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节
“陛下。”他看到华怀允面色严肃,就意识到事情肯定不简单。 华怀允立马说道:“今日张少东身边的那个仆从,朕一直觉得十分奇怪,回去一想 ,朕就发现不对的地方,宴会的时候,张少东摔酒杯的动作,分明就是故意的,而他的目的就是为了提醒和掩盖自己身边的仆从,而那仆从下跪的时候,动作僵硬,似乎对下跪这件事十分陌生的模样,全程张少东对他都十分客气,即便是在犯错之后,也依然和颜悦色,眼神中甚至还隐约有敬畏存在,那个仆从的身份肯定不简单,你速速带人去将他抓来,随便找个理由,朕要亲自审讯!” 江宁不敢耽搁,立马带人下去了。 华怀允在宫中焦急等待,半个时辰后,江宁那边终于有消息传来。 那北方使者团的人早已人去楼空,江宁派人去城门询问,发现城门早被人打开过,而打开城门的将领也不知何时已经失踪,在使者团居住的别院中,只留下了一张写了四句诗的纸,诗的内容不堪入目,仿若yin词艳曲,只是这诗中的主人公却是当今天子华怀允。 华怀允看过后立马将纸撕得粉碎,然后扔到火盆里烧了。 “给朕派人去追!不杀此人,朕决不罢休!” 第37章 江宁失败了, 他不仅没有抓到张淄真,还让这件事走漏了风声,一时间, 京中的人都知道了当今天子被北方叛军首领写诗侮辱的事情。 第二日华怀允知道事情泄露后, 便第一次展露出了不一样的性格,他用十分暴力的方式将事情压了下去, 敢私下议论此事者,仗二十;若有人敢公开议论此事者, 杖五十, 不论官职, 不论身份,不论性别。 李泽对此提出异议,华怀允还未说话, 汤逸便站了出来:“此事若是与北方闹得势不两立,那势必会让正在南方打仗的太尉大人腹背受敌,想必诸位也不想看到这样的情况吧。” 这才没有人敢出来说话。 这样的方法虽有些过激,但是也总算是暂时将这件事压下去了。 下朝之后, 汤逸去见了华怀允:“陛下,现在太尉大人在战场辛苦cao劳,但臣却听闻他家中母亲的生活却入不敷出, 臣想让陛下赏赐些钱银给太尉府。“ 华怀允想起卜凶离开之前散尽家财的事情,于是便答应了汤逸的提议,同时他还赏赐给了卜原氏镇国夫人的名号,同时又给卜吉封赏了一个爵位。 又过了一个月, 边疆屡屡传来卜凶战胜的讯息,让整个大夏的官员都处在一片喜气洋洋中。 一时间,卜家在京城中的风光无人能敌,朝中许多大臣纷纷讨好。 祝和玉的母亲祝老夫人就趁着这个间隙,在家中开了一场贵妇宴,请了京城中所有有头有脸的贵妇人,这其中最隆重邀请的就是卜原氏了。 不少大臣想要讨好她,这个机会当然没有什么人愿意错过,许多原本想要上门送礼的人全部都被卜吉拦在了门外,根本就没有找到机会,现在卜原氏终于出来了,京城中谁都知道卜原氏爱财,有心机的大臣都想接着这个机会趁机讨好卜原氏。 宴会当日,祝老夫人本来想命人将那个之前祝和玉没有送成的绝世宝玉拿出来,想要趁着这个机会送给卜原氏,她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祝和玉制止了。 “娘亲,这礼我们不送了。” 祝老夫人第一次没有看懂自己这个儿子的想法:“孩儿,为娘特地为你办这场宴,怎么你今日却后悔了,难道是因为真的怨恨了卜凶,所以以后不愿再跟他扯上关系?” 祝和玉屏退左右,神秘兮兮地对祝老夫人说道:“母亲,你不用管,总之这件事肯定没有问题,一切都在儿子的掌握之中,一定要记住,这礼,谁都可以送,就咱们家不送。” 祝老夫人却不相信自己的这个蠢儿子能做出什么有计谋的事情来,她硬是不愿意听祝和玉的话来,祝和玉见劝了半天她都还不停,于是一跺脚,就悄悄地在自己母亲的耳边说了几句话。 “娘亲,我其实是和当今丞相汤逸合作了,他听陛下的命令,想要对付卜凶,奈何卜凶处处都做得很好,找不到把柄,并且还手握重权,所以他和陛下商议之后,决定从贪财的卜原氏这里下手。” 祝老夫人经过他这么一说,顿时什么都明白了。 确实,卜凶的权力太大了,各方面看起来,完全就像是另一个狼子野心的鲍鸿轩,难怪,难怪陛下对他这么好,原来是想要麻痹他,然后再伺机下手。 这一段时间,简直就是卜原氏一生中最得意的一段时间,她日日参加京中贵妇举办的宴会,每天都可以带着数十车的金银财宝回到府上。 卜吉看着这一切十分不满,他曾经想要将这些送的礼都还回去,但奈何数量太过庞大,他也没个记录,根本就分不清这些都是谁送的礼,所以这事才不了了之。 卜原氏在暗中得意,她当然有名单了,这些人谁都送了她什么,她有一份名单可记录得清清楚楚,只有他知道的名单。 卜吉这段时间心中过得四分郁闷,他千百般劝自己的母亲不要接受别人送的礼,可是卜原氏却根本不听他一句话,反而还骂他什么都不懂,还说这一切都是她们应该得的。 “我儿子在边疆生死不知,我这个做母亲的,难道就不该为他守好这个家吗,怎么你这个做弟弟的却反而想要将家中的财务往外推去?” 卜吉感到无言以对,在家中呆得心烦,他只好经常一个人出去和闷酒了。 他并没有去京中的任何酒楼,因为他知道去那些地方肯定会遇到很多想要讨好他,给他送礼的人,这样的情况他已经遇到了无数次,让他觉得烦不胜烦,所以他只是到一户深巷子里的普通人家,打了几斤酒,独自一人骑马到郊外,选了一处风景秀丽的堤岸边,独自迎风喝着闷酒,过了一会儿,困意上来,便躺在草地上就睡了。 等他醒来时,天边已经出现晚霞,他正在懊恼自己怎么睡了这么久的时候,突然注意到身旁有一个人影,将他吓了一跳,他还弥留的一丝睡意顿时消失殆尽。 卜吉呵斥道:“你是谁!” 那人面色白皙,衣冠楚楚,手中拿着一把纸扇,一派温和的模样:“公子醒了,方才我在这里赏风景,却见到公子一人独自睡在此处,旁边有未喝完的酒壶,心想公子恐怕也是个感性之人,在下不忍见到公子被蚊虫叮咬,所以便为公子驱赶蚊虫。” “原来是这样,你真是个好人。”卜吉揉了揉有些发痛的额头,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那个公子见他站不稳,便主动上来扶着他上马,然后自己又翻身上了马,两人并排向京城中走去。 路上卜吉一言不发,那公子见了,便主动问道:“仁兄为何愁眉不展?” 卜吉叹气一声,没有说话,在那人的再三询问之下,他才终于开口。 “家兄想要做个清廉的官,可是却总是有人给我家送礼,若是远在千里之外的家兄看到家中堆积如山的财务,恐怕也会伤心吧。” 那人点点头,随即又瑶摇头:“这事不怪你,也不怪你的兄长,我觉得,要怪,就要怪那些朝中的贪官,他们想要凭借送人钱财搏得功名,然而却忽视了当官的本质,为天下百姓做事。” 卜吉听了他的话之后,立马眼睛一亮,高声道:“仁兄真乃贤人,朝中若是有你这样的官员就好了。” 那人抿唇一笑,并不搭话,两人在马上,一路谈了许多,对方说的每句话都说到卜吉的心坎里面去了。 临别之前,卜吉问了对方的名字,并且约定了明日再见。 那人对他露了一个笑,摇着纸扇缓缓说道:“在下名叫祝和玉,明日我会去今天见到卜小弟的地方等你,不见不散。” 卜吉心中是压抑不住地喜悦,他以为自己真的找到了一个命中难遇的知己,却不知就在自己转身回家之后没有多久,祝和玉大笑三声,然后去找了汤逸。 “果真如先生所料,卜吉那个傻小子上当了。” 汤逸但笑不语。 皇宫之中,华怀允处理完当日所有的奏章,独自一人坐在案桌前,呆呆地看着桌上的捷报,那是半个月前传来的,因为路途遥远,即便是快马加鞭,日夜兼程,他才在三天前才送到。 