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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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卉扭头看了看杜苇,似乎从绝境中看到了一丝希望,没等陈卉开口劝,杜苇就果断点头道:“我同意。” 方岱川当然是巴不得的。 丁孜晖犹豫了一下,也同意了。 牛心妍看了看低头不语的儿子,眉头紧锁地点了点头,小声在儿子耳边嘱咐道:“惜泉,你记得投票给杜苇哥哥。” 小孩飞快地抬头看了杜苇一眼,又低下头去,微微点了点。 只有刘新似笑非笑地看着李斯年,眼神里似乎有什么别的话,然而他们这种心机狗的眼神对话,方岱川看了半天也没看明白。 “就这么办,诸位,我最后嘱咐一句话,有什么恩怨私下抢走狼毒解决,我想活,请别拉我一起死。”李斯年第一个站起身来,当着全部人的面,在机器前刷开指纹,然后侧过身让开屏幕,在众目睽睽之中票了自己。 他比了个手势,站在了机器的一边。 第42章 第四日·04 方岱川和丁孜晖是第一组,方岱川再傻白甜,到这个地步,也不得不对丁妹子起了些疑心。他站在一边,盯着丁孜晖,冲机器努了努下巴:“你先。” 丁孜晖有些无奈:“我不会骗你的。投自己还是投对方?” “投对方。”方岱川戒备地盯着她,他紧跟李斯年的节奏走,绝不变通,也不给对方可能的机会。 丁孜晖在他眼皮子底下投给了方岱川,为了表示信任,站在一步之外看着方岱川,丝毫不设防。方岱川唯恐多生事端,连忙投好了票,两个人一起回到桌子边来。 李斯年正在原处坐着玩笔,钢笔在手指间转来转去,风声虎虎。他转速飞快,手指极其灵活,转几转便用拇指去摩挲钢笔的一侧笔杆。——这个动作其他人看来没什么,方岱川却一眼认出,这是有本事挂在指尖的。他们之前拍手撕鬼子的年代戏,有一个武指是从军营里退役下来的,平时玩刀的时候就是这种架势,刀刃不碰手指,但停下来时忍不住会用拇指去摩挲刃口,那是一种血脉里对危险直觉性的渴求和sao动。 听见两人回来,李斯年一手转着笔,半抬起头看了方岱川一眼。方岱川一下子把游荡到天边的神便收了回来。——李斯年眼底映着灯光,曲曲折折地发亮,两颊烧出一丝红晕来。 “你还好吧?”方岱川小声说着,他紧紧皱着眉,顺势伸出右手,将手背贴在了对方的脑门上。 果然,李斯年又烧起来了,温度几乎灼手。湿着衣服睡了一夜,身上蛇毒和血清又一直打架,直到现在也没好好休息,不烧到四十度都得算李斯年体质好。≈岛上要什么没什么,只能靠自己硬抗,方岱川不免有些忧心。李斯年轻轻甩了甩头,将方岱川的手甩了下去,冲他微微一笑,示意不妨。 第二组是牛心妍和杨颂,牛心妍有些担忧地看着儿子,不住地嘱咐着什么,她的那个疯儿子今天疯病没犯,怯怯弱弱的,冲着方岱川的方向瞟了一眼,就很快地低下头,有些不敢看向他这边的样子。然而方岱川只要一想起,昨晚上这小子逼李斯年跳海的事儿,心里不由得就来气,冷哼一声一个眼刀砍了过去。 那孩子吓得一抖。 ——竟生生给方岱川逼出了一点欺负小孩儿的负罪感,真他妈是活见鬼。 牛心妍身上似乎有伤的样子,站起来时,虽然极力隐忍着,脸上表情仍然一僵。杨颂看出来了,不动声色地扶了一把,低声说了一句:“小心。” 两个人互相监督去前面投了票,两个妹子没什么互相防备的心机,你好我好地顺利投完了票。换了陈卉和刘新。 方岱川见刘新上去投票了,便迅速移开了目光,盯着刘新看去。毕竟刘新才是今天的焦点,其实还有个原因他不愿意想,这个小孩儿简直变了个人一样,怎么都透着一股诡异劲儿,当妈的不在身边看着,他盯着人家儿子看得有些怵,又不愿意搞得像欺负小孩儿一样,他索性就移开了目光。 小孩不被他的目光盯着了,这才如释重负地吐了口气。只见他重重在座位上一靠,身子一歪,抖了两下,桌子底下发出淅淅沥沥的水声。——一股尿臊味逐渐弥漫开来。 卧槽?方岱川震惊得不知道怎么是好,他竟然把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孩儿吓尿了?还是这样一个唱童谣泼墙壁的诡异孩子,这传出去要不要做人? 