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节
很快车子便到了别墅区外，车道两边种着高大的乔木植物，风轻轻吹拂着，铁艺大门上爬满了蔷薇藤蔓，看上去郁郁葱葱，生机勃勃。 霍明安停了车，随愿从后座抱着女儿下车，管家王叔打开了门，态度尊敬的叫他们，“霍先生，霍太太，思思小姐。” 随愿已经懒得浪费精力去纠正了，因为说了也不会听，更何况他们也只是拿钱办事，何必去迁怒不关的人呢。 管家已经弄好了晚餐，今天家里难得的热闹，饭菜也十分丰盛，思思很乖巧的自己吃自己的，随愿大部分时间都去看她了，思思发现mama在看自己，脸上带着笑，“mama。” “哎。”随愿轻轻应了一声。 思思脸上的笑意便又加深了几分，随愿看着女儿笑了起来，自己也跟着情不自禁的洋出了笑意。 这顿晚餐随愿吃的百感交集，心底心酸又难过，还夹杂着隐隐作痛，最后又有些感动，看着女儿这样乖巧懂事。 吃过晚饭后，思思便拉着随愿去她的房间，小姑娘的房间装扮的很可爱，墙壁是粉色的，床上摆着许多玩具熊。 随愿带着女儿去洗脸，小姑娘总是偷偷的看着她，随愿将孩子抱了起来，问道：“在看什么？” 思思亲了mama一口，“mama好漂亮，跟照片里一样漂亮。” “照片？” 思思点头，随后献宝一般从自己枕头底下摸出一张照片递给她，随愿狐疑的接了过来，那是她怀孕初期照的，腹部还是一片平坦，脸上带着柔和的笑意，那笑很深，从眼底眉梢泄漏了出来，怎么也藏不住。 随愿心底一酸，她抱住女儿，真诚的忏悔，“对不起思思，mama不好，mama把你弄丢了这么多年。” 思思也跟着哭了，“mama以后都不要丢下思思好不好？思思好想你。” 随愿哽咽着点头，“mama不会了，mama舍不得。” 怎么会舍得呢？每个孩子都是mama身上掉下来的一块rou，生孩子那么疼，不会有mama舍得丢下自己的孩子，若不是真的到了无路可退的边缘，又怎么愿意舍弃一切的离开。 等情绪稍微稳定了一些，随愿便哄着思思入睡，她拿着旁边的故事书接着给思思读了起来，随愿的嗓音轻柔，带着微微的沙，十分动听。 一个故事讲完后，思思仍旧睁着眼睛看着她，随愿摸了摸孩子脸颊，笑着问道：“还不想睡吗？” 思思摇头，过了几秒才说：“我怕一闭上眼睛，再醒来的时候mama就不见了。” 随愿心中更加酸涩，她忍着泪摇头，“不会的，mama一直在这里陪着你好吗？” 思思仍旧不愿意闭眼，随愿给她唱歌，就这样过了很久，思思才支撑不住的闭上了眼，但即使在睡梦之中，她仍旧皱着眉，轻轻梦呓了一句，“mama。” 随愿抓着女儿的手心，小手白白嫩嫩的，她放在手里舍不得放下，她突然想，当初她是怎么鼓起勇气不要她的，这么可爱乖巧的孩子，如今仅仅是几个小时的相处，她便已经舍不得了。 随愿嘴里仍旧哼着歌，她的眼神看着女儿，看着看着眼泪又涌了上来，她附身吻了吻女儿，轻轻开口，“mama很爱你。。。” 房间里只开着一盏台灯，灯光泛着暖黄的昏暗色调，光晕极小，床外的风吹拂着，发出沙沙的声响，随愿起身将窗帘拉上，没有月光的照射，房间里显得又暗淡了几分。 她回到床边坐下时，霍明安推门走了进来，随愿至始至终不曾抬头看他一眼，而霍明安则是认真的审视起这个女人，她身上穿着一件米色的针织外套，侧脸曲线柔美，露出白皙纤长的天鹅颈，随愿曾经学过芭蕾，气质清新灵气。 她就在自己咫尺距离，如同无数次梦里梦见的那样，他几乎是贪婪的看着她，可是他却不敢再轻举妄动了。 霍明安几乎从心底深处发出了一声叹息，她似乎没有变，却又明显的让霍明安察觉到了变化，变得沉默，沉稳，从前的那些天真烂漫与孩子气早已灰飞烟灭。 “成熟地太过迅速，终要吃些苦头，或被折磨，或被放逐，而后大难不死，必将怒放。” 霍明安突然觉得连开口都难，是他亲手杀死了过去那个随愿，而今却还妄想着她能如同过去那样，对他好，对他撒娇，永远爱他。 他是个自私自利的男人，唯利是图，阴险狡诈，不择手段，遇见她之前他都是过着这样的生活，而遇见她之后，或许有了良心，他的良心就是她，可是他还是将她弄丢了。 