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节

    他看不懂子车季臣的心思，对子车季臣的一切都摸不到头绪，不知道这一秒还在微笑的子车季臣，下一秒会不会突然就暴怒难当。

    天这么高，地这么广，何必让目光两辈子都禁锢在同一座山岳堡垒之间？

    他不想再重复那种身不由己的生活了！

    卫铭慢慢擦拭嘴唇，一字一句，坚定不留余地地说道：“将军，我们这样太累了。你也不要折磨你自己，你就是你，是改变不了的。你永远不会是我想携手一生的人。”

    子车季臣怎么能接受这样的答案？

    他紧紧地拽住卫铭的手，死死地咬着牙，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一刻，望着少年倔强不肯屈服的目光，子车季臣的心底是说不出的复杂。

    他捧着一颗热乎乎的心前来，然而却在云端之上徒然间一脚踩空，跌落下万丈深渊。卫铭的指责像一头冰水兜头淋下，让他冷彻心扉，无地自容。

    他之天堂，真的只是少年之地狱吗？

    难道他们之间就没有一点快乐跟不舍？他们一路走来，同舟共济，荣辱与共，这些都是不值一提的吗？

    难道他们之间的结局，真的如他所说，只有生离死别？就没有一点回旋的余地？

    可是让他怎么能甘心呢？什么都还未开始的他的初恋，就要这样结束了吗？无论他如何将手臂收紧，也留不住那一缕曾经冒冒失失闯进他心底的山风？

    时间在两人之间无声流逝。

    漫长得仿佛已经蹉跎了半个世纪，卫铭的目光告诉子车季臣，再等下去，他也不会等到他的改口。

    子车季臣听见自己的声音从遥远的天际轻飘飘地落下来——失了依靠，没有着落地沉沉落下来，在每个音符后都坠着一块沉甸甸的石头。拉着他不停的，没有尽头地往下沉没。一直沉没到最深的海底。

    他听见自己又不死心地问了一遍：

    “卫铭，你考虑清楚了？”

    “卫铭，你考虑清楚了！！！”

    声音艰涩如水浸寒冰，嘴唇颤动了好几次，好不容易把话念完整了，气息却已搅成一团，再也不复从前的冷峻。

    “我考虑的很清楚了。”

    卫铭把自己的手从子车季臣的钳制中一点一点抽出来，像从旧梦的泥淖中一步一步抽身挣脱出来，眼底是说不出的决绝冷漠。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拖延下去只是给彼此徒增烦恼，不如快刀斩乱麻，一次断个干净！

    “将军，我考虑得很清楚！再清楚没有了！我绝不会后悔！”

    失神地看着落空的手心，子车季臣收回手，紧紧地一闭眼睛，掩藏住眼底深深的失落跟痛苦。

    他是个军人，不能歇斯底里，不能崩溃失态，不能感情用事。无论任何时候，他都谨记这一点。

    “我知道你现在受了商无岐的迷惑，才舍弃我选择他。我告诉你，他是个伪君子！他才是真正的虚伪！欺骗！我会让你看清楚他的真面目的！”

    卫铭只当他挑拨离间，对他十分不齿：“我哥哥是什么人，不需要将军多管闲事！告辞！”

    子车季臣在后边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目光渐渐转为冷硬。他朝卫铭轻声说道：“你会后悔的，卫铭。”

    卫铭离开的脚步连停顿一息的时间都没有，决绝的令人心生怨恨。

    卫铭心里并非完全的轻松自在。

    回到宿舍的时候，高兴跟李幼斌还在为群组的事情忙活着。

    卫铭托言疲困，便回了自己房间。

    换上睡衣躺在床上，他忍不住想起上辈子与子车季臣在一起的日子。心底说不出是惆怅的多还是高兴的多。

    无论如何，以后都不会再有那样的日子了。

    以子车季臣那么骄傲的性格，被他说得这么不留余地，他应该不会再来纠缠。估计以后看都不想看到自己吧！

    这样也好，那么多问题，总算是解决了一个。

    另一边，尾随卫铭去了小湖亭的高兴也蹑手蹑脚地回了自己房间。窗外月影浮动，映照得他脸色惨白如雪。

    他看着镜子里被阴影笼罩得浓墨重彩的自己，嘴角勾起一丝满意的笑容。

    第43章 又一个情敌

    跟子车季臣说清楚之后, 卫铭心里松了口气，忽然想到商无岐和岐阳之搜这事。

    一会儿想着自己跟岐阳之搜相处的点点滴滴，一会儿又想到商无岐为自己如此煞费苦心。最后又想到, 自己没跟岐阳之搜说什么奇怪的话吧？一定没说到商无岐吧？倒是好像经常在商无岐面前说岐阳之搜是天下第一的师父, 还处处维护，不许别人说师父的坏话。

    商无岐听自己这么夸他, 却什么都不说，还表现的若无其事！心里一定憋笑憋得快内伤了吧！

    他却什么都不知道, 还一直夸“我师父”“我师父”什么的！

    可恶的大骗子！一个星期都不想见到他了！

    迟钝的卫班长没意识到自己是在跟商无岐赌气。

    “气死我了……！”卫铭恼羞成怒地瞪着天花板发狠。

    高兴敲门进来, 就见自己班长正抱着个枕头在神游天外, 游得一脸红红的。

    高兴坐到卫铭身边：“班长，你想谁呢！”

    卫铭转开脸：“没有。”

    高兴探身凑近他嗅了嗅：“春天的味道。”

    卫铭吓了一跳，莫名生出做贼心虚的感觉。他一巴掌按在高兴胸膛把高兴推开, 背过身装模作样地整理被子：“不要乱说！”

    高兴笑嘻嘻地伸长手搂住卫铭：“好啦好啦，算我乱说！童言无忌嘛！”

