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节
又拿着自己的斗篷要给沈沅。 沈沅笑着摆手:“你放心,冻不到我的。你和你二姐先回去,我还要去和大师说一声,在佛前给母亲点一盏长明灯呢。这间隙还不够我的丫鬟回去给我取一件御寒的衣物来?” 沈泓听了,这才同沈湘转身一起回去。 等他们走了,青荷就有些不满的轻声说着:“姑娘,论理奴婢不该在背后说人的。只是二小姐她,您对她这样的好,怕她冷,让了自己的斗篷给她穿着,她连一句感谢的话都没有,反倒只惦记着您给她做的貂鼠手笼。唉,这可真是。” 沈沅没有说话。过了片刻之后她才慢慢的说道:“总是以往我对她关心太少的缘故,才导致她和我不亲近。不过人心都是rou长的,哪里能不知道亲疏呢?等时日长了,她总会明白到底谁才是真心的对她好。” 青荷听了,便不说话。心中只想着,但愿二小姐明白她家姑娘的这片苦心才好。 顿了顿,她才说着:“姑娘,奴婢现在回去给您另拿一件御寒的衣服过来,您在这里等着。” 沈沅笑着点了点头。看青荷出了殿,她这才带着采荷和青竹去找了僧人说了要在佛前为自己的母亲点一盏长明灯的事。 上辈子和这辈子都未能在母亲身边尽孝,这就算是尽了哀思了吧。 沈沅望着那如豆般一直在跳跃的火光好一会儿,直至青荷另抱了一件厚实的对襟褂子来,这才扶着采薇的手慢慢的往回走。 寺中廊檐下各处也是点了灯笼的。不过今夜北风大,许多烛火都被风给吹熄了,剩下的也就只有那么几盏灯笼还在亮着。 青荷和青竹两个人手中各提了一盏灯笼在前面照着路,但偏偏青荷手中灯笼里的烛火也教风给吹熄了,就只剩了青竹手中的一盏灯笼了。而且即便是如此,那灯笼中的烛火也是晃晃悠悠的,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要被吹熄了呢。 青荷是个急性子,当下就抱怨着:“怎么今儿晚上的风偏生就这样的大?这地上又是鹅卵石铺的路,凹凸不平的。若青竹手里灯笼的烛火再被风给吹熄了,咱们可要怎么样回去呢?” 一语未了,忽然就见顶头一个人喝醉了酒一般的直直往这边冲了过来。好巧不巧的,正好就撞到了青荷的身上去。 青荷被撞的胸口好不疼痛。当下她哎哟了一声,心中也有些怒了,便骂道:“你是什么人?怎么走路都不长眼的么?就这样的瞎撞?你……” 话没说完,她抬头一看,就感觉喉咙被人用手紧紧的扼住了一般,余下的话再骂不出来了。 第31章 寺内相遇 就着青竹手中灯笼跳跃的烛火,沈沅看到撞青荷的那人光着头,穿着僧衣,面上看来应该是承恩寺里的一个和尚。只是若细看,便见他颧骨高,面横阔,极刚毅的一副长相。且他褐色僧衣的前襟还不晓得被什么东西给濡湿了好大一片。 沈沅鼻子敏、感,已经隐隐约约的闻到一股子铁腥的血味。又看面前这个僧人一双眼在黑暗中极亮极凶狠,落了单的孤狼一般,她禁不住的就捏紧了手心。 青荷显然也被这人凶狠的长相和目光给吓到了,骂人的话再骂不出一个字来,只呆愣愣的站在那里。 但那人想必是被青荷先前的几句话给骂的心中有些恼了,满是狠戾之气的目光紧紧的锁住青荷,不时的也会瞥一眼沈沅等人。 沈沅心中霎时便有一种感觉,眼前的这人,只怕是杀过人,嗜过血的…… 见那人总是不让道,沈沅便面带微笑的开了口,柔声的说着:“这位大师,家仆无知,冲撞了您,还请您能高抬贵手,念在她年幼的份上不与她一般计较才是。等回去了,小女必定会好好的责罚她。” 说着,又屈膝对他行了一礼。 不管如何,态度软和些总是不错的。总不能真惹恼了面前的这个人,不然她不晓得到底会有个什么后果。 好在这人见她态度谦逊,说出来的话也柔和,便冷冷的瞥了她们几个人一眼,随即就抬脚绕过她们,大踏步的走了。壮硕的身影很快的就消失在了沉沉的夜色中。 沈沅见他走了,忙低声的催促着采薇和青荷青竹:“咱们快回去。” 等回了净房,沈沅只觉得自己胸腔里的一颗心还是在突突的乱跳着。 便是在回京的路上遇到水匪的那次她都没有方才那样的恐惧过。