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节
听见他说:“听说求亲不成,这帽子就任女方处置了,我看火膛里火旺得很,你拿去扔了就行,省事得很。” 手上的帽子似乎变沉,她盯着飞角上回旋的纹路,视线往上,是他服饰上繁复的花纹。 对上视线。 沈峯:“两年前你就不愿意嫁给我,我以为现在会有变化。尹桑,不是所有的商人,都把婚姻当工具,我沈峯,再不济也不会沦落到把婚姻当作垫脚石,以前不会,以后更不会。” 他脱下披肩,扔在木箱子上,转身就走。 尹桑迈出一步:“沈峯。” 他停下,没回头。 沉默两秒。没听到她说话,他下了楼。 第26章 已替换 次日尹桑便离开寨子, 到县城的工作室去准备接待浙江来的合作伙伴。 临走前她整理了彩礼,把贵重的上锁, 米粮类储存好, rou类不耐存放的分给了左邻右舍,只希望能够给阿嬷走点人情, 她不在的日子里, 还得仰仗这些近邻。 沈峯那顶帽子, 她盯着看了几分钟,最后找了个盒子塞进去, 胶布封装好, 一到工作室, 叫了个快递上门。 正填着快递单,盛岳就到了。不见其人先闻其声, 他和小姑娘们聊天的声音老远就能听见。 到了跟前, 盛岳闲哉哉看她写地址,收件人是她自己,“师妹, 这是行李拿不动吗,我给你带着不就行了, ”说着提了提盒子, “不重啊。” 尹桑:“嗯,碍眼而已。” 盛岳:“什么东西啊?” 尹桑瘪嘴挑眉,“嗯......祖宗的东西。” 盛岳:“.......?” 尹桑打发走快递员,“不管这个, 怎么样,你发小,什么时候到?” 盛岳:“下午。” 尹桑面带微笑,“不错,这效率至少是很有诚意,我喜欢。” 盛岳:“师妹看着心情不错?” “有吗?” “很显然。” 尹桑思考状,而后点点头,“还不错。” 盛岳:“有什么喜事?” 两人一道往绣房走,一路上尹桑都没有回答他,只是面带微笑,好像在想什么事情。 到了门口,她忽然回头,“师兄,被求婚算不算是喜事?” 盛岳脱口而出:“那当然了。” 而后一怔,“师妹,你?” 尹桑已经走进绣房,俯身挨个看学徒们的绣品,不时指点一二。绣房里很静,她说话也很轻,盛岳站在门边,皱着眉,静静看着她。 或许是早晨的阳光温和,又或许是在做自己喜爱的事业,她走在光晕之中,与学徒交流,气场显得格外柔和。 又或许与这些都无关,她今天的眉眼,本就是不同的。 盛岳想起十天前,她在饭桌上,用与今天一样云淡风轻的语气说:“师兄,你可别喜欢我。” 当时他的表现,可比今天差远了。 身体僵直,眼神直愣愣地盯着自己的饭碗,都不敢看她。 今天,他能够冷静地在不远处看着她,眼睛都不眨一下。 喜欢一个人是藏不住的,就像是家徒四壁的人,穿着华服掩藏,也挡不住他人随手一提衣襟,露出褴褛内里。 他在她面前,怕是已经顾此失彼,捉襟见肘而不自知。 可她这拒绝方式似乎有些拙劣。她这两年接触的人,男人,他一个手指头都能数得出来。求婚,不存在的。 他相信她今天的眉眼,只为朝露与晨曦。 如此罢了。 午后,艳阳照耀,她便还是那个他熟悉的尹桑。 下午,那位千里迢迢来谈合作的温州华侨,郭愈,风尘仆仆地来到工作室。 尹桑携全部管理人员及绣娘接待,规格算是有史最高。 盛岳姗姗来迟,见尹桑和郭愈在门口握手,她脸上是客气有余,热情不足的笑容。 熟悉的尹桑。 盛岳微微笑,上前去拍发小的肩,“嘿,你小子,发达多久了,才想着提携兄弟我?” 郭愈笑:“盛少爷这说笑水平比小时候可不止厉害半点,苦生意人,跟你家大业大的哪能比?” 盛岳:“你话就折煞我了......” 