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节
他心焦赶到将军府,只见到将军府大半的房子也着了火,一群人乱哄哄的往里头泼水,还有人不停的往外逃。 刘氏惊慌失措带着于氏往外跑,慕容叡见到她,一把攥住她手,“阿娘!” “二郎你怎么来了?”刘氏见着是他,吓了大跳,“快走快走!”说着她自己就要往外跑,一刻都不想逗留。 慕容叡看了一圈,“阿嫂呢?” 刘氏这才反应过来,没见着明姝在,可是她哪里顾得上,“五娘恐怕自己走了吧?二郎快走!” 慕容叡要兰洳照料刘氏,自己抓过才逃出来不久尚且惊魂未定的将军夫人,问明明姝之前是呆在那儿,一头冲了进去。 女眷们休息的地方都在后院,慕容叡冲到里头,越往里头,就察觉到火焰冲天。 不断有人从他身边逃过去,但是那些人都不是她。 慕容叡心焦不已,天干物燥,何况今天不仅炎热,还起了风,火势一起,有风相助,那简直如虎添翼,蔓延的更加厉害。 慕容叡曾经在草原上见识过野火,野火在大风下可以把一片草原化为一片灰烬。 何况这儿还不如草原上,草原人看见起火了,骑马一溜烟跑了,这儿到处都是木头房子,路都不好走,若是慢点,都不知道还有命在。 明姝是被外头的尖叫给吵醒来的,她睡的很沉,如果不是动静太大,她都不一定起的来。 银杏跌跌撞撞跑进来,身上的衣裙,被烟给熏黑了好几处。 “五娘子!”银杏跑过来搀扶住她,原来明姝这儿有侍女守着的,也不知道是见火烧起来逃走了,还是一开始见着主人睡着了就去躲懒,竟然没有人来叫醒她。 银杏开始被明姝支开去睡觉,被惊醒之后,跑过来就拉起明姝跑。 明姝连鞋都顾不上穿,就和银杏两个逃出门去。 火烧的很猛烈,不过是眨眼间的功夫,已经在四周蔓延开。烈火熊熊,翻滚的热浪几乎能把人翻过去。 空气被火焰烤的炙热,裸~露在外的肌肤都被这股热浪炙烤的发疼。 “五娘子!”银杏见到木廊上一块木头掉下来,一把把她推开,那木头砸在银杏身上,火苗立即把她身上的衣裳点着了。 明姝不顾火,马上把着火的衣料撕开丢弃。 两人搀扶起来,继续逃命。身后传来噼啪剥裂声。 只听得哗啦一声,后面坍塌下来,明姝拉着银杏跑出来,四处都是火海,一时间也要分不清出口在哪里了。 “阿蕊!” 在剥裂声中,男人嘶声力竭的声音格外清晰。 明姝愣住,紧接着下一声又传来,“阿蕊!” 这一声里绝望和焦急交织,明姝再也顾不上其他,大叫,“我在这里!” 慕容叡回头,见到她在火光中,没有半点犹豫,就冲了过去。火势此刻已经完全不受控制,guntang的热浪逼来,明姝一手拉起银杏,另一只手伸向他。 慕容叡扣住她的手,一把抓过来,他看到她竟然还赤脚,那双平日里白白嫩嫩脚丫,此刻已经布满了水泡和血迹,他抱紧她,看了后面同样狼狈的银杏,“跟着。” 银杏用力点头,跟在慕容叡身后,半寸也不敢远离。 火势太大了,已经有人在挖出一条坑,泼水尖叫之声不绝于耳。 正在慌乱中,见到三个人影从滚滚浓烟里跑出来,不由得吓了大跳。慕容叡不顾其他人的尖叫,径自抱着明姝出门去。 门外也乱,但是他的马还在,慕容叡看了一下她的脚,直接提住她的腰,把她丢到马背上去。 明姝死里逃生,浑身乱糟糟的,她抬头看了一下四周,见到同样脏兮兮的银杏,“没事吧?” 银杏听到她问,摇摇头,“回娘子的话,奴婢还好。”话说到一半,就哭起了鼻子。 “你们先回去。”慕容叡看着这场大火,拍了马一下。 “嗯,将军府里头的小娘子呢?”明姝还记得那个中暑的小女孩。 “都甚么时候了,还顾别人呢。”慕容叡没好气的呲她,“放心,一定出来了!” 局面越来越乱,慕容叡拉住马就走。