫凛便着急地问道:“主上,我方才看见墙头有人影一闪而过,主上可还好!?” 莫凛看向初一,笑道:“你看我好端端站在这儿,像是不好的模样吗?” “不像。”初一道。 “没事,我就是看书看累了到院子里来走走。”莫凛又道,他没有与初一说方才有人来过的事情,而且还是在西山上那救过他们的那个姑娘。 待到莫凛再回到书房里时,他却是看不进书了,他脑子里总是想着方才那仙子一般模样的女子的事情。 原来,他遗落在西山的石榴树是她照顾着,她不远千里来到京城找他,却只是想要知道石榴树为何没有再开花,真是个单纯到有些傻气的姑娘。 可是,她是什么人?又是如何找得到他的? 那只白净净的小兔子,是她的吧?不然它又怎么可能独自来得到京城。 想着想着,莫凛便失笑,他怎么总是在想人姑娘家的事情。 过了五日,天气更凉了些,依旧是在书房,莫凛在看书,忽觉有人站在窗外看他,他抬起头,被吓了一跳。 因为窗外的确有人在看他,不是初一,也不是管家,而是五日前来过的那个女子,她怀里依旧抱着那株石榴树。 只不过,石榴树叶子蔫吧,本是挂在枝头上的小小石榴果也都不见了,女子的神色如同这石榴树一样蔫吧,她站在窗外,紧紧抿着唇。 对于这无声无息出现在窗外的女子,莫凛只是惊了惊,并未觉害怕或是紧张,他将手中书册放下,快步走出了书房,关切地问这一而再闯进他府邸里来的女子道:“姑娘你怎么了?” “我的石榴树”女子一副伤心的模样,“它好像快要不行了。” “可介意让我看看?”莫凛很守礼,哪怕这姑娘一点儿都不守礼。 女子点点头,将怀里的石榴树朝他面前递来。 莫凛用手指轻轻挑起一片叶子来看,蔫蔫巴巴,了无生气,再拨开盆中的泥土看看它的根茎。 女子紧张地等着他的答案。 好在莫凛对这草木之事还算有些了解,遂对女子道:“这石榴树初来京城,尚未适应这儿的水土,且天气转了凉,所以才出现这般的状况,不妨事的,好好照料着便行,不过怕是再养在这陶盆里不行了,要把它移植到地上对它才好。” 女子将陶盆抱得紧紧的,拧眉看着莫凛,又是一副怕他抢她石榴树的模样。 不过这一次她没有像上回那样转身就跑,只是杵在原地定定看着莫凛而已。 莫凛知晓她爱极了这株石榴树,否则也不会为了这株石榴树而千里迢迢来找他,当即解释道:“姑娘你且放心,我不要你的石榴树,只是你暂且将它养在我这儿而已,待它长好了,姑娘可随时将它带走。” “真的吗?”女子有些迟疑,不确定地看着莫凛。 “真的。”莫凛点点头,“且我这儿来年就会有很多石榴树了,我又岂会抢你这一株?” 女子想了想,觉得很有道理,便也点了点头,道:“你说的好像很有道理,那你会帮我照顾好它吗?” “只要姑娘放心将它交给我,我自是会替姑娘将它照顾好。” “那那好吧,我就让小红暂时住在你这儿了,你可得照顾好它,不能欺负它。”女子说着,依依不舍地将怀里抱着的大陶盆朝莫凛递来。 “小红?”莫凛有些好奇。 女子笑了,且还有些得意道:“我给这株石榴树起的名字呀!好不好听?” 莫凛微微一怔,而后笑着应道:“好听。” 可还真是一个俗气的名字。 女子听到莫凛说好听,她笑得开心极了,一瞬间就好像和莫凛成了好朋友似的,催他道:“你不是说小红要种到泥地里才会好过来的吗?你能不能现在就帮我把小红种到泥土里去啊?就” 女子四处望了望,然后选中了书房窗前的地方,伸出手去指,道:“就种在那儿可不可以?” “当然可以。”其实女子选的地方并不适宜把石榴树栽种在那儿,因为若是树长大了的话,便会遮住落入窗户里的光线,不过莫凛没有拒绝她,反是答应了她,甚至道,“那姑娘在这儿稍等等我,我去找一把铲子来。” 谁知女子面上的笑容瞬间凝住了,甚至一脸防备地看着莫凛,警惕地问他道:“你是不是要去找人来抓我?” 莫凛不知她为何忽然变得警惕小心,但他不想吓着她,毕竟这样一个貌若仙子的玲珑姑娘,任是谁人见着都不会忍心惊吓她,哪怕她其实比十个大男人加起来都要厉害,厉害得多。 “抓你做什么?”莫凛温和浅笑反问女子。 女子不说话,却也没有走。 莫凛笑得更温和,“别害怕,我就只是去拿把铲子而已,没有铲子的话,可不能帮你将石榴树种到泥地里去,我去去就会回来,你在这儿等等我就好。” 女子想了想,然后点了点头。 