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节
卢尔德弯腰从扔在桌上的烟盒里敲出一根烟，点上后吸了一口，对着龙玖缓缓吐了一口白烟，“你这是在躲我吗？” “卢导说笑了，您是大导演，我一个出道不久的小艺人，我躲着您做什么，不过人与人之间总该有些距离才是。” “是吗？但是我觉得我们现在这样已经十分有距离了。”卢尔德将嘴贴到他耳侧，吹着气道：“我希望，我们之间距离是负数，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龙玖，说起来，我还没正经听你唱过歌呢，来点一首？” 刘玺岳壮似没见到这边两人的情况，唱完一首歌后直接拿着话筒道。 龙玖站起身，冷冷的看了身旁的卢尔德一眼，径直走向点歌台，点完歌后并没有回到原本的位置，而是坐到刘玺岳身边。 刘玺岳微微侧头，一手搭在他肩上，以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问道：“什么情况，需要帮忙吗？” “感觉卢尔德今天有点反常，你一会儿拍个视频，把所有人都拍上，以防万一。”注意到另一头坐在沈伊伊身边的副导演，龙玖又道：“你留意一下伊伊，别让他们缠上，我今晚可能顾不到她。” 《破晓》的副导演是卢尔德从国外带回来的，算是他的御用副手，从晚饭开始，那人就一直挨着沈伊伊坐，也不知是什么用意，龙玖之前让王维杰多看着些，王维杰帮她挡了不少酒，眼看着就要醉了，那些人却还没有收手的架势，换着各种理由劝沈伊伊喝酒。 在剧组别说沈伊伊只是一个助理，就算是龙玖这样级别的演员，也不敢随便公然得罪导演，递来十杯酒哪怕不全喝，好歹也要喝下一大半，刘玺岳早就注意到了沈伊伊的情况，虽然担心，但也不方便出面干预，只能嘱咐自己的女助理过去那边帮忙。 “把你两个助理都灌醉，下一步显然就要冲你来了。” “恐怕是这个打算。” 这时恰好龙玖刚刚点的歌到了，她从一旁另一位主演手中结果话筒，开口唱起来。并不算什么富有技巧性的歌曲，但与他的声线较为契合，整首唱下来像是在娓娓讲述一个动人的故事。 龙玖一曲结束就见赵倩颖朝这边走过来，刘玺岳见状小声道：“我真觉得自己是不是老了，怎么现在的桃花都是冲着你去的？” 话音刚落，赵倩颖已经停在两人面前，晚饭时众人几乎都喝了酒，到这个点，酒劲也有些上头了。 平心而论，她长相确实好看，并不是时下最被认同的锥子脸，而是偏向于古典美女的鹅蛋脸，脸颊有微微的圆润弧度，五官有别与西方面孔的深邃立体，显出恰到好处的小巧精致，也不知是因为酒精还是别的什么，两颊看起来微微泛着红晕，包厢里的大灯都暗着，只有边角一圈染色灯斜斜的照过来，打在她脸上，照出几分少女特有的娇羞。 此时，这张让不少男人魂牵梦萦的脸上，正露出几分忐忑不安的神色，最后仿佛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般，小心的开口道：“龙玖，我们能聊聊吗？” 龙玖对刘玺岳露出一个有些无奈的表情后，转向她微微点了头。 会所里人来人往的，去走廊上聊显然不合适，好在当时订的是豪华包厢，他们人又并没有那么多，两人直接去到包厢另一侧的小吧台边坐下，与那边热闹的剧组人员隔开了些许，也算是一方小天地。 “找我有什么事吗？”等了一会儿见对方似乎不知该怎么开口，龙玖主动问道。 在剧组赵倩颖总是特别努力，每一个动作每一句台词都看的出她对剧本的用心程度。 虽然同样对自己表露出别样的心思，但与卢尔德比起来，龙玖对赵倩颖印象倒真不坏，赵倩颖显然受过非常好的家庭教育，无论气质还是谈吐都十分得体，对他的喜欢也一直克制的很好，并没有让他觉得困扰。 “我想...想问一下，关于你有恋人这件事...” 话还没说完，龙玖已经知道她想问的是什么，直接道：“这件事是真的，我确实有恋人，并且我很爱他。” “这样啊。”意外的，赵倩颖露出几分释然的笑来，“虽然我很喜欢你，希望你没有女朋友，但是，我也不信你会是他们说的那种拿粉丝做挡箭牌的人。” “你比我想的还要善良。”