小孩儿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么大的孩子,都有自尊心了,当众尿了裤子羞愧难当,趴在桌边上呜呜地哭了起来。 众人一时都很尴尬。 牛心妍投完票火速回过身来,抱住孩子就哄道:“对不住,对不住,惜泉委屈你了,咱们投完票就回去换衣服。” 刚刚还在哭泣的孩子一瞬间止住了哭声。 他抬起头来,眼角还挂着泪花,神色却阴鸷得可怕。他抽了抽鼻子,将自己和mama的距离拉远了一些。 “啪——”,清脆地一声,牛心妍鬓边的头发彻底散开,整个人愣在了当场。 小孩儿微微绽开一个微笑,长长的眼睫上还挂着几滴水珠,他想也没想,“啪——”地一声,反手又是一巴掌,朝牛心妍的脸上扇去。 十三四岁的孩子,手劲其实不小了,牛心妍脸上登时浮现出十个指印儿。她努力地勾了勾嘴角,勉强挂出来一个笑,扭头对惊呆了的众人解释道:“南南……是在跟我玩儿呢……” 她身上的伤,是这么来的?方岱川只觉得身上一阵一阵地发寒。 “双重人格?”李斯年低声自语道。 方岱川扭头看了他一眼,低声询问道:“你确定吗?我怎么觉得像精神病?一阵一阵的?” “大概是双重人格没错了,”李斯年紧紧皱着眉头,“你注意到没有,每次这个疯小孩儿出来的时候,牛心妍都叫他‘南南’,小孩儿怯懦的时候,都是被叫做‘惜泉’。” “是啊,有孩子嘛,每天得早点起来,给他们做早餐。”这是第三日早上方岱川在楼梯口碰见牛心妍时她说的话,她多年孀居,只有一个儿子,给谁“们”做早餐? 她吩咐怯懦的小孩儿,说:“惜泉,和叔叔打个招呼。”完全以一个母亲的心态和辈分,然而在深夜,她却亲吻她的儿子,哭着说:“南南,我怕。” 刘惜泉确实是她的儿子,然而南南又是谁? 方岱川一瞬间汗如雨下,毛骨悚然。 窗外一阵闷雷,咔嚓嚓地声音仿佛要震碎天地,吊灯摇晃了几下,几番明暗,突然爆了一声,熄灭了。 室内一片阴暗地死寂。 刘新和陈卉默默坐回了长桌前,谁也不敢说话,陈卉的右手一直在抖,她求救似的,抓住了身边男友的衣角。 “真没用,”那个叫南南的、寄住在男孩儿身体里的人挂着灿烂的笑,轻声骂道,“你还能干点什么?” 牛心妍捂住嘴,大滴大滴的眼泪划过侧脸滴了下去。 第43章 第四日·05 只剩杜苇和小孩儿还没投票。 小孩儿笑嘻嘻地站起身来,丝毫不顾及裤子上的一块湿痕,大摇大摆地朝机器走去。丁孜晖没忍住盯着他裤腿上的水迹看了一眼,被他敏锐地察觉到了,小孩儿猛地回头飞给她一个眼神,挂着冷冷的笑意,阴翳极了。丁孜晖吓得猛一低头,不敢和他对视。 杜苇投了小孩儿,站在一边也不做声,沉默地盯着一边坐着的刘新。他的目光放在刘新的手腕上,那块有些年头的女式腕表在现在看来,很有些意味深长。 “你不盯着我吗?”小孩儿笑嘻嘻地问道。 “坏了!”李斯年猛地推开桌子站起来,“盯紧他!” 杜苇反应了半秒,就着半秒之差,小孩儿嘴角的笑意还没有收敛,杜苇反应过来便猛扑了上去。 然而已经晚了。 杜苇睁大的瞳孔里倒映出半秒钟内发生了一切。小孩儿嘴角挂着诡异的微笑,直接将按钮点在了刘新的头像上,屏幕上刘新目光锐利,穿过金丝镜片,与小孩儿的目光交汇着。接着机器一声短鸣,刘新的照片被打了个大大的叉。 “你他妈找死吗?!”杜苇被这一出搞得气急败坏,说起来前面几组都没事儿,到了他这里,连个小孩儿都看管不住,显得他很无能。他一巴掌扇上小孩儿的脸。 牛心妍尖叫一声冲上来,黑暗中,窗外闪电的光打在她的侧脸上,眼珠给那光照的发亮。她披头散发,像个厉鬼,直接扑在男孩儿身上,大喊道:“不要打他!” 小孩儿反手给了她一个耳光。 “咔嚓——”窗外闪电张牙舞爪地撕扯开天空,探照灯一样将强光扫射进来,屋子里被这光照得鬼影重重,仿若黑夜。 李斯年强撑着按动机器,然而已经没用了,一切已经成定局。 “早知道怎么会要两人一组呢?!”杨颂埋怨着李斯年,“就该大家一起盯着!” 李斯年瞥过刘新和杜苇,后槽牙几乎都要咬碎。 “不能怪他,”刘新施施然走过来,死到临头嘴角竟然还挂着一丝笑意,“他应当只是想试探我,谁和我是同伙,对不对?”刘新看着李斯年,扯起嘴角笑道。他又从镜片底下窥了李斯年一眼,和昨晚的那个眼神一模一样,无端让人觉得有股阴险的色气。 他走近李斯年,在李斯年的耳边低声说道:“你以为刘惜泉姓刘,就是我的儿子,他会保我的,对不对?