不过话也说回来了,那次是有李修尧在,她心中是知道李修尧必定能解决掉那些水匪的,但是这次…… 沈沅在椅中坐着,竭力的稳了稳心神,然后就吩咐着青荷和青竹:“将咱们带来的东西收一收,明儿一早咱们就回府去。” 青荷青竹也被吓的不轻。这当会听到沈沅的话,她们两个忙答应了一声,下去收拾去了。 她们巴不得现在就要离开这里呢。 采薇此时就出去打了水来给沈沅洗漱,又铺好了床,请沈沅歇息。 沈沅躺在床上的时候心里还在想着刚刚的那事。 那人虽然看着是个和尚的打扮,但他那相貌与中原人却不怎么像,倒像是鞑子的长相。且他前胸那里必然是受了伤的,血都将前面的衣襟给浸湿了。 若只是这承恩寺中的一般和尚,怎么会目光这样的凶狠,还会受伤?只怕这人来历不明。若果真如此,这承恩寺倒是个是非之地了,还是赶紧离开的好。 沈沅翻来覆去的只睡不着。耳听得外面的风刮的越发的紧了,又有噼里啪啦一片声的轻响在敲打着屋顶的瓦片,想必是在下雪珠子。 听着这声音,沈沅越发的睡不着了。不过打地铺睡在地上的青荷倒是有微微的鼾声传了过来。 沈沅轻叹了一口气,翻了个身,闭上了双眼。 也不晓得过了多久,只觉雪珠子敲打着瓦片的声音渐渐的没有了,沈沅方才朦朦胧胧的有了些许睡意。 只是她正要睡过去的时候,忽然只听得吱的一声轻响,似是窗子被人推开的声音。 她心中一惊,整个人瞬间就清醒了过来。忙睁开眼看时,只见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正轻轻巧巧的从窗子那里翻进了屋里来,正反手要关上窗子。 沈沅猛然的就起身坐了起来,就要放声叫人过来。 想来那人也没料想到屋里会有人,只见他身形在原地顿了顿。但很快的他就反应过来了。 沈沅也不见他是如何动的,但转瞬间他人已经到了她的跟前。且沈沅还看到他的手扬了起来。 沈沅根据他的手势猜想着他原是想要狠狠的一手刀在她的脖颈间劈下来将她给打晕的,但不晓得为何,他的手势忽然又变了,改为紧紧的握在了她的口上。 沈沅心中大惊,下意识的就张口狠狠的一口咬在了这人的手指上,想要迫使他放手。但那人浑然不觉一般,反倒是伸了左手的食指竖起放在自己的唇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其时外面青灰色的光线透了进来,沈沅朦胧可见这人的相貌。但越看她就觉得越心惊。 竟然是李修尧! 他怎么会在这承恩寺中?且他这半夜潜入她住的净室是要做什么?又为什么要让她噤声? 她想问,但李修尧的手还紧紧的按在她口上。 李修尧正微偏着头,在细听着外面的声音。 外面风大,有树枝来回的的呜呜晃动着的声音,还有廊檐下挂着的灯笼吱呀吱呀来回摇晃的声音,以及其他许多旁的声音,很是杂乱。然而即便是如此,他还是听到了一阵极轻的脚步声正在渐渐的走近。 于是下一刻他就利落的翻身上榻。同时握着沈沅口的那只手轻轻一带,沈沅随即就往后倒到了枕上去。 千钧一发之际,李修尧还注意到垫在后面的是个瓷枕。怕沈沅这样倒下来会砸到头,他便伸了另一只手过去托住了她的后脑勺,轻轻的将她放在了瓷枕上。 做完这个之后,他便抽回手,将一床被子牢牢的盖住了自己和沈沅。只不过握着她口的手却一直都没有放开过。 沈沅压根就没有听到外面的任何脚步声,她只晓得李修尧这样对她极是孟浪。当下她只气的浑身乱颤,伸了一双手去掰扯他手的同时,又忍不住的张口就狠狠的咬住了李修尧的手,要他放手。 这次咬的可就较刚刚更加的重了,但李修尧依然还是恍然未觉一般,握着她口的手只稳如泰山一般。而沈沅唇齿间都已经尝到了鲜血的铁腥味了。 但这时她又听到吱的一声轻响,她浑身一僵,慢慢的侧头望过去,就见旁侧刚被李修尧合上的窗子又被人给推开了。 就见有一个人正逆着光站在窗外。纵然他相貌看的并不十分的清晰,但凭着那壮硕的身材,还有那颗光头,沈沅还是立时就认出了这正是先前撞到青荷的那个僧人。 这个人半夜来推她的窗子做什么?且看他的样子,正在极谨慎的往这屋内到处看着。 沈沅只吓的立时就忘记要继续的咬李修尧的手了,掰扯着李修尧的手也放松了。 而这时她又察觉到李修尧的手正在轻轻的往回扳着她的脸,是不要她看窗子那边的意思。 