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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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她对被直呼名字并不是那么不适应。 但这次直呼她姓名的是沈问秋。 他的声音与以往很不相同,很柔软。 这让她感觉有些奇怪。 强忍住奇怪的感觉,她抬头看他。 沈问秋对着她笑:“有一件事,我一直想跟你说,却又一直没有说。” 宜生不疑惑地看着他。 沈问秋说道:“三年前,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你送了我一件披风。” “一直没有对你说,我很喜欢这份礼物,非常非常喜欢。”他看着她,眼神温柔地几乎能滴出水来。 然而,一听他提这一茬,宜生却气得胸口几乎喷出火来。 “所以,你很喜欢的方式就是回送我一本《女诫》,然后劝告我要守妇道避嫌,以后不要再送披风再做这么惹人闲话的事儿了?”气愤让她忍不住语出讥讽。 沈问秋苦笑。 “所以,我还一直欠你一个道歉。” 他忽然站起来。 站起来的沈问秋长身玉立,比宜生足足高了一头还多,这样的身高差让宜生不由后退了一步。 然而,她便见身前这长身玉立的人忽然深深低下了腰,向她深深地鞠躬,作揖。 他弯下腰,瞬间便比她矮了,她看到他挺直的背脊曲成一座微微拱起的桥,用白玉冠束起的发整整齐齐攒在头顶,修长的脖颈露出,发边两只耳朵形状精巧优美。 她从未从这个角度看过沈问秋,压迫感不再,反而让她有种俯视的尽在掌控感。 怪不得人道歉总要鞠躬作揖,这一瞬间她想着。 “抱歉,三年前是我不对。”沈问秋一边弯腰一边说。 宜生很快反应过来,忙让他站起来。 “那你可原谅我了?”沈问秋却没直接起来,而是微微抬头,双眼润润地看着她。 宜生叹气,忙道:“我原谅了,三爷您快起来。” 虽说她心眼儿小,记恨,但也不是揪着不放的人,沈问秋都这般道歉了,她自然不会再不依不饶。 沈问秋终于站了起来,双眼却仍旧润润的,亮亮的,仿佛有光芒倒映在其中一样。 他说道:“三年前是我愚钝,那么多年了还想不通,我总记得我那个长辈。” “我总记得那个长辈,我总想着……她是不守妇道,所以才遭了报应。” “但其实,我心里也知道,我只是怨她。因为怨她,所以成了执念。” “所以即便在外面表现地如何豁达,如何开明,在面对真正在乎的东西时,我就变成了一个胆小鬼。” “若是只有摘下花才能赏花,那儿我宁愿不赏花。若是得到一件东西的代价便是毁去它,那么我宁愿得不到。” “宜生,你明白么?” 沈问秋一字一句地问。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 难产到半夜三点的一更……为什么我一写感情戏就难产啊绝望脸。 然后……继续求营养液啊! 只在第五待了半天就被用同样票数爆掉的痛苦你们能明白吗?【委屈】 然后,票数一毛一样,我却排在了下面? 难道因为我这个夏天没擦防晒脸太黑? 我蹲着思考了半天。 然后,呵呵,终于被我发现了真相。 ——嫡妻文名拼音首字母是d,而人家是c! ……这负心的世界(?_?) ☆、第122章 8.08 宜生猛地后退一步。 明明沈问秋没有上前, 明明两人间还有一丈多的距离,她却忍不住向后退。 宜生不是情窦未开的小姑娘, 她尝过情爱滋味,知道男人若是喜欢一个女人是什么样子, 会有什么样的眼神。 沈问秋的话和眼神, 都在清晰地向她传达着一个信息。但这是她从未预想过的,以致震惊之下,竟猛然倒退了几步。 她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他却轻轻点头,微笑着默认了她的想法。 “是不是觉得我很无耻?居然觊觎自己侄子的妻子,还正人君子似的装模作样许多年?” 宜生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但为什么摇头, 她其实并不清楚, 现在的她只觉得脑袋里一团乱麻。怎么,怎么会这样呢?她现在的感觉, 与其说羞涩慌乱, 不如说更多是震惊和不知所措。 许是因为说出藏在心底许多年的话,这会儿沈问秋却显得放松极了, 他笑着安抚宜生:“别紧张。” 又让她坐下,然后自己坐在她的对面, 两人之间隔着一个桌面宽大的石桌。他这样落落大方, 宜生若再拒绝倒显得扭捏了,她看着中间的石桌,还是坐下了。 她毕竟不是小姑娘了,这事固然让她震惊, 却也不至于一直慌乱失措下去。 