可惜,姓氏可是一个大学问,有些人的姓随爸爸,有些人,却是随mama的,是你猜错了。” 他说话时,呼吸声和喉咙里的气流声就炸在李斯年的耳朵边,让人无端想起毒蛇的信子,或者死者长长的指甲,李斯年后背炸开一片鸡皮疙瘩。刘新拉开和李斯年的距离,扭头看了一眼趴在地上哭泣的牛心妍,又看了一眼脸色晦暗不定的杨颂,仿佛意有所指。 机器发出“滴——”的一声,然后继续用平板无波的电子音公布道:“除刘新和刘惜泉外,所有玩家各得到一票,杜苇零票,刘新两票。刘新高票出局。” 现在只能祈祷刘新真的如他所说,从村民转换了阵营变成狼了。方岱川在心里祈祷着,否则接连推错了宋老太太和刘新两个人,狼人可还有三个呢,怎么想都输定了。 隔了几十秒,机器读取了刘新的信息,它念道:“刘新出局,请发动技能。” 可以发动技能! 方岱川心一瞬间凉了半截。 只见刘新从衣兜里掏出一张薄薄的卡片,用食指和中指夹着,他环顾了一圈在场的诸人,最后盯着李斯年,用卡片推推眼镜,微微一笑。 方岱川心中不祥的预感渐渐扩大。 只见刘新轻轻将那张角色卡翻了过来,复古的牛皮纸上烫着金银花的花纹,正中横躺着一柄猎枪,下面是两个汉字:“猎人”。 “翻牌,带走李斯年。”刘新笑着抬头,看了一眼屋角的监视器。 屋角的四个黑洞洞的枪口悄悄伸出来,红外的准星对准了李斯年和刘新。 “这才是你的目的?”李斯年脸色冷峻,嘴角挂着一丝愤怒到极致反而冷静下来的笑意,“从第一天开始划水发言,到昨天悍跳,就是为了被归出局带走我?我和你有什么仇怨?间接害死你的人你不带,要一枪崩了我?” 刘新笑着摇了摇头:“我一直作死,这技能本不是为你准备的。不过既然已经用不上了,不如把最有威胁的除去。李斯年,不好意思了,怪只怪你太聪明,你在场,那个人赢不了。” “什么意思?!”方岱川急切地盯着屋角瞄准的狙击枪,瞄一眼枪口,又瞄一眼这两个人,急得只想跺脚,“你们到底在打什么机锋?!” 李斯年盯着刘新的眼睛,脑海中突然闪现过一段又一段的片段。 第二夜搜身时,杜潮生瞥了刘新手腕上的表一眼,问道:“你也喜欢这个牌子?” 刘新笑着说:“跟风您买的。” 杜潮生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点评道:“这个系列太中性化了,女人和小年轻戴的多。” 第三日早晨,牛心妍无意间说了一句:“我只做过我先生一个人的秘书。” 刘新当时仿佛被热咖啡烫了一下,一时没有捏稳,浓醇的咖啡洒了半桌,杯子和碟托碰了一下,发出一声清脆声响。 第三日上午,丁孜晖学着昨夜偷看来的场景,用牛心妍的语调,说道:“您亲自‘照顾’的那位秘书,后来结局怎么样?跟了您九年,您也‘亲自’解决了吧?我不敢被您照顾。” 刚才,刘新意味深长地说道:“姓氏可是一个大学问,有些人的姓随爸爸,有些人随mama。” “跟了九年的秘书……被亲自解决了……原来是这样。”李斯年默念道。 他抬起头来,盯着刘新的脸,浅琉璃色的瞳孔中,一道光晕一闪而过:“你一直想杀,不惜搭上命也要带走的人,是杜潮生!杜潮生杀了跟随他多年的情人秘书,而你,才是那位私人秘书真正的爱人!你要保护的人,从来都不是牛心妍和刘惜泉,是我想错了……你想保护的人,是杜潮生和他情人所生的儿子,——杜苇!” 第44章 第四日·06 刘新脸色一变,更印证了李斯年的猜测。 刘新脸色青青白白,表情从凝重转为惨败,最终化为释然的一笑。 他说:“反正该做的我都做了,我这样的俗人不过问身后事,是生是死,苇苇,看你的造化吧。” 杜苇脸色一白,禁不住后退了一步:“你……你……认识我妈?!” “我是你爸爸的投资顾问,”刘新微微一笑,生命即将走到尽头,他反而没有了前几日压抑苦逼的情绪,他摘下眼镜在衬衣一角上拭了拭,表情是说不出的放松和自在,“你爸爸在当年的事情里,扮演了一个什么角色,你大约心里也有数。这里有多少人是冲你爸爸来的,我不想说得更明白,我怕给你招惹上是非。我在此恳求大家,当年杜潮生开发这个岛的项目,都是我一力促成的,你们因为这座岛,家破人亡的,丧父丧夫的,记恨杜潮生和我就行,请别记恨杜苇,十五年前,他还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