上面就报告了卜凶哪日夺了几座城,哪日攻打下了哪个地方,而对于卜凶的生活现况,却只字未提。 华怀允看了无数遍,几乎能将上面的每一条纹路都记下来了。他心里头有些难受地想着,卜凶肯定是介意吴常侍说的那些话了吧,或许真的是怀疑自己会对他不忠贞,所以才会提前出发,才会几个月了都不送一封书信来给他。 他想,要不是因为传捷报给朝廷是规定的事情,卜凶估计会一点消息都不让他知道吧。 “他是因为在乎我,所以才会这么生气不理我的。” 华怀允只能这么想,不然他不知道自己该面对这一切。 不知从何时开始,卜凶已经成为了他心头的支柱,与大夏江山在他心中的地位一样重要了。 而远在边疆的卜凶,这几日的脾气却变得越来越暴躁可怖,虽然他从来没有无辜打杀士兵,但是周身散发的阴云却令人不寒而栗,当然这样的好处便是在战场上,他也越来越厉害了。 卜凶的性格会变得阴冷,不是为别的,正是因为想到自己离开之后,吴常侍等人便会开始不予余力地劝华怀允娶妻生子,他本来以为远离了之后受到的影响不会那么大,但是却发现,事情也许还没有发生,他脑中的种种幻像就几乎要让他发疯。 他接连攻下了几座城池,都十分顺利,在这里,没有人能够抵挡他手下的熊虎之师。 原本计划两年的征战,现在有望半年之内就能解决,卜凶的心也变得有些急躁,却正是因为这急躁,让他差点命丧战场。 不过说到底,这件事也不能全怪他。 京中的事情被华怀允视为耻辱,他根本不愿意让卜凶知道,汤逸也想着目前不要跟北方闹翻,就担心卜凶腹背受敌,再加上之后北方又派人送来了讨好和赔罪的礼物等,这才让京中的人放松了警惕,再加上被禁止讨论这件事,所以远在边疆的卜凶对这件事就一无所知了。 也真是因为如此,所以他对北方的防范就比较松懈,最终才导致了卜凶差点遇险的事情。 第38章 事情要从张淄真连夜从京城飞奔回大本营说起。 张淄真早有称帝之心, 只是一直没有下定决心,然而这次去大夏京城见到华怀允的震撼,让他的决心瞬间就确定了。 这大夏天子, 他要定了。这天下能一统江山帝王, 除了他,还有谁能当? 回去当天, 他召来自己手下文武官员。 “吾去大夏京都夜宿时,曾梦到一条金龙盘在吾身上盘旋, 后又在大夏皇宫见到天子如此懦弱, 此梦必定是上天的启示, 今日请诸位前来,就是听听诸位的意见,这梦到底是什么意思。” 话音刚落, 底下站出来一人,众人视之,原来正是平日里张淄真身边最会说话的邓天杨。 此人一向精明,擅长揣摩人心, 原先不过是一个颇有家财的商人,却凭着一颗七窍玲珑心和一张能说会道的嘴当上了官,最不可思议的是他竟然还做到了北方霸主张淄真的身边, 这一呆就是数年,来路虽为人不齿,但他的地位却也越发稳固。 张淄真说的话所代表的意思,他立马就明白了, 他心想,这可是个建功立业的好机会,若成便可留名千古,若不成,他也能够得到主公的加倍赏识,这简直是百利而无一害的好机会啊。 他站到议事堂中间,大声赞颂道:“此必是上天授真龙于主公,示意主公扫清六合,一统天下。主公何不趁此机会自立为帝,宣告天下,有上天的旨意,天下人必定会归顺主公。” 张淄真听了他的话之后却不置可否,目光看向了其他的官员。 旁边一武将冷哼了一声:“你邓天杨不过是个巧舌如簧目光短浅的小人罢了,也配得上在这里出谋划策?况且说的轻松,你当天下百姓是傻子吗,你说归顺就归顺。” 邓天杨大怒,气的浑身发抖地用手指指着那人道:“你这逆臣贼子,主公威仪天下皆知,天下百姓只要不是傻子都愿意归顺,今日如此污蔑主公,你怕不是大夏派来的jian细!” 那武官见到张淄真的脸色倏然沉了下来,心中嘎登一下,明白自己可能完了。 果然张淄真大怒,叱他祸乱军心,命人将其推出斩首示众。 