她心中也害怕,就颤巍巍的偏过了头,果真不再去看窗子外面了,而是看着里侧。 里侧正躺着李修尧。沈沅不是很想看他,所以就闭上了双眼。 而这一闭上双眼,各处感觉就越发的敏感了起、来。 她可以感觉得到李修尧握着她口的手温暖干燥。双唇似乎还能感受得到他手掌心中的纹路,还有他手指上的薄茧。而他在被子中的身子虽然想极力的远离她,但一张榻原就只有这样的大,还能远离到哪里去呢? 沈沅此刻身上穿的只是寝衣,自然是不会有白日穿的衣裙那样的厚,所以她能感觉得到李修尧身上的温暖。 明明是这样冷的天,但他的身上还是如同火炉一样的温暖。而且他的手也是这样的温暖…… 也不晓得是过了多久,沈沅察觉到李修尧握着她口的手终于松开了。 她忙睁开了双眼。 李修尧就见她一双眼如同秋水一般的澄澈明净。但内里又有戒备,受惊了的小鹿一般正定定的望着他。 想想刚刚她因着害怕,手搭在他的手上一直都忘记要离开,还有他的手握着她口的时候,手掌心都能感受到她双唇的柔软…… 李修尧忽然就觉得自己的手掌心都guntang了起来。 他心中微乱。不过面上还是平静的,只竖起手指放在自己唇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随后他又一跃下了榻,轻手轻脚的走到了窗子旁边。 先前站在窗子外面往里面窥视的那人不晓得什么时候已经走了,不过他却并没有随手将窗子带上。 窗子外面是一片松树林。此时无星无月,透过窗子望出去,只见松树林里都是黑黝黝的一片。 风很紧,卷起松涛阵阵。沈沅模模糊糊中似是听到有人在松树林里面窃窃私语。但任凭她再如何的凝神静听,也只听到了几个诸如粮食,大同几个模糊的字眼,其他旁的可是再也听不到分毫了。惟有满耳尖锐的风声。 李修尧却是正在侧耳细听着。且沈沅看他面上的神情,想必是将外面那两个人说的话都听清楚了,正微微的皱了眉在沉思着。 片刻之后,外面说话的声音终于是没有了,只有风吹松涛入耳的声音。 且不晓得是什么时候开始下起了雪来。沈沅只见寒风裹着细小的雪花正卷入了屋子里,落在灰扑扑的砖石地面上,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化为了一滴小水珠。 李修尧转过身,沈沅看他的那意思,是要跳窗而出的。但他又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回过了身来,一双漆黑深邃的眼正望着她。 沈沅全身都僵住了,紧抿着双唇,一脸戒备的回望着他。 李修尧有些不自在的移开了目光,片刻之后他才轻声的说着:“方才的事,事出突然,多有冒犯沈姑娘。只是这寺里不安全,明日一早请沈姑娘就回府去,往后别再来了。” 说着,他才转过身,一手撑着窗台,利落的跳到了外面去。落地的时候又回身看了沈沅一眼,见她身上寝衣单薄,就细心的将两扇窗子关了起来,这才转身走了。 第32章 背后谗言 经过了这样惊心动魄的一出,沈沅如何还睡的着?只躺在榻上,睁眼到天明。模糊中又似听到了几声兵器相接的声音,也不晓得到底是不是李修尧寻那个人去了。 下了一夜的雪。等到清晨青荷起来推开窗的时候,就回过身惊喜的同沈沅说着:“姑娘,昨儿晚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下起了雪呢。” 沈沅嗯了一声没有说话。 青荷昨儿晚上睡的沉,而李修尧动作又极轻,鬼魅一般,青荷竟都不晓得昨儿晚上发生了那样的事。 不过沈沅也没有要将昨儿晚上的事告诉青荷的意思。毕竟若细想起来,她昨儿晚上都同李修尧同床共枕过的。虽然说事出突然,他们两个人也都穿了衣裳,但若教人晓得了还是会毁了她的清誉的。至好那样的事永不会有其他人知道才好。 青竹已经提了水进来,沈沅洗漱好了,一面坐着让青竹给她梳头,一面就吩咐采薇和青荷:“你们两个现在分别去二姑娘和五少爷那里走一趟,告诉他们,让他们快些梳洗,我们即刻就要下山回府的。” 采薇和青荷答应着去了。 等到她们两个人回来的时候,沈沅已经穿好了衣裙,正由青竹给她披着一件水蓝色绣竹叶兰花纹的斗篷,站在廊檐下看雪。