这火也不知道能不能灭的成,再待下去,恐怕会有危险。 场面混乱不堪,明姝看了一眼身后,正好听到房屋坍塌的声响。 如果没有他的话,自己和银杏也不一定能逃得掉。 “谢谢你。”明姝骑马还不熟练,小心的两手抓住鬃毛伏低身子对慕容叡道。 慕容叡脸臭臭的,听到她小心翼翼的话,才大发慈悲扭过头看她一眼,“还好,算你有良心。” 明姝讨好的笑了两下,她脸上被烟灰都熏黑了,平常妩媚动人的笑容到了此刻,就变得傻傻的。 “别笑了,丑死了。”慕容叡满脸嫌弃。 明姝嗳了声。 银杏过来,压低声量,“五娘子,现在还在大街上……小心点。” 明姝哎呀了声,不过她只是担心了一会,马上又想:难道她现在真的很丑?! 第68章 发觉 大街之上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 人人惊慌失措, 慕容叡刚刚带她出了坊门, 身后的那道大门,就从里头重重关上,把一切纷乱和尖叫全都堵在身后的那道门内。 明姝回头看了一眼,坊门前头是个缩小的鼓楼, 或者应该说是个缩型的城门,坊门一关,所有动静消失了大半, 坊门上头还能瞧见士卒们紧张的走动。 “回家吧。”慕容叡直接拉过马缰。 坊门关上,恐怕是火势一时半会的难以控制,还是先回去。 刘氏已经比慕容叡早回来了,那张大火烧的莫名其妙,加上又是人困马乏的午后起的, 一时间竟然没有人察觉, 待到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气势汹汹, 势不可挡。 刘氏回来好会, 慕容渊来问出去的儿子怎么没有一块回来,刘氏这才惊觉儿子竟然和没有和自己一块回来。逃命的当口,什么都顾不上了,她早以为慕容叡早就跟着她回来了,竟然还没踪迹? 慕容渊见她不说话,面露尴尬, 便知道她已经把儿子给忘在了脑后,不由得埋怨她,“连儿子都能忘,你还有甚么不能忘记的。”说着,就叫人出去把慕容叡寻回来。 当初外面人来报消息之时,慕容叡的速度比他要快得多,待到他反应过来,人已经出去了。 刘氏不服气,“他都那么大的人了,难不成还会自己跑了?” “你还带用点心!”慕容渊叫人赶快去找,外面兵荒马乱的,这不出事就算了,一出事就要沸反盈天闹得比什么时候都要厉害。现在还不知道外面到底是个什么情形,如果有人趁乱起事,二郎在外要是遇见了,受伤都还是小事,就怕小命都搭进去。 “我怎么不用心了?自从来洛阳,我为了他费了多少心思?”刘氏马上就和他吵,刘氏的脾气爆炭一样,年轻如此,现在年纪大了,依然一点就着。 刘氏怼到慕容渊面前,“你这个老头子倒是说说看,我哪里对他不用心了?!” “你用心,你用心不知道看看儿子有没有回来。”慕容渊左右张望,“五娘呢?” 刘氏啊了声,她看向于氏,于氏也是满脸的惊惶,“奴婢没有看见娘子跟着一块出来。” 慕容渊险些被老妻给气死,他“你”了好几声,自己格外去叫人。 刘氏面无人色,新妇是别人家的女儿,跟自己出去一趟,结果把命给弄没了,回头要怎么交代。 正闹着,有家仆跑过来,气喘吁吁禀告,“郎主,夫人,二郎君带着娘子回来了!” 刘氏啊了一声,双手合十嘴里念着佛经。 门前慕容叡叫人抬个檐子过来,明姝双脚在烈火里头被割伤了,还有好几个被烫出来的水泡,逃命的时候顾不得,也没发觉,到了现在可不能就这么在地上走。 众目睽睽之下,慕容叡不能过来抱她,叫了几个侍女吃力的把她搀扶下马,下头拿了一小块毯子隔着地面,明姝脚面才踩上去,脚心钻心的疼,明姝疼的倒吸冷气,两手搀扶着檐子的扶手,慢慢坐上去,叫人抬到里头。 