邓天杨嗤笑其不自量力,不识眼色,根本就没有明白主公说话的意图,这样站出来公然反对他邓天杨为主公说出来的话,分明就是在与主公作对。 许多人以为他只会说讨好的话,殊不知他说话向来都是说主公想听的话,所以他才会这么受宠。 议事堂众人都噤若寒蝉,没有人敢得罪邓天杨,自然也无人敢出来为那武官说话,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死定了的时候,武官为首的一人忽然站了出来。 “且慢。” 低沉的声音瞬间传入在场所有人的耳朵内,正在抓那冒犯了主公的武官的人听到他的话,不约而同地松开了抓住那武官的手。 张淄真原本阴沉的脸色在看到他站出来之后,立马便好看了不少,暂时让抓人的手下都住了手,问道:“元青有话要说?” 被称呼元青的男子长得人高马大,五官却有一丝书生秀气,年龄不过二三十,却已经做到了张淄真手下众武官之首的位置,人称“小战神”郑元青。 为什么是小战神?此事说来还与卜凶有关系。卜凶从一个升斗小民做到三公之位,早已经成为了天下人心中的传奇,而他几乎没有败绩的征战生涯更是被人传唱,更是有人认为他是战神下凡,于是不知何时,他便有了一个“战神”的外号。不过卜凶本人却对此不怎么在乎,他只当这是个玩笑,身边也没有人敢用外号来叫他。 而这个郑元青被取了这么个外号,也是有原因的。他除了家境不是普通百姓之外,其他与卜凶都很接近,都是十几岁从军,战事上都以勇猛多变出名,两人都靠着自己的能力做上了武官之首,但是很明显的,他哪方面都差卜凶一节。 卜凶的出生更加传奇:平民参军,回乡后孝子的名声远扬天下,之后成为鲍鸿轩义子,然后又戏剧性地杀掉权倾朝野二十年的义父鲍鸿轩,当今天子又突然站出来宣布他其实一直都是自己派过去的卧底,如今掌管大夏百万雄兵,身兼太尉一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简直是传奇。 这么一对比起来,郑元青不过才二十几岁才靠着打仗做北军上武官之首的经历就不那么出彩了。 真是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 虽然在民间的名声他不如卜凶,甚至还得了一个低于卜凶的“小战神”的外号,但他在战事方面他可一点也不低,因为各方面都被压了一截,所以他一直在渴望一个可以与卜凶交手的机会,今日听到张淄真的话,他便感觉这个机会不远了。 他站出来为那武官求情:“主公威仪,我等自然是刻在心中的,方才这位武官的话,并不是说威仪,而是在商讨主公如何让天下百姓归顺,我说的不仅仅是咱们北方的百姓,其中包括大夏的朝廷上下,还有南方的那群乌合之众。” 张淄真的脸色好看了许多,这才放过了那个武官,他看向郑元青:“元青如此说话,想来是心中已有了打算,不如说来予我听听。” 郑元青道:“金龙附体,此乃天子降临之征兆,现在就正有一个大好的机会摆在我们的面前,我们暂时还未与大夏闹翻,现在卜凶正在南征,南方残败之军不堪一击,趁着夏军沉浸在胜利中,主公派十万精兵与我,我可以带着一万人马,以协助大夏除贼的名声去见卜凶,假意合作与他一同去战场,等他得胜之时,必定是放松警惕,届时我再趁其不备,将其刺死,他死之后,夏军必乱。咱们的其余九万在外接应,得了我成功的信号后,里应外合,大杀特杀,那五十万兵马必定不堪一击,到时候南方不就成为了我们的囊中之物?一旦卜凶的兵马粮草与南方十六州到手,那便证明主公称帝,乃是天意,借此机会我们可以一举打到大夏都城,帝王之位,主公岂不指日可待?” 张淄真闻言大喜,当即就拨给了郑元青十万兵马,又给了他一封与大夏友好往来的文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