男欢女爱,不过人之常情,她这个年纪,已经不会轻易再脸红心跳了。 石桌旁有炉火烹茶,恰好此时水沸,沈问秋便提了茶壶,慢悠悠沏了两盏茶,将其中一杯推到宜生面前,“尝一尝,昨日刚让人送来的。赣州一个小山上产的茶,名唤翠缕眉。” 宜生并没什么品茶的心思,但还是低头看去,见那茶叶青翠如缕,舒展似眉,果然不愧翠缕眉之称,未至唇边,便有茶香盈鼻,可见是难得的好茶。 品着茶,心里的最后那点慌乱也逐渐褪去。 见宜生的情绪稳定了,沈问秋才继续开口:“其实,我们第一次见面不是你成亲后。” 宜生微讶,但旋即又了然,原来是早就见过了啊……可是……她拧起眉头,仔细思索,却丝毫想不起曾在哪里见过他。 沈问秋笑:“不用想了,你想不起来的,因为,说是见面,其实只是我看到你,你却没有看到我。” “辛酉年元宵,威远伯府在广济楼前设灯楼,灯楼上设一百八十八道连环灯谜,过了许久却没有一人能全部解出,直到一位蒙面的年轻姑娘出现。连国子监大儒都解不完的连环谜,却没有难住这位姑娘。”沈问秋含笑看着宜生。“你可还记得?” 宜生哑然失笑。 原来是那时候啊。 她当然记得。 不仅是因为那是她少女时期鲜有的几次在大厅广众下出风头,所以印象格外深刻;更是因为,那也是她和沈承宣的初见,是两人孽缘的开始。 “原来,那时你也在啊……”她恍然道。 也是,那是威远伯府的灯楼,沈承宣在那里,年纪相当的沈问秋自然也极有可能在那里。 “是啊。”沈问秋道,“那时的你……很耀眼,很美,哪怕蒙着面纱,也让人忍不住将目光聚集在你身上。你知道么?开始时我们还打赌,说你这样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娘子,肯定解不出十道就要打退堂鼓了。” 沈问秋眼中波光潋滟:“可是你却给了所有人惊喜。” “你解出最后一道时,所有人都为你欢呼起来,平日里最顽劣最看不起小姑娘的,都对你啧啧称叹。有人当即便打探起来,说这样连国子监大儒都压过的女子,乃是不世出的奇才。” 宜生被他说地有些不好意思,摇了摇头道:“哪有那么夸张?解谜不过是游戏,善解谜者不一定有大才,有大才者也不一定善解谜。” 这话倒不是谦虚,而是的的确确的。解谜一要心眼灵活,二来其实也是有技巧的,而技巧通过习练提高。宜生少女时期没什么娱乐,除了读书就是磨练厨艺女红,但她对厨艺女红实在没什么兴趣,学得过得去了便不肯再花时间在上面,空出的时间她多是读书,或者玩谜语,久而久之也就十分擅长了,因而这并不能代表她就比那位没解出全部谜语的国子监大儒有才。 沈问秋也点头:“你说得对。有时候,任你机智百出,若解谜者和出谜者想不到一处,谜底便久久不可得。” “是这样没错。”宜生颔首。 “所以,你觉不觉得,解谜者解谜,便是一个寻求与出谜者灵犀相通的过程?”沈问秋含笑问她。 宜生一愣。 这样说倒也没错。一个谜面往往只对应一个谜底,但其实适合谜面的却往往并非只有一个谜底,只看出谜者选择哪个角度,而解谜者能否也选择这个角度。 想到这里,宜生又点了点头。 沈问秋便笑地更灿烂了:“那么,你解出了那出谜人的一百八十八道连环谜,岂不是与出谜人大大的灵犀相通?” 他笑眼灿灿,仿佛有无数光点落入他眼睛,汇聚成明亮的光芒。 宜生失笑,可也无法反驳,只得又点了点头。 沈问秋眼中的光芒便更亮了。 像是个赢得游戏的孩子,他颇有些得意的宣告道:“——那一百八十八道连环谜,是我出的。” 说完,双眼便亮晶晶地盯着宜生,似乎等着想看她震惊的模样。 宜生的确有些震惊。 她双唇微张,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沈问秋饶有兴致地看着她这难得的模样。她平时总是温柔端庄的,便是生气时,也不会失了风度,更是鲜有小儿女姿态,沈问秋却很喜欢看她这副模样。 他还记得,初见时她便是这样鲜活的模样,而不是嫁给沈承宣后,日复一日地愈加温柔端庄,也日复一日地愈加沉默。 可惜,宜生的惊讶并没有维持多久。 她很快便恢复常态,又思及方才沈问秋那绕着圈儿的一对话,忽然反应过来,凤眼不由一瞪:“刚才你是——” “调戏”两字险些脱口而出,意识到后她立刻闭上嘴,换了个词,“——逗我玩儿么?” 因为气愤,她脸颊薄红,语带嗔怒,狭长明媚的凤眼像是春水洗过的兰芽,明媚而挺秀。 沈问秋双眼一错不错地看着她这模样。 宜生很快发现,登时三分薄怒也变作了七分,“腾”地一下起身便要走。 沈问秋却忽然道:“你知道么?其实,我是很瞧不起承宣的。” 宜生顿了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