明姝到了自己院子里,上下就张罗起来给她擦洗换衣,身上几处都燎起了水泡,到了这会水泡在肌肤上肿的发亮,沐发的时候,明姝闻到自己头发上头有股烧焦的味道,拉过头发一看,看到发尾已经烧了部分了, 她忍不住打冷战,如果不是慕容叡,自己和银杏两个,说不定就真的要丧命火海了。 侍女捧来了治疗烧伤的膏药,小心的给明姝擦到伤口上,火烧一样疼痛的烧伤在碰到清凉的膏药,灼痛终于平伏下来。 伤痛被抚平,困倦爬上来,她没能抵挡的住,睡了过去。 外头那场火烧的大,士兵们挖出沟壑,尽可能的把火势隔绝在内,不要再蔓延,一直到了夜里,明火才被熄灭。 火势已灭,就开始着手调查火因了,而且着火的事光禄少卿家的,起火当时,光禄少卿两父子全都在家里,等到灭火之后,清理废墟的时候,才从废墟里头找出早已经烧成了碳的父子俩。 这家子人几乎全折在这场火里头了,能认出这对父子,还是靠着头上的玉簪。 这火起的蹊跷,朝廷令人去查。过了不久,就查出个水落石出,这场火是几个鲜卑士兵放的。 朝廷汉化将鲜卑武人边缘化,地位大不如前也就罢了,甚至连军饷都不能按时发放,这让不少鲜卑军士心怀怨恨,光禄少卿出身汉人士族,而且向朝廷继续向边境等地推行汉化,提高汉人士族的地位,被不少鲜卑人怨恨,现在被人一把火烧了,没有人奇怪。 杀人犯火的是几个鲜卑士兵,可是他们背后必有主谋,他们怎么进去的,又怎么得手的,不禁让人发出疑问。可是朝廷的调查却到止为止,那几个犯事的鲜卑士兵都没有治罪,此事不了了之。 慕容渊从宫中官署那儿转悠了一圈回来,便让人把慕容叡寻来,慕容叡此刻正在院子里头射箭,听到父亲的命令,急匆匆赶过来。 慕容渊看到他浑身的汗珠还没来得及擦,叫人给他上清凉解暑的甜瓜。 “你小子还真说对了。”慕容渊突然道。 他忍不住打量这个儿子,慕容叡像他,又不像他。他长得和自己年轻时候有些相似,但容貌还要更出众些,而且野心勃勃,自己在这个年岁的时候,眼光还没有他这么毒辣老道。 慕容渊都有些奇怪,在武周县那个地方,自己堂弟是怎么把这个儿子教成这样样子的? “你……是怎么知道,朝廷会对胡汉相争没有多少干预之力的?” 不是不想干预,而是没有干预的能力。甚至朝廷大员被杀,都拿背后之人无可奈何,朝廷是真的衰弱了。 慕容叡嘴里正咬着瓜瓤,冷不防听慕容渊这么问,忍不住笑出声来,“阿爷,我要是说在梦里梦见的,您会怎么样?” “胡说八道,和你说正经事,嘴里还是没个正经的!”慕容渊骂完,看慕容叡的眼神里还是多了几分赞赏,“不错,眼光如此,不愧是慕容家的儿郎!” “其实上回胡家霸占了肆州,朝廷却不出兵,不久能看出来了吗,而且不但不出兵,反而还叫胡家的女人进宫,胡菩提还敢尚公主,如果没听到风声,他怎么会想要尚公主?” 慕容叡那了一把小刀,把瓜皮直接削干净,吃瓜瓤。模样颇有些漫不经心。 又让胡家女儿进宫,又让胡菩提尚公主。朝廷不是摆明了要用儿女亲家来安抚胡菩提,让他暂且不要轻举妄动吗? “……”慕容渊长叹一声,现在的年轻人,当真是虎狼一样,不像他那个时候,要四处转营了。 “其实胡菩提那个人,他现在按兵不动,不过是看实际尚未成熟罢了,朝廷还没到大乱的时候,他拿甚么出兵,之前北平将军打仗都是顶着朝廷的名头,他要是敢乱来,又还没兵多将广,等着送人头给人添功劳呢。” 慕容叡吃完最后一块瓜瓤,拍了拍手,叫人上帕子,把掌心上的汁液洗干净。 “可惜了。”慕容渊盯着慕容叡突然说道。 慕容叡挑起眉毛,“阿爷?” 这孩子不长在自己身边可惜了,他这样的天资,还只是在那种穷乡僻壤,就已经到了这种程度,如果一直养在身边,恐怕前途更加的不可期量。 “那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