霍明安正在愣神的时刻，随愿不曾回头，冲着身后语气冷淡的说：“今晚我陪思思一起睡，可以吗？” 她对他说话的语调，她对待他的态度，所有的一切已经不再是他渴望的模样，所有的一切都变了。 霍明安嗯了一声，看了看已经睡着的女儿，又看了看一边的随愿，过了几秒才退出房间，他回了自己卧室，心口的位置又疼又麻，愧疚悔恨许多情绪涌上心头。 他突然想如果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那么当初他还会执意于报仇吗？明明是伸手就可触及的幸福，却被他一手给摧毁。 霍明安坐在沙发上，整个人都显得疲惫不堪，他有些想要抽烟，他摸遍了全身口袋都没找到，这才又想起，他在家都从未备过香烟。 以前随愿也不准他抽烟，总是故意藏起他的香烟，故意撒娇说：“你天天抽这么多烟，以后一定活不长，你本来就比我大了，还不知道好好爱惜身体。” 想到此，霍明安全身都疼了起来。 而另一边随愿抱着女儿却是久久无法入睡，小丫头睡着不怎么老实，却还是任由她紧紧的抱着，随愿抱着她，仿佛抱着一个失而复得的珍宝。 甜美可爱，这是她的女儿，随愿几乎是要哭泣了，她咬着下唇，控制自己不要哭出声来，可是情绪来的突然，无法控制，到了最后，眼泪糊满了脸颊。 朦胧中怀中的思思动了动，似乎又叫了一声，“mama你在哪里？” 随愿抽噎着鼻子，鼻息很重的，“mama在这。” 小丫头这才又规矩的睡了过去，第二天醒来，脑子还没彻底清醒过来，便一个鲫鱼打挺从床上跳了起来，床上已经没有mama的身影了。 思思光着脚丫便准备跳下来，恰好见到随愿从卫生间里出来，思思一下跑过来抱住了她，哽咽着说：“mama，我还以为你又走了。” 随愿心中难挡酸涩，她将女儿抱了起来，看着女儿白净的脸颊，忍不住亲了亲，沙哑着嗓子说：“怎么会？” 思思将头埋进她的怀里，轻声说道：“mama再也不要丢下思思了好不好？思思会很乖的，思思很听话的。” “好…mama很爱很爱思思，怎么会舍得丢下你…” 随愿给小丫头洗了脸刷牙，小孩子弄的满嘴泡沫，笑着看mama手忙脚乱的给她擦脸，她突然觉得幸福极了，自己也是有mama的人了。 随愿面对小女孩时有些忐忑不安，又手足无措的，这是她的女儿，这么多年她从来去承担一丝作为母亲的责任，无论怎样，这几年的缺失，都让她在面对女儿时愧疚难过不已。 她的女儿真的是这世界上最善良的人，竟然丝毫不曾埋怨过她这个母亲，那么轻易的就原谅她了。 洗了脸后，随愿便开始给小家伙梳头，她给女儿编辫子，手指灵活，小姑娘留着丸子头，随愿将前面的头发编成成几个小小的辫子，非常可爱漂亮。 梳完头后她给女儿从衣柜里挑了一套衣服换上，思思站在镜子前看着自己，冲着mama笑道：“mama，你编的比爸爸好看。” 随愿笑了笑，她拉着女儿的手，从楼上下来，管家已经将早餐准备好了，看到两人时笑着对她们打招呼。 思思几步跑到了爸爸身边，邀功一般的问他，“爸爸，你看mama给我编的头发，好不好看？” 霍明安脸上带着柔和的笑意，这是他从前所没有的，那时候的随愿便经常抱怨他脸部表情生硬，连笑都不会笑，可是在女儿面前，却是这样露出了真心实意的笑容。 他亲昵的吻了吻女儿脸颊，“思思真漂亮。” 思思是真的听话懂事，很多时候霍明安都觉得女儿是上天赐给他的礼物，让他学会了感激生活，去珍惜当下。 作者有话要说： 早安啦 ☆、第九章 随愿看着霍明安愣了几秒，这个时候的霍明安与他记忆中那个狠戾的人仿佛不再是一个人，可是心底的痛提醒她，这不过是他的另一面罢了。 每个人总会有自己的ab面，a面阳光积极温暖，b面阴暗自私狠戾。 他面对女儿的的那些好都是真的，而曾经对她的那些伤害也是真的。 随后思思坐在随愿旁边，气氛竟然不错，思思叽叽喳喳的同mama说话，随愿轻声附和着，而霍明安则沉默着吃早餐。 一家三口，早上醒来，然后一起吃早餐，这样的在普通人家看来再简单平凡不过的事情，在这个家里却显得那么奢侈，弥足珍贵。 而今这个愿意终于实现了，思思都舍不得离开随愿半步，仿佛害怕她一看不见她了，mama便会跟从前那样，又消失不见了。 