龙玖也跟着笑了笑，“你一定能遇到属于你的良人” “其实我知道你不会喜欢我，不过好歹我说出来了，这样没什么遗憾。”赵倩颖拿过一旁的杯子倒了两杯红酒，将其中一杯递给龙玖，“来陪我喝一杯吧...师弟。” 赵倩颖也是从白祈出道，比龙玖早了两年，这声‘师弟’清楚的表明了她现在的立场，同时也是不会再纠缠打扰的意思，龙玖与她碰杯，不忘嘱咐了一句，“喝慢点吧，你已经有些醉了。” “没事，我助理会送我回去。”赵倩颖冲不远处招了招手，那头一个高大的青年立刻走了过来，龙玖见状便给那人让了位，自己起身往外走去。 这个会所的手机信号似乎不太好，他从晚饭开始就一直没连上网络，也不知苏白忙完工作没有。 “龙玖，来，我们聊聊后期宣传的事。”龙玖才刚推开包厢门，正打算出去，身后就传来卢尔德的声音。 卢尔德身旁坐着刘玺岳和制片人，龙玖只好将手机放回口袋中，返身又走了回去。 其实详细的宣传计划，需要联系经纪人定档期，但往往大牌艺人的宣传活动，还是会与本人事先有些沟通，也是为了方便确认主演们更能接受或是不能接受哪些方式。 这部剧拍摄下来，大家对它的期望值都很高，白祈给的宣传经费又的足够，只要不出太大纰漏，票房绝对不成问题，不过按公司的意思是想抢在暑期档上映，这样从票房来说更占优势。 以往一部电影从杀青到上映大多需要半年时间，但《破晓》为了维纳多电影节，在制作上必定要投入更多人力压缩周期，只要审核和排片不出问题，应该能做到提早上映，这样算来，几乎是从杀青开始，主创人员就可以开始进行预热宣传活动。 几人一直讨论到十点多，卢尔德看了看时间起身道：“不早了，明天还要拍摄，今天不如就到这里吧。” 大导演发话，大家都没什么意见，何况大多数人已经喝了不少酒，走路都开始摇摇晃晃，沈伊伊也喝多了，被刘玺岳的助理撑着才勉强站稳，王维杰趴在桌上，龙玖想过去扶一把，却见一个场务已经快他一步将人扶起来。 一行人一起走出包厢，龙玖本是与刘玺岳并肩，却听身后卢尔德忽然喊了他的名字，脚步一顿，他看了眼前面好奇回头观望的剧组人员，对刘玺岳小声道：“你先去照顾伊伊吧，我看看他今天到底想做什么。” “那你自己小心些。” “明白。” 龙玖落到最后，挑眉问道：“卢导还有什么指教？”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选在这个会所活动吗？” 今晚是卢尔德提议的聚餐，也是他做东，所以地方自然是他来挑选，龙玖当下有了些不好的预感，还没理清一个地点而已能有什么影响，就听对方继续道：“因为我之前来过一次这里，发现无论是就餐区还是楼上的包厢，收讯都很差，尤其是这个豪华包厢，因为在整个会所的最边角，又做了几层隔音措施，几乎是没有网络也打不通电话的状态。” 龙玖立刻拿出手机，果然依旧是毫无信号。 “让我的手机收不到信号，然后呢，你做了什么？” “其实也没做什么。”卢尔德从口袋中拿出一张会所顶楼的房卡，在龙玖面前晃了晃，“不过是想，帮你验证一件事罢了。” “我在不到七点时，给苏总打过一个电话，大概就是告诉他你喝醉了，在我房里，如果他在十点前赶到这个房间，我保证不碰你，但是会把你们的事公之于众，如果他不来，你们的事我当然会保密，但是，你这份礼物，我就收下了。你猜...你家那位，现在在楼上吗？” “卢尔德！”龙玖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念出了这三个字，随后一把扯住对方的衣领，只听‘嘭’的一声巨响，卢尔德整个人被重重的抵撞在墙上。 “你这么做有什么意义，我们公开与否和你又何干，轮得到你插手吗？” 卢尔德晚上为了灌龙玖，自己也喝了不少，又被这样一撞，脸色看起来并不算好，他伸手扯了扯，发现龙玖的力道他根本挣脱不开，却也并未表现出紧张，反倒露出一抹诡异的笑来，“你终于露出真实的一面了，你们果然是一类人，表面上看起来对谁都温和有礼，实际上冷漠又自私，只有入了心的人，才能得到那份真正的温柔，可惜，被看上的那个未必懂珍惜。” “你们？”这么一段莫名其妙的话下来，龙玖很快的抓住了重点，“我，和谁？” 