    卫铭心里被高兴一句春天的味道闹的乱哄哄的，生硬地驱赶高兴道：“我要休息了！”又把刚叠好的被子重新抖开。

    高兴不肯走。他隔着一张被子搂住卫铭的腰，拿脸摩挲卫铭的肩膀后背, 嘴里笑嘻嘻不正经地开玩笑道：“班长，咱们说说心里话呗！”

    “我没心里话。”卫铭看他怎么这么粘人，简直跟块狗皮膏药一样。

    高兴心道我才不信。

    他收拾了嘻嘻哈哈的表情, 注视卫铭的目光是从未有过的真诚善良。

    “班长，我知道你跟你三哥的事。我没有想窥探你的隐私，只是你总是迷迷糊糊的，让我看着着急。”

    “你胡说什么！”卫铭挣开他, 假装回身继续去叠被子。

    见自家班长一说到感情问题就开始各种抗拒，高兴有点哭笑不得：“是啊，毕竟你已经订婚了……一大早跑过来，吃了一顿饭就匆匆忙忙赶回去，还为你跟教官打架，做那么危险的事。你说人家图的是什么呢？呵呵！”

    卫铭拉被子的动作蓦地一顿。

    “你误会了，我三哥是顺路过来看我的……”

    “原来是这样啊……”

    高兴心道，你才误会呢！这狗屁借口恐怕也只有你会信！商无岐是怕你不许他玩忽职守，要赶他走才骗你说顺路呢！

    不过，就是专程跑过来又怎样？高兴心底哂笑，又不是班长让他这么做的！难道还要班长因此背负道德包袱，回报感情什么的吗？他这么做只是加重班长的负担而已！逼着班长因为愧疚处处迁就着他！这迁就着迁就着，冷不防就连感情都迁就出去了！

    他可不想卫铭喜欢上别人！

    “不过你这哥哥，倒是个很‘聪明’的人！”高兴嘟囔了一句。

    卫铭听出这话里的讽刺。他沉下脸，被子也不叠了，低斥高兴道：“够了！这是我跟我哥哥之间的事情，你管的太多了！”

    高兴诚恳地盯住卫铭：“班长，你知道我向来观察最仔细的！你既然不喜欢你三哥，为什么还要一直拖着呢？你看那天为了你，你三哥差点被教官杀了！这还好是在虚拟世界，若是现实中，可就没有后悔药了！”

    因为你身后还站着一个更疯魔的爱慕者呢！谁能预知他会做出什么比子车季臣更危险的事来！

    “高兴！”卫铭紧紧揪住被子，紧得指骨泛白。他又想起上辈子那一幕！

    高兴一看卫铭脸色刷白，就知道自己说到对方的痛楚了。

    “班长，趁着大错还没铸成之前，你要赶紧跟你三哥说清楚！我不希望班长在关乎一辈子的事情中留下遗憾。班长，你一定要正视自己的内心，好好考虑这个问题！”

    高兴说完后，便翻身离开床铺。

    “班长，我只是说出我的观察，你不要生气！我最爱你了哦！”

    说完便转身出了房间，临关门前还朝卫铭推手送出一个飞吻。

    卫铭抬手把飞吻打掉。

    他慢慢坐起身。目光惊疑不定。

    什么叫正视内心？关乎一辈子的事情？

    卫铭知道，有一点高兴说的没错！

    总是拿商无岐当挡箭牌，把对方置于险地，真的太自私了。像那天那样，因为自己而陷入危险的事情还会有多少？子车季臣会就此罢休吗？他会不会把怒火转移到商无岐身上？

    也许，他真的应该跟商无岐解除婚约了。

    ——

    群组名称在李幼斌跟高兴的集思广益献谋献策下，最后确定是【暗色火焰】。

    （取名废的作者ㄒvㄒ）

    实践证明，一支团结协作，令行禁止的队伍，哪怕平均水平不高，做起任务来也事半功倍。

    三人等级差距虽然颇大，但彼此配合亲密无间，互相信赖，很快就把【蝙蝠骷髅岛】的积分刷上来。接连两天的训练，团队积分已经追上一些中等组群。

    高兴当天就把群标志整出来了，是一团在腥红光影下燃烧不息的立体黑色火焰。卫铭把它拿到外边店铺印成三枚徽章，三人每人一块，把李幼斌激动得嗷嗷叫。此君已经开始展望拥有自己独立武装军团的美好未来了。

    卫铭暗暗将【暗色火焰】与过去的暗翼特战队做了比较。同为队长的他，在两个团队中感受到的却截然不同。

    比起暗翼特战队中命令与服从的冷硬色彩，暗色火焰带给他更多的是一种力量感。一想到自己身后站着这样一个小团队，他们是他的力量，他也是他们的力量。就感到无比熨帖，自豪，有了坚定步伐的勇气。

    退出校网后，卫铭连接了外网。

    怀着一种格外复杂而纠结的心情，他偷偷瞥了眼岐阳之搜的头像，发现还是暗的。怎么这几天都不在？家里发生什么事了吗？

    岐阳之搜自然不会在线。可怜的商无岐正因为半夜启动飞行器，被他的老对手们弹劾着，还因为浅水浅水的事情，被质疑有滥用职权的嫌疑，被首辅叫去交代。

    倒是螺先生好像很有空。

    螺先生：“一起练？”

    一小时：“不用，谢谢。”

    因为交纳了群组费和做了那三枚徽章，卫铭手头一时有些拮据。虽然李幼斌跟高兴都说费用平摊，但是身为队长，为团队补充装备本来就是他的责任。李幼斌也就算了，高兴他哪能去接他的钱？未来需要花费的地方肯定不少，他又不想处处跟商无岐伸手，只好想着开源节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