随愿给小孩子喂粥，她吃了一半后，睁着大眼睛问她，“mama，待会你一起送我去学校好不好？” 小姑娘眼里那么明晃晃的渴求，随愿喉间干涩哽咽，她终究点了点头，思思见她点头，马上笑开了花。 等一家人吃完早餐后，霍明安递给了随愿一支手机，随愿狐疑的看他，却并未伸手去接，霍明安抿嘴说道：“你没有手机联系你不方便，手机里面存了几个电话号码，你如果想要联系朋友也方便。” 随愿说了句谢谢接了过来，过去几年生活的艰辛磨去了她身上所有的棱角，如今的她也不过是一个市侩的普通女人。 思思收拾完自己的书包后，随愿伸手要去帮她提，便被霍明安给拿走了，上了车后，仍旧是霍明安亲自开的车，母子俩坐在后面的车座上。 霍明安平时甚少自己开车，倒不是为了彰显身份，以前习惯了飙车，后来竟然一时改不过来，而此刻他的车开的格外缓慢，十分平稳。 上了二环高架后，便时常听见有车冲着他们鸣笛的声音，“开个玛莎拉蒂，还开这么慢，丢脸。” 霍明安握着方向盘的手有些僵硬，等好不容易到了幼儿园外，停了车，随愿抱了孩子下车。 霍明安对她们说道：“我在车里等。” 他打算下车买包香烟，缓解下自己此刻焦灼的情绪。 随愿的反应越是平静，他心底便越发的不安，这种逼仄的情绪来回折磨着他，让他昨晚一整晚都近乎难眠，辗转反侧。 后来半梦半醒之间，他似乎又做梦了，梦到了许多以前的事情，不知道为何，人的记忆大约也多是不愿意回忆起那些不好的过去，因此大多数时候他都会去想着那些过去曾经历过的甜蜜时光，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证明，她曾经是那样的深切爱过他。 回忆越是美好，等到戛然而止的那刻便越是伤人，最后印在霍明安脑海里的便是随愿泪流满面的那张脸，怎么也挥之不去，以及她咬牙切齿、声嘶力竭的诅咒他，“你怎么不去死。” 是要到这刻，才终于明白，他曾经所推开的，是他如今所追悔莫及的，无论是经过四年，抑或是再有一个四年，他都坚信他不可能走的出来。 随愿牵着女儿的手到了教室门口，思思的班主任李老师站在门口，思思礼貌的对她打招呼，“李老师。” “思思来啦。”李老师笑着回应她。 事实上看到随愿的第一眼便忍不住又多看了几眼，因为这个女人实在太漂亮了，忍着好奇想要问又怕唐突了。 “你是思思mama吧？”李老师问道。 思思攥着mama的手，又抬头看了看她，随愿心中一酸，点头说：“我是思思的mama，我叫随愿，思思就麻烦李老师了。” 原来是思思的mama，难怪这么漂亮，李老师连忙点头，“你好你好，原来是思思mama。” 思思今年才入学，李老师之前也没见过思思的mama，这还是第一次见到，不由感叹这一家人基因可真是强大。 随愿因为第一次过来，李老师拉着她聊了一会，然后又说：“咱们班级专门建了个微信家长群，平时主要是方便老师与家长交流，思思mama也加一下吧。” 随愿与世隔绝太久了，对于很多新兴的东西难免生疏，她有些歉疚的说：“老师你可以留个号吗？到时候我加你。” 随愿从口袋里摸出早晨霍明安给她的手机，李老师非常配合的报了自己的电话号码，随愿存好电话号码，又蹲下身跟女儿说了几句话，这才依依不舍的与思思告别。 思思一跑进教室便去找自己的玩伴了，响响方才也看见了思思，见她进来了，连忙问道：“思思，刚才那是你mama吗？” 周围有几个八卦的小朋友已经伸长了脖子等答案，思思脸上笑开了花，她点头如捣鼓，“对是我mama。” “霍思思，你mama好漂亮啊。”旁边有人羡慕的对她说。 思思在这一刻突然觉得骄傲又得意极了。 她抱着响响的手，兴奋的不足所措，“响响，我mama回来了，她终于回来了，你不知道我好高兴啊。” 响响男子汉，很仗义的分享着好友的喜悦，“那太好了，以后你可以带着你mama到我们家来玩了。” 思思点头，想到以后无论去哪里，都有mama带着，突然觉得自己幸福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