卢尔德不答，只是抬眼道：“我说，你现在有空这样架着我，不如一起上去见证一下你在苏总心里的地位，在名誉和你之间，看看他到底如何选择。对了，楼上有信号哦。” 龙玖一把将人扔到地上，转身就往安全梯跑去，九层楼的距离，不到半分钟，人已经站在那间房门口。 现在时间还早，会所顶楼酒店走廊里空无一人，他拿出手机，信号恢复后跳出许多信息和未接来电，他、刘玺岳、沈伊伊、王维杰，还有剧组内一众白祈的人员几乎都在这会所内，根本没有任何人可以让他联系询问情况。 完全可以想象到这几个小时苏白有多着急。他立刻回拨过去，电话那头却传来机械的女声：‘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该死”龙玖从未如此暴躁过，脖颈上的青筋都暴出了许多，他对着刚走近的卢尔德就是一脚踹过去，喝多了酒卢尔德本就脚下打漂，被这结结实实的一脚踹的直接倒在地上。 那一刻卢尔德是真的有几分恐惧，龙玖看他的眼神，就像下一秒就会扑上来将他撕碎，但对方没有动，胸膛剧烈起伏了几下后狠狠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经冷静不少。 他趴了许久才缓过气来，撑起半个身子佯装镇定：“现实往往就是这么残酷，知道了总比一直自欺欺人好吧，早就说了，对他这样身份地位的人来说，名声才是最重要的，现在为了躲你，手机也关了，你又何必为了这种人把气撒在我身上。” 龙玖看都没看地上的男人一眼，只从对方上衣口袋中摸出房卡开门进屋，拿座机拨了总台的号码，略显急切的问道：“请问之前2808有来过访客吗？” “您好，稍等一下”这会所电梯需要刷卡上楼，来访都必须经过登记确认，总台查询过后尽责的回复道：“先生，2808今晚没有来访记录。” 第93章 十点 时间倒回几个小时前，苏白正在办公室内加班，这个月底是龙玖的生日，也是两人在一起满一周年的纪念日，他已经和苏皊说好那几天不在公司，若是到时拍摄还未结束，他就去剧组探班，在t市陪着龙玖拍戏，若是《破晓》在那之前杀青，两人便可以安排找个城市度假，休息一周左右。 为了腾出那一周时间来，最近他的工作安排特别满，会议、饭局，还有公司一些日常的文件批示，几乎每天都累到怀疑兔生，但只要一想到忙完这阵子就能见到龙玖，他就仿佛又有了继续工作的动力。 电话响的时候，程易正在给他汇报明日的行程，苏白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屏幕上显示着卢尔德的名字。 号码还是当初做龙玖经纪人时存下的，他示意程易稍等，按下接听键放到耳边，“喂” “苏总晚上好啊，吃饭了吗？” “卢导有什么事吗？”苏白自认与卢尔德之间没有丝毫交情，更不需要这种无聊的寒暄。 “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想告诉您一声，我们剧组晚上聚餐，龙玖喝多了，现在在我房里，您看要不要过来接他一下。” 程易原本站在一旁等苏白结束电话，结果就看苏白说了两句后脸色嗖然变了，从椅子上站起来，冷道：“你想做什么。” 他听不到电话那头说什么，过了一会儿只听苏白又道：“我不信，你拍一张他的照片过来。” 不到一分钟，苏白就挂了电话，脸色看起来很糟糕，程易试探的问道：“苏总，发生什么了事吗？” “我要去t市一趟，明天回来。”苏白一边打电话，一边拿起椅背上的外套朝外走去。 “可是苏总，明日中午约了广电的刘先生...”程易追了几步，见苏白完全没有回头的意思，只好道：“苏总，您去t市做什么，需要给您安排车辆及住宿吗？” “不用，来不及了，我自己开车去，住宿到时候看情况再说，你留在公司帮我主持一下明早的会议，有事电话联系，明天中午之前我会赶回来。” 这时恰好电梯到了，苏白走进电梯，按了1层，将程易留在了电梯外。 按卢尔德的意思，龙玖喝醉了，两人现在在酒店房间里，若是他10点之前能赶到，带走龙玖，那对方就公布他们的关系，若是他赶不到...那就等于是他将龙玖送给了对方。 