莫凛去得并不久,甚至可以说他很快就重新回到了这书房所在的院子,他回来时依然是他自己,不过手里多了一把铁铲而已。 他回来是,女子还站在原来的地方,怀里依旧抱着那株石榴树不舍得放下,她垂着眼睑,不知在想些什么,待到莫凛回来时,她才抬起眼睑来看他。 莫凛在她方才所指的地方挖了个坑,然后将石榴树从大陶盆中小心翼翼地移出来,放到挖好的坑里,而后让女子将石榴树扶好,他拿起铲子往泥坑里填土。 莫凛做这粗活的时候丝毫不在意脏与累,从他挖坑开始,女子站在一旁就一直盯着他看,不说话,而莫凛干起活来也什么话都不说,因为他平日里喜爱摆弄些花花草草,可真正自己动手把树种下的时候却是少之又少,他会做这些,却不熟练,他唯有专心,才能将这看似简单其实又有着不少讲究的活做好。 他没有想过要将专门照顾府里草木的花农过来做这个事,也没有想过将初一叫过来代劳,倒不是他想要在姑娘家面前表现一番,而是这个姑娘除了他,似乎别的人她都不愿意见,否则方才他说要去拿铁铲的时候她不会变得警惕防备。 莫不成这么一个好姑娘其实是个jian恶之人所以才会担心他叫人来抓她? 却又怎么可能呢?这姑娘若是jian恶之人,又怎会如此宝贝一株石榴树?这姑娘若是jian恶之人,又怎可能不伤他? 这么单纯的一个姑娘,怎可能是jian恶之人。 “喂,你怎么都不问问我是怎么找到你的?”女子看了莫凛许久,在他往泥坑里铲土的时候忽然问他道。 莫凛手上动作未停,似乎他一点儿都不在乎这个问题,他一边铲土一边道:“我和姑娘素不相识,又怎么好问姑娘这样的问题?” “那你就不担心我是坏人是来害你的?”女子又问。 莫凛抬头看了女子一眼,笑道:“姑娘看着不像坏人。” “知人知面不知心。”女子依旧盯着莫凛,蹙起了眉心,“你又不认识我。” 莫凛又笑了,“怎么姑娘说的好像是要我怀疑姑娘些什么才是的。” “难道不是这样吗?”女子反问。 莫凛停下手上动作,将铁铲拄在地上,抬手抹了一把额上的汗,笑得嘴边又露出了那两个浅浅的小梨涡,道:“为何非要怀疑姑娘些什么不可呢?” “因为我们不相识啊,不就是应该相互怀疑的吗?”女子将眉心蹙紧。 莫凛无奈地摇了摇头,“姑娘这些都是听谁人说的?” 可真的是个单纯的姑娘。 女子抿了抿嘴,不说话。 只听莫凛又问她道:“那姑娘可觉得我是恶人是坏人?” “不觉得啊。”女子摇了摇头,一脸认真道,“要是觉得你是恶人是坏人,我就不会来找你了。” 他是她目前见过的最好的一个人,若非如此,她也不会来找他帮忙了。 “那姑娘没有猜疑我,我又为何要猜疑姑娘呢?”莫凛觉得,心思这么单纯的姑娘,是怎么在江湖中活下来的。 “你说的好像很有道理。”虽然女子觉得不该是这样的,可她又实在想不出莫凛说的有什么不对之处。 莫凛再一次无奈地摇了摇头,继续往泥坑里铲土。 “不对不对。”女子忽然想起了什么,又道,“你看啊,我是跃墙进到你家里来的,是偷偷进来的,我都这样了,你不是应该怀疑我,然后叫人来抓我的吗?” “跃墙的不一定都是坏人恶人。”对于女子这些单纯到有些傻的问题,莫凛没有丝毫不耐烦,反是耐心地回答了她每一个问题。 “可我们不认识啊,你自己都说了我们素不相识。”女子又拐回到了不相识的问题上。 莫凛发现,这个小姑娘的话,其实并不少,不过是看她愿不愿意说罢了。 莫凛又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对上女子的眼眸,认真道:“我姓莫,单名一个凛字,凛冽的凛,若是姑娘不介意,可否告知姑娘的芳名?若是姑娘介意便罢了。” 女子盯着莫凛看了好一会儿,似是在思考,而后道:“我叫纯苓,纯粹的纯,茯苓的苓。” 莫凛忽又笑了,“既然姑娘与我都知晓了对方的名字,那你我就算是相识了,姑娘就不用再想什么怀疑不怀疑的问题了。” 纯苓又是蹙着眉一脸认真地想了许久,却是愈想愈不能明白的模样,以致她贝齿轻轻咬住了下唇。 “姑娘可还有什么想不明白的问题?”莫凛见她一脸拧巴,便又柔声问她道。 “有很多问题。”纯苓很直接。 “那姑娘你问,我都回答你。”这样单纯的姑娘若是遇着了坏人,就算身手再强,怕也无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