两人寒暄了好一会儿,尹桑打断,两人才肯上楼,上个电梯还争执了好一会儿先后顺序。 气氛一直很好,两人多年不见,但网络联系密切,也不生疏,拌嘴聊sao随口就来,看着感情是确实不错。 郭愈参观了绣品展览区,要求参观绣娘工作的地方。这多少算是“商业机密”了,盛岳正想找理由拒绝,尹桑一口答应。 “我们的绣法,要是郭总看两下子就能学去了,那我们还挂什么非遗牌匾,自刎谢罪算了。”尹桑说。 郭愈:“尹总卓识!” 尹桑对这个郭愈的第一印象,还不错,性格不矫情,工作态度认真,办事效率高。在商言商,也不越界。看得出郭愈对绣品,对工作室也都十分满意。 合作确定下来只花了一个小时,具体的细节双方回去商议之后,再拟定具体的合作条款。 因为郭愈接下来的行程是北京,三人约定好同行,作为东道主,工作室承担行程安排以及费用。 县城离市区有两小时车程,当日班机赶不上,一行人便入住市区的酒店。 还是丽笙酒店,好巧不巧,8109空房,尹桑便要求入住8109. 住了那么多酒店,房间号大抵都是记不得的,也是奇怪了,8109这间房,尹桑没忘。 她认床,能住住过的房间,大概还是会有点心理暗示效果。 但一进到房间,尹桑就后悔了。 窗帘大开着,落地窗外是熟悉不过的景色,也怨南方太暖,冬日里树叶也未见凋零,江岸边高树仍然繁茂,剪影如旧。 她一整天跑高的心情落下来,心绪一下子就回到了那天。 那天她和沈峯,在这里,有一场不愉快的重逢。 洗好澡尹桑开窗吹风,冬夜的江风刺骨,让人清醒。夜里很静,江畔高楼成排,霓虹倒影,游船驶过,带了一行荧光色的水波;江上的桥,车如流水,近处,楼下商业区,行人络绎。 最寂寥不过,灯火辉煌,人独一个。 不,两个。 尹桑看到了左下方阳台上的人。 他笔直而立,一手插袋,一手端着酒杯,浴袍宽大,胸口见光。 他望着远处,除了眼睫,几乎不动。 尹桑咬咬嘴唇,抓起手机,拨通电话。 他口袋里的手机亮了,伴随一阵铃声,在安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他拿起来,看着屏幕上显示的号码,人仿佛又静止了,一动不动,没接,也没挂断。 尹桑很有耐心地等,手机自动拨通第二次。 沈峯将手机重新放回口袋里,手支着持杯的肘,仰头,一杯酒下肚。 仰视的视角,斜角处—— 他看到了她。 他皱了眉,很紧很紧。 尹桑挂断没有回应的电话,趴在栏杆上,笑笑:“出息,电话都不敢接?” 沈峯把酒杯“砰”地一声放在茶几上,尹桑心口一咯噔。这是他不耐烦的前奏。 “回去!”他果然呵斥她。 尹桑:“这是我房间的阳台。” 沈峯:“栏杆不安全,退回去!” 她还作势推了推栏杆,“挺结实啊,”但退后两步,“真巧啊沈峯。” 沈峯的眉头一点舒展的迹象都没有,“你给我进房间里去!” 还来劲了?尹桑抱着手臂,安然不动状,“为什么不接电话?” 沈峯看了她两眼,转身进房里去了,“刷”地一声,落地窗关的声音很刺耳。 留下表情丰富的尹桑。 沈峯从来就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但确是个独占欲很强的人,绝不容许他人侵犯他的领地,即便这个领地他不屑一顾。 她抢了他静思的地盘,他却拱手让给她。这意味着他的耐心已经告捷,连争都懒得争。 她落下去又升起来的心情,忽然又落下去。 有人敲门,尹桑眼眸一亮,“谁?” “郭愈。” “盛岳。” “噢,”她整理好浴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