龙玖今天要聚餐苏白是知道的，现在是六点四十分，距离龙玖告诉他去吃饭不过才一个半小时，他不知道龙玖的酒量如何，但以龙玖的性格不可能那么轻易被灌醉，何况卢尔德连张照片都不愿意发。 苏白原本是不信这套说辞的，但龙玖的电话一直打不通，连沈伊伊、王维杰他们的也一样，一直提示无法接通，这就让人不得不怀疑卢尔德是不是给他们下药之类，他丝毫不敢拿龙玖的安全冒险，宁可自己过去一趟。 到坐进车里，他还在不停给龙玖发微信打电话，但那头仍旧毫无反应，这是两人在一起这么久以来从未发生过的事，龙玖的手机往往是二十四小时开机，在任何情况下只要他找，哪怕是在拍戏，也会在看到的第一时间给他回复。 现在苏白无心去顾及公开与否的事，他算着卢尔德给的时间，距离十点还有三个小时二十分钟，b市到t市的这段路不常堵车，但哪怕是全程压着超速线开，也要三个小时，根本容不得他耽误半分。 将手机音量调到最大放在手边，可手机却始终毫无动静，上高速时，他的握着方向盘的手都在微微发颤。 不是周末，高速上的车寥寥无几，苏白控制着紧张的情绪，逼迫自己冷静下来，将事情捋了一遍。 卢尔德喜欢龙玖，那他为什么不直接对龙玖下手，还要特意通知他过去，定下三小时的时间，难道是为了今后说起来有个理由，这样就不算是从他手上抢人，而是他主动放弃的？ 可这么说未免有些太过牵强，如果对方真的是因为不想得罪自己而这么做，那何不从一开始就别打龙玖的主意，之前种种可以看出，卢尔德根本不怕得罪他，甚至几次都主动挑衅。 但若说卢尔德蓄意骗他去t市，把他骗到t市又有什么好处？总不会是想对他下手吧？这就更不符合逻辑了，有通话记录在，他又是开着自己的车去t市，去酒店从前台到房间那么多双眼睛，要是真出事，无论如何都能查到对方身上。 这些问题的答案，也许也只有见到卢尔德本人才能当面弄清楚了。 苏白一路心神不宁的驾着车，一刻也不敢耽搁，总算是在九点刚过几分时进入了t市地界，按着指示牌拐到下高速的辅道上，眼看不远处就是t市收费站，开在他右前方半个车身位置，几乎并排的大货车却忽然发出一声巨响，紧接着便失控向他这个方向撞过来。 本能的将刹车踩到底，却还是没有躲过，轿车被货车车尾甩到一旁的防护栏上，苏白头部猛的撞击在方向盘上，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很快失去了意识。 再醒来时，他感觉整个人在微微晃动，头昏的厉害，费力的睁开眼，抬手捏住了晃过眼前的白色衣料。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特别疼痛或者麻木的？” “几点了？”苏白开口时才发现自己声音又轻又沙哑，他想坐起身，左手刚撑住身下的担架，立刻传来一阵刺痛，但短短的几秒，也至少让他看清了现在所处的地方，应该是救护车内。 “你说什么？”那位医生没听清他的问话，见到他的动作急道：“你先别动，我们现在正要送你去医院做进一步检查，你的手机在车祸中损坏了，能记起亲属的号码吗？” “我说，几点了！”苏白的声音提高了些许，眼前的男人也终于听明白，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应道：“九点五十，因为出事的地方在收费站附近，那里的值班人员第一时间叫了救护车，算起来你昏迷了半个多钟头，初步估计是外力撞击导致的脑震荡。” 九点五十，从这里到那个卢尔德发来的那个地址，十分钟绝对不够，这一刻苏白几乎是绝望的，但他拼命告诉自己，卢尔德说的不一定是真的，还有很大一种可能只是在骗他，他抓着那位医生的手紧了紧，“手机借我用一下。” 按下记忆中的数字，短暂的等待过程中，他连呼吸都不敢，心中不断祈祷，可惜，那头依旧传来机械的女声。 医生许是见他一脸的绝望，安慰道：“没事，交警认定事故责任是货车，现在那位司机在另一辆救护车里，也没什么大碍，他会给你垫付医药费用和办理手续，所以就算暂时联系不上家里人也不碍事。” “不行，我不去医院，你们让我